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巢老雀
文/刘升活
荒滩,
好久没人来过,
干枯骆驼刺浑身灰尘,
一棵干枯的老杨树,
只有一条干涸的河滩,
鹅卵石、河沙回忆曾经的流水。
坟堆,
漆黑的墓碑,
绑着泛白的红棉被,
香脚、烟头插在坟堆上,
焦黑的红砖印记着烧过的纸钱,
三五成群的魂魄蹲坐在坟头拉家常。
空巢,
架在枯树的树梢,
羽毛和泥土已被风雨冲刷殆尽,
上面静静躺着一副白骨架,
脖子伸得老长老长,
期盼着家人的归来。
枣红马,
前脚的两个膝盖,
绑着厚厚的麻布,
麻布上渗出淡红色的血迹,
跪躺在河滩边慢慢咀嚼着水草,
泪水在眼眶打转回望吸着旱烟的老汉。
入冬后,地里铺满一层薄如白纱的霜冻,沿着陈儿村往北走,就是雪漠老师笔下的《一个人的西部·致青春》,雪漠老师儿时放枣红马的河滩。
原来陈儿村叫夹河大队,为什么叫夹河大队呢?因为这个大队,夹在两条河的中间。往北走的这条河滩就是其中的一条,现在这条河滩已经干涸,但是河滩还能看到河水冲刷过的鹅卵石,有些地方甚至能挖出河沙。
靠近坟堆的空地上,一棵枯树守护在河滩边,仿佛是这片土地上的一个守望者。它的存在似乎在诉说着一段古老的故事,见证了岁月的变迁和时光的流逝。虽然它已经不再繁茂,但它依然坚强地站立着,成为这片土地上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枯树大概有四层楼高,它的树皮剥落,露出白灰白灰的树干,光秃的树枝扭曲,像一个老人干枯的手朝天伸去,枯枝的中间有一个各种杂木堆成了个大鸟窝,有点像是这片土地上的岗哨。但是这鸟窝还真是360度无死角的通风透气,有时还真怀疑这是不是寒号鸟的窝,真的很难看!毕竟没有爬上去仔细检查过鸟窝,不知道里面是否有保暖设施。从鸟窝上飞下来的黑色,白腹的比鸽子略小的鸟。经过多处询问,才知道,这鸟是喜鹊。
每当夕阳西下,余晖洒在枯树上,它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老喜鹊飞得很低很低,停在枯树下面,啄了下地上的塘泥。一跃向自己的窝飞去。把衔来的塘泥修补好鸟巢后,卷缩着脖子,静静地蹲在窝里。对周围的一切,它并不感到陌生。一阵寒风吹来,它缩了缩脖子,翅膀把身体夹得更紧了,它半眯着眼看着河滩的一切。
老喜鹊眼角的泪痕已干,它盯着南方,期望能看到熟悉的身影再次出现……
缩成一团的老喜鹊,眼睛紧紧地盯着远处,眼前的场景变得模糊不清。突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它的视野中,熟悉的歌声再次在耳边回响。那是它妻子的身影,那是它妻子的歌声……它张开双臂,试图拥抱它的妻子。然而,一只张开翅膀喜鹊,定格在枯树的树枝上。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
自从孩子们一个个成家后,它的妻子变得越来越沉默,话也越来越少,眼睛越来越滞纳。更多的时候,她独自站在树枝上,喃喃自语。有一次出去觅食,“砰”的一声,黑钢管还冒着白烟,它的妻子就再也没有回过家。
老喜鹊缩成一团,身体微微颤抖,它的视线再次模糊。
那是一个春天的早晨。阳光明媚,地里的雪逐渐融化。当它在空旷的田地上飞翔时,悄然间,一只美丽、优雅的喜鹊引起它的注意。相互凝视对方后,时间在这一刻静止了。从那时起,它们成了形影不离的伴侣,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日子。
两只雀娃子精心挑选树枝、草叶和羽毛,用嘴一点一点地建造自己的小家。虽然它们在这个过程中遇到了很多困难,但他们总是互相鼓励和克服。当巢穴终于建成时,他们互相拥抱,互相狂舞,仿佛整个世界都属于它们。
每当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射在地球上时,这对结伴而行的雀娃子就会飞出巢穴寻找食物。它们会穿梭于玉米田,寻找水果、种子和昆虫。有时,他们会捉弄那些胆小的小麻雀,让它们惊慌失措地飞走。此时,喜鹊的视线更加模糊!
