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起勇气唠叨

文摘   2024-12-13 20:52   山东  

 【亦新写作】提高班学员






鼓起勇气唠叨

文/北春


孩子,其实妈也很想跟你们一起过过年,逗逗孙子,吃吃年夜饭,看看春晚,嗑嗑瓜子,享受天伦之乐。你说,天下谁不想——老有所乐呢?可是妈享受这样的“乐”仿佛多了一些条件,多了一份惦念,多了一串牵挂。

孩子,妈的牵挂里始终有你们,妈很想跟你说说积压在妈心头上的许多话。但每每想起,总是不由得又咽下去了,不知从何谈起,也不知怎么说起。

你小时候妈唠唠叨叨还行,但真的让我好好“唠叨”时,脖子就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一般,一点不争气。现在妈的唠叨,其实是自说自听罢了。一个人开着手扶三轮车穿小巷,这样唠唠叨叨也算不寂寞,可竟然感觉需要那么一股勇气,直面你们的勇气。

我知道,你们微妙的表情里蕴藏了对妈的关心和爱,妈很理解你们的心,可妈也很同情那些孩子们的命呀。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们......

孩子,妈真的不想让你感到疼痛和痛苦,更不想让你感到恐慌和恐惧。妈总希望自己为你挡风遮雨,让你有一个安稳的家。但是,许多时候妈没有能力实现自己对你们的美好愿望,甚至有时候不能及时让你们饱餐一顿。

每当你们肚子饿得喊叫时,妈的心很痛,痛到心灵深处每一个毛细孔的柔软里。可是,妈除了狠狠地抓头挠腮,再掩面仰望天空长叹一口气,似乎没有了其它更好的法子了。

呵呵呵,我不知道自己是在傻子一样地笑,还是在疯子一样地哭。我已经不在乎人们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我也不在意人们说,我是莫名其妙的疯子。我知道自己确实是傻子,有时也几乎胜过了疯子。但我改不了这个傻毛病,更治不好这样疯癫症。

我清晰地记得,那天自己又一阵疯狂。我一路狂奔,脑子里只有那个陌生人在手机通话中描述的惨状,眼前仿佛没有了其他任何东西。

那个尖刻的声音格外刺耳,急促而拉长。那阵声音,刺进了我麻木的神经,急促得让我猝不及防,拉长到我年龄般的岁月。可还是未能拉住我,我毫无悬念地、瓷实实地撞了上去。

那辆急刹车的车窗被摇开,司机破口大骂道:“你不要命啦?”

我愣住了。

路边,有人喊:“出血了。”

我从他们的眼神里,看到了自己的鲁莽,也知道了他们所指的“血”从何而来。我用袖子擦拭了一下鼻子,怯怯地看了那位虎视眈眈的司机,一时不知所措。

“需要去医院吗?”他从车里跳下来吼一声,又指了指我闯过来的红灯,大声质问:“还是先报警?”

我一只手捂着鼻子,另一只手向他摆了摆,吞吞吐吐地说:“对不起,实在对不起!是我的错。我没事的。只要您的车没事,您就走吧。”

有许多车辆鸣喇叭,这是催促他尽快让路。我被一种巨大的挤压感裹住了,冒出一头汗来。每一个鸣笛声都在我的心头穿一针,让我惶恐不安,也让我警钟长鸣。

我感到更急迫,脚步仿佛没有放慢,但是警觉多了几份,没有再闯红灯,终于到达了你身边。

我上气不接下气,踉踉跄跄,眼花缭乱。在错愕中,我还是难抑涕泪交加。即使我不停地提醒自己保持镇静,但看到你的那一刻,着实洗刷了我对“惨状”的假想甚至理解。我除了抹一把鼻涕抹一把泪,竟手足无措,无从下手。

我知道,自己不得不清醒,也不得不镇静。只有这样,才有机会挽救命悬一线的你。在悲痛的涤荡中我清醒,在清醒的鼓励下我勇敢。我勇敢地面对现实,面对惨状,面对破碎。你的奄奄一息,倔强地支撑着破碎的身躯,又无力地呵护着破碎的心灵。

我不知道,你也是否被另一个司机破口大骂:“你不要命啦?”但我知道,你是多么希望自己有一个完整的生命,有一个健康的身体。可是你那维持生计的脚步总是会让你忘却了夺命的危险,忽略了呼啸的车轮。

围观的人们议论纷纷,莫衷一是,褒贬不一。我不在乎他们说什么,我只在乎你能不能活过来?其实,你更没必要在乎人们的谈论与评价,因为只有你自己更清楚绞揉你的困顿,那是难以摆脱的阴影和如影随形的噩梦。

我懂你,懂你心里的伤痛,懂你身上的伤痕,懂你生命垂危时不能睁开眼睛的无助与挣扎。无家可归的孩子总是无助的、艰难的、恐惧的。可是,你如有健康的身躯,即使在风里来雨来去,也能维持自己的生计,又可托起自己的生命。何况,你那份尊严还等着你,等着你活过来修补一番呢。

