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新写作】提高班学员
小陈地主和他的佃户们
文/乐欣
佃户阿卷一觉醒来，就觉得欠了地主老财八百万两。
怎么欠的？这事说来话长。
前段时间，阿卷在村口闲逛，看到布告栏上发布了一则广告，说是陈家村的地主小陈在招佃户。招佃户不稀奇，稀奇的是小陈说他的佃户不种实地，种的是精神粮食，而且广告上还说，根据每个人的体质和性格，种出的精神粮食的颜色和形状都不同。这下大大地勾起了阿卷的好奇心。于是，她立马找到了小陈地主家，报了名。
种精神粮食，不是谁都会的。小陈老师，对，俺们这群庄稼汉以后都不叫庄稼汉了，俺们叫同学，地主小陈也变成了小陈老师。小陈老师说，每个周五他给俺们，不对，给我们，你们看我这口误的。老师说给我们上课，教我们怎么种精神粮食，下一周的时间里，我们得自己播种，浇水，除虫，拔草，等粮食长大了，再收割了给老师送去。老师会在周五的时候，把那些种得好的粮食拿出来，告诉我们，人家那粮食是咋种的，好在哪儿。
这是一件多么有趣的事情啊，阿卷有一脑子的种子，就是没个地种，她也不知道咋种。这下好了，有地还有人教，她欢喜地很。
小陈老师有规矩，每天交一小把粮食，每周交一捆粮食。他说了，每天都得练手，不然到周末的时候，你根本种不出一大捆粮食来。开始的时候，同学们都挺高兴的，兴致勃勃地每天交粮食。小陈家有个专门收粮食的，那姑娘瓜子脸，漆黑的头发，一笑，满脸桃花，比年画还瞅着好看。她就这么柔声细语地往你家门口一站，你都不好意思不交粮食。
可才过了没几天，那些同学们，尤其是刚来的庄稼汉们，就开始愁眉苦脸了。为啥？交不出每天的定粮呗，他们说每周能勉强种出一捆粮食就不错了，还每天交粮食，没有种子啊。
阿卷倒还好，她鬼主意多，手里捏着一大把种子呢。不忙的时候，她这屁股往地里一坐，庄稼就哗哗哗地疯长。可把隔壁家的曹大姐羡慕坏了，她总问，卷啊，你这屁股是咋长的，给姐摸摸，也沾点灵气，让姐也能每周交上这么一捆粮食。阿卷的屁股都快给曹大姐摸秃了，她也没能交出几捆粮食。
没办法，曹大姐家里事多，养兔喂鸡，还得管着家里的两个娃，哪里还有时间种粮食啊。不过，她也有振作起来的时候，啥也不管，让兔子自己吃草，小鸡散养，拿着一捆绳子，把自己扎扎实实地捆在田里。别说，曹大姐真狠下心来时，可是种了好几捆好粮食呢。
曹大姐家再往东边点，住着个漂亮姑娘，也是她们同学，叫赖小仙。她也种粮食，不过她粮食交得不多，她有自己事。她研究种庄稼的姿势和咒语，比如你用什么样的方式，可以让自家的菜种得更好。不过阿卷明白，真正的仙女是不用亲自动手的，她只要动动嘴就可以了，粗活嘛，就让庄稼汉干呗。只是这个仙女吧，有点太接地气了，阿卷发现，她要么不说话，一旦开口，就是个搞笑的，连带她交的那个作业，都是一个个金灿灿的芝麻球样。对了，那个俗称——开口笑。
赖小仙对面住着豆腐西施，叫小田，她家是磨豆腐的，人可美，粮食种得也好。每天她磨完豆腐，就着自己现磨的豆浆晒着太阳，再把豆渣往地里一扔，哎呀妈呀，那庄稼就自个儿长起来了，而且还会自己编成麻花辫样。到了周五早晨，小田轻轻松松地起身，把粮食一割，就交了上去。小田的粮食，是糯叽叽的口感，你说瞅着软乎吧，一摸就触到了心里，再品品又很有嚼劲，特别香。每次她交的粮，都被小陈老师点名表扬。
那些老佃户们，其实都挺厉害的，村西头不咋说话的春哥，每天扎扎实实地交定粮，每周的那捆粮食也沉得吓死个人。山谷下的晨晨，住在村里最高的大树上，每天听着鸟鸣，就把粮食给种完了。还有烧锅炉的小升，天天笑眯眯地骑着小电驴种粮食，搞新科技，气死个人。
当然，这不是最气人的，最气人的是那些夫妻上阵的。嘿，交粮食就交粮食呗，你们咋作弊，还两口子一起来。两口子一起就一起吧，那粮食还种得格外的好，老张家的粮食可是村里出了名的香，咋个香。就是吃了一口还想吃第二口，非得吃得肚子滚圆才能歇住。
名声一大，就有了粉条，啊，不对，是粉丝，你们瞅我这记性。那村头第二家的小夫妻，小王和小李也来报名了。这娃还穿着开裆裤呢，他们就一边遛娃，一边在田里种粮食。粮食种得也好，小陈老师也常夸他俩，说啥来着，有股子青春的味道！
最有趣的是有个庄稼汉，她不种粮食，天天躺在地里数星星。阿卷问她，小漫，你咋不干活呢。小漫害羞地一笑，没说话。后来上课了，阿卷才知道，她把星星种在了田里，可美可美呢。
庄稼汉和庄稼汉还不一样，有人种星星，就有人捡树叶，一片又一片的。到了周五，那个小叶子就把自己手上的叶片洗净晾干，在太阳下晒得红红的，交给老师做作业。老师也笑眯眯地收下了，看得出，很别致，老师很喜欢。
还有些新佃户，小管小焦小马们，反正可多了，从村口望去，乌压压地一堆，都是勤快的主，为了种粮食，都快把自己的头发给撸秃了。这时候，小沙头上包着块小花布，挎着个小竹篮，扭着小腰出来了，“卖芝麻丸喽，卖芝麻丸，吃了芝麻丸，粮食长不完。”
可愣是溜溜地村里转了两圈，没卖出一颗芝麻丸，她气得在阿卷家的门槛上，脱了鞋揉脚丫子，“卷啊，你说我这芝麻丸，纯天然纯手工，怎么就没个人要呢。”
“我的沙沙呦，你真是个傻姑娘。你自己不交粮食，你说吃了芝麻丸能种出粮食，鬼才信你哦。”阿卷嚼着酒酿小圆子，口齿不清地告诉她