飞儿的三年

文摘   2025-01-03 20:55   山东  


【亦新写作】提高班学员


创作感言:

这一期的主题是“冲突”,人的一生充满了冲突,小时候和小伙伴的冲突,青春期与父母的冲突,工作后与领导、同事的冲突,再年长些又是与青春期孩子的冲突,和年迈的父母的冲突……有些冲突可以用智慧化解,有些冲突却看似不可调和,最终解决冲突的答案也许就是一个字—“爱”。


飞儿的三年

/玄凡


把父母送上飞机,飞儿独自开车回到了的乡间别墅了家还是那套复杂的程序,先将鞋喷上消毒液,套入塑料袋中,放进门口的纸箱;抽出消毒纸巾擦手擦手机擦包包脱掉身上的衣物换上门口摆放好的家居服,将所有换下来的衣丢进洗衣机;接下来洗澡,从头到脚反复冲洗,直到飞儿认为那些看不见的病毒已经彻底消失飞儿终于可以躺在床上,尽情享受一个人的时光了,空气里都是自由的味道

儿已经独自在澳洲生活了20年,自己也没有想到时间会过的如此之快,求学求职离职再求职在这个公司工作时间最长,也不过5时间看似很快,又似乎很慢,时光在儿身上并没有留下太多的印记仍是孑然一身。

年前,父母又来这里过冬,在遥远的东北家乡进入寒冷的冬季,这里正是夏日炎炎。飞儿是独生女,每年父母都会来这儿小住几个月,在彼此的思念和新鲜感即将退去时,老两口便像候鸟一样又飞回家乡而这次席卷全球的疫情把父母留在了此地,一住竟是三年

疫情让本就敏感而有些洁癖的儿如临大敌看到国内外不断攀升的感染人数,更是让儿心惊胆战她独自一人时不敢生病,因为没有人可以照顾她;而父母在这里并没有让感到安心,反而更加担心万一年迈的父母感染上了病毒,该如何应付?只是想想,就让飞儿冒出一身冷汗。

飞儿展开了堪比医护人员的防控手段。她先是购买了口罩、手套、消毒液、洗手液等一系列防护用品,出门全套防护,进门彻底消毒。其次是最大限度的减少外出的次数,早已向公司申请了居家办公,除了购买日常用品,几乎足不出户父母更是被飞儿严令禁止外出。她还囤积了大量的食品和生活用品以备不时之需。家里仿佛成超市卖场,米面粮油卫生纸、洗涤用品一应俱全

的别墅并不大,结构紧凑。楼下是客厅、厨房、卫生间和两间卧室,楼上其实就是一个斜顶的阁楼,现在成为了飞儿在家里的办公室。别墅南面的子里小小的草坪,这便是三个人在疫情期间的全部活动空间了

疫情打乱生活的节奏。父母一般会在每天5点钟起床听广播、健身。疫情前,妈妈会去街区的小广场,和一群国内来的老伙伴儿打拳,爸爸就在附近的公园走路可是疫情一来,他们就不能外出了。两个人一大早起床后就在客厅和后院活动,飞儿通常是在后半夜才会睡下,早上正是一天睡眠质量最高的时段,而她的睡眠很轻,一点儿响动就会刺激她敏感的神经。在多次向父母抗议后,他们会轻声轻脚的起床,一切都在小心翼翼中进行,而飞儿又会无奈的被他们小心翼翼的声音吵醒父母已经尽力了,儿不能再说什么,只能任自己脆弱的神经愈发的衰弱下去

儿本以为居家办公会让生活变得很悠闲,但没有想到的是,疫情打破了工作和生活的界限生活成为了工作的一部分。没办法,工作量摆在那里,居家办公降低了沟通的效率,现在工作反倒可以肆无忌惮的侵占自己的时间。早晨不必再晨起洗漱打扮,飞儿通常会8点起床,这时父母早已备好了早餐,吃过饭后立即投入工作午休也没了规律,有时忙完了上午的工作已然到下午2点,尽管父母会一遍遍的催促儿总是放不下手里做到一半的工作,思路打断了,捡起来更费时间。


吃过午饭会小憩一会儿便继续工作,直到父母叫她下楼吃晚饭才会结束如果顺利,会进入晚间的休闲时光,和父母一起追追剧。如果手头的工作多,吃过晚饭,又会投入到新一轮的工作中,直至深夜。只有到晚上洗漱结束躺在床上时,飞儿才会感到这是自己的时光,她在手机的世界里自由穿梭不知不觉已到下半夜。每天就这样周而复始。

儿家的窗帘是常年关闭的,这是多年独自一人生活养成的习惯这里的治安并不像国内那样安全,之前邻居家里大白天就曾被入室偷窃过,作案的多半是附近未成年的不良少年,抓进去几天也就放出来了,这也让这些孩子们更加有恃无恐。