谢天谢地!你终于托起了自己的生命,托起了你的尊严,也托起了我的希望,托起了我的喜悦。不过,我自己都不清楚这个“终于”,到底经历了多长时间,收纳了多少故事。

那些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酸甜苦辣,仿佛也都是一场场梦境,都成为过去,成为我回忆你的证据,也成为我呼你为孩子的底气。虽然往事烟消云散,但温馨总是萦绕心头,在你我心头。

即使你不能正常行走,但也能和同伴一起玩耍,沉浸在幸福和快乐之中。每次你看到我,都会表达自己最真诚的信赖、友善和热情。因为,你的眼睛隐瞒不了你的心思,也总能荡起我情感的涟漪。

但是,你我这样彼此托起,在孩子眼里你却成了妥妥的拖累。也怪不得他,我也偷偷地、狠狠地扇了几次自己的耳光,发誓不再自不量力地去做,不再疯疯癫癫地去跑,不再接二连三地去捡,不再......

因为我也清楚,这是无头无尽的事情,也是无法承受的负重。我的腿脚一年不如一年,力不从心的感觉一年胜过一年。可是那些“不再”,每每再次被“践踏”得体无完肤。

每次我听到有被遗弃的或者无家可归的可怜生命,还是心甘情愿地撕毁自己的“誓约”。因为,我可以违逆自己强迫的誓约,却不能背叛自己内心的真实。我受不了自己心里滴血的拉扯,忍不住流泪。随着年龄增长,这一切仿佛更加肆无忌惮,更加不能自已。我的软肋,我的无奈。

孩子,今天妈其实很想给你写一封长信,说说妈的话,摸摸你的头,表达多年的歉意,让母子情感流露得酣畅淋漓。可是,可是——妈瞬间又流泪了。或许是因为自己力不从心,或许是因为心里歉疚太甚,或许是因为纠结还在撕扯。

你知道,妈念书不多,笔力不够,表达不出。唉,简直是“茶壶里煮饺子”,也只能自己鼓起勇气唠唠叨叨。

唉,本想唠叨你,结果又唠叨出另一些孩子了。那些孩子掏空了我“抽空”和你们一起的美梦,不过梦里的孩子们都值得妈惦念和付出。

你是妈的好孩子,它们也是我的孩子,同样舍不得。你记得遭受车轮碾压半身瘫痪的那只叫“黑黑”的狗吧?它今天被一个好心人收养走了。它早已不是前几年那个小崽崽的样子了,但每次见到我时还是像个孩子一样撒娇。

妈每次看到它拖着后半身向我扑来,总是泪流满面,抱起它,抚摸一番,说说话。它静静地盯着我,什么也不说,却又像什么都说了。它不能摇尾巴了,因为没有了知觉。那年,那个车轮夺走了它脊椎后一半的灵性。

唉,妈妈往往分不清你们这些孩子,说着说着自己也有点糊涂了。

孩子,你问我:“妈,你这是何必呢?啥时候是个头呢?”

妈妈有时候也想,我这是何苦呢?但那些流浪狗、流浪猫,一个个真是够苦的。它们,有的是被主人遗弃的,有的是走丢的,有的是受了重伤的,有的竟然被扎瞎了眼睛的。总之,它们都是无家可归的生灵,但又勇敢地活在我们这个世界上。你“何苦”的背后,何尝都不是妈妈放不下它们的诸多苦衷呢?

我曾经对你说:“等到你妈不在了,那就到了头。”

可是妈真的死不起呀,别说一死了之,连病都病不起呢。我一旦病倒了,那些毛孩子们怎么办?谁能来喂养它们?你有自己的工作和收入,但它们呢?命运多舛的它们,只能依赖我这个瘦弱的人来给一些吃的,供一处住的地方,让它们过个安稳而温暖的日子。

哦,对了,在我这个收留基地,连狗带猫已经有400多只了。哪一只都像是我的心头肉,好像跟你没啥差别。不过,我给它们的时间和精力,确实早已远远超过了给你的时间和精力。

唉,妈妈其实真没有勇气面对你说这一些,只能自己一个人唠唠叨叨。唠唠叨叨得差点忘了,你给妈发来的生日红包,又被那些毛孩子“抢光”了。我拿这些钱,都买了狗粮和猫粮。不过,我喂它们时,清楚地告诉了它们,这是我拿儿子的钱买的。我想,它们虽然都不会说话,但会感激你、亲近你的。

唉,它们又开始叫了起来。它们的眼神里充满了喜悦和信任,它们还给我展示着一些讨好的动作。我真的没有勇气不管不顾,除了日渐衰弱的身体,只留下了那么一点拼尽全力养活它们的勇气。


导师介绍
陈亦新,青年作家,从事写作教学达十多年之久。现已出版《暮色里的旧时光》《雨娃》等作品,并在《人民日报》《甘肃日报》《作文导报》《语文世界》等诸多报刊发表若干作品。其作品《雨娃》已被美国著名翻译家葛浩文先生、林丽君女士译为英文版,已在北美出版发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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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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