静谧的夜,银白色的月光洒在雪地上,映出白昼般的亮,珊瑚状的树挂挂满了枯枝。老喜鹊默默无声,却是最温暖的守候。如今,当孩子们各自飞翔,留下空旷的巢穴和无尽的思念,老喜鹊沉默着。
记得那是一个春意盎然的早晨,第一缕阳光透过巢穴的缝隙,几个沉睡的小生命从它们的母亲身下破壳而出。粘满淡黄色黏液的小脸,在妈妈的擦拭下,全身赤红,像一只只被剥了皮的小麻雀一样,皮肤皱皱巴巴的,动作也是慢悠悠的,歪着脑袋靠在母亲的怀里,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成为了永恒的画面。不知什么时候,泪水已流满了整个脸颊。从蹒跚学步到展翅高飞,每一个成长的瞬间都刻录在自己的心间。那时的家,充满了欢声笑语,每一次跌倒后的鼓励,每一次成功后的拥抱,都透着家的味道。
夏日的午后,蝉鸣阵阵,随着孩子们的羽毛逐渐丰满,母亲带着孩子们做练习。张开翅膀,不断向上跳跃,再扇动翅膀,之后再次尝试起飞。在妻子外出觅食期间,在他一遍遍的鼓励下,孩子还只是象征性地拍拍翅膀。实在是忍受不了孩子们的懦弱。他把它们一个个丢出巢穴,从起初的快速下坠,再到摇晃不定展翅,到后来的稳健飞行,这不仅是技能的学习,更是勇气与坚持的传递。汗水映照下的笑脸,是夏日最灿烂的风景。
随着孩子们逐渐成长,这个小家已经无法容纳它们,在它们找到自己的伴侣后,逐个离开了这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小巢,飞向更更夹广阔的天地,去追寻梦想。巢穴少了往日的喧嚣,老喜鹊细细回味着与孩子共度的每一个瞬间,那些平凡而又不凡的日子,如同一部部精彩的电影,在脑海中循环播放。
老喜鹊缓缓地睁开眼,模糊的影子渐渐清晰,瓷白色的天花板,灰白色的墙,雪白的被子、枕头和被套,穿着宽松的蓝白条纹衣服,这让它感到有些陌生。
床头放在一个“滴滴滴”响声的小电视,小电视显示的一条跳动的曲线图,小电视连接的各种电线,贴在自己的身体上,鼻孔处挂着一条浅绿色的氧气管。一阵猛烈地咳嗽,感觉自己的肺都要咳出来了。“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老喜鹊试图回忆起自己是如何来到这个地方的,但脑海中一片空白。
就在这时,门轻轻地开了,一位护士走了进来。她看到老喜鹊醒来后,微笑着说:“您终于醒了!您已经在医院里住了几天了。您给家人打个电话吧?”
“喂,儿子,是我。最近工作忙吗?咳咳~……你忙的话,就忙你的吧,我这边好着呢!”
“咳咳~喂,闺女,是我。你们最近有空回家一趟吗?……哦!事业要紧,你们先忙吧!咳咳~”
“喂。咳咳~小幺,最近小孙女乖吗?……咳咳~也没什么!爸想你了!你们最近有空吗?……咳咳~孙女,要上幼儿园了呀!……咳咳~是的,爸爸咳嗽的话,就少说话!”
……
老喜鹊挂掉电话,空洞地望着瓷白瓷白的天花板,“滴~~~”一声从小电视传出,那条曲线变成一条直线……
往期回顾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