飞儿的办法是用窗帘与外界完全隔绝,窗帘成为了一道屏障,外面的人无法判断家里是否有人什么时候有人,有多少人,窗帘就是飞儿的保护伞。只有严严实实时,儿才会感到安心。

窗帘隔开的还有澳洲明媚的阳光,父母曾经向她提出过至少白天应该把窗帘打开,让屋子进些阳光,他们还曾为此大吵了一架,飞儿的理由也很充分,他们住在这里,窗帘打开证明家里有人,家里也确实有人,倒是没什么;可是他们走了,关闭的窗帘倒成了家里只有她一个人的证明,和安全比起来,这点阳光不算什么,飞儿原已白皙的皮肤已然越加的苍白。父母面对这样的理由不好再坚持,他们也实在难以适应这种没有阳光的生活,之前没有疫情,他们还会经常走出户外去晒晒太阳,透透气。

但现在不同了,几个房间的窗帘常年的关闭着,后院儿是他们放风的唯一场所,院子在屋子的南面,这里是南半球,阳光来自北方,院子里大半的时间只有亮而没有光,但也聊胜于无了。父母并不觉得澳洲比国内好,澳洲空气清新,风景如画,生活舒适安逸,这里的人们家庭观念很重,各自生活在自己的世界,人与人之间往来很少,他们还是更喜欢国内的热热闹闹。而且近些年国内城市建设力度极大,空气质量和城市环境得到极大的改善,小住一段时间倒还可以,时间长了,老两口还是会想家。

让飞儿难以忍受的还有家里的卫生,本来妈妈年轻时最爱干净,飞儿的洁癖一半是源自妈妈。但随着年龄增大,妈妈的眼神和体力也大不如前,飞儿经常会在洗过的碗筷上发现没有洗净的污渍。他们洗手的次数也远远低于飞儿的标准,这些飞儿也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忍受了,最让飞儿受不了的是他们总是忘记菜板的分类,特别是爸爸,经常会用切生肉的菜板做蔬菜沙拉,已经被飞儿抓了几次现行。飞儿会脑补出菜板上残留的细菌和冷食缠绕在一起的画面,不禁让她一阵反胃。

父母在飞儿的规训下已经改变了许多,三年里,他们各自摸清了彼此的习惯,尽最大努力改变着自己,适应着对方。疫情改变了所有人的生活,期间舅舅在国内去世,妈妈也无法回国送弟弟最后一程,妈妈为此伤心了很久。好在他们一家人始终在一起,他们是彼此的依靠,而内心中他们又渴望回到自己的生活。

疫情终于结束,等待了几个月的航空管制也放开了,父母终于可以回国了,他们返程的急切心情溢于言表,飞儿给二老买好了回国的机票。临行前一家人要好好的吃一顿大餐,飞儿甚至拿出了澳洲的红酒,父母在楼下准备中午的大餐,飞儿特意提前结束了手里的工作,下楼去帮忙准备午餐。

进到厨房,看到爸爸正在用生肉菜板切熏制香肠,飞儿大叫着冲过去,爸爸被这一声尖叫惊到了,右手一滑,锋利的刀刃顺着左手的食指切了进去,激动的飞儿全然没有注意到这些,她红着脸大声的斥责爸爸:“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个菜板只能切生肉,你怎么就记不住呢!”惊愕的爸爸嘴里申辩着:“我,我只记得这个菜板只能切肉。”客厅里正在摆盘的妈妈听到了声音跑进厨房,看见老伴儿的手指正在滴滴哒哒的流血,她大喊:“别吵了,赶紧把手冲一下,我用酒精给你消毒。”

这时飞儿才发现爸爸受了伤,她的义愤填膺瞬时变成了内疚自责,她恨自己怎么就不能再忍一忍,父母马上就要回国了,怎么就不能再忍一天。可自己明明已经忍了三年,委屈、自责,还有不舍,眼泪禁不住簌簌而下。这一次的分别大餐最是难忘。临行前,妈妈为飞儿包了四种馅料的饺子,装满了整个冰箱的冷冻柜。妈吗跟飞儿说,出来三年,想家了,这个冬天她和爸爸打算在东北过,来年冬天再来。

不知在床上躺了多久,在朦胧中飞儿被胃里的轰鸣声吵醒:“妈,饭做好了吗?”漆黑的屋子里安安静静的,没有一声回响,飞儿突然意识到,疫情结束了,现在家里只有她自己。


导师介绍
陈亦新,青年作家,从事写作教学达十多年之久。现已出版《暮色里的旧时光》《雨娃》等作品,并在《人民日报》《甘肃日报》《作文导报》《语文世界》等诸多报刊发表若干作品。其作品《雨娃》已被美国著名翻译家葛浩文先生、林丽君女士译为英文版,已在北美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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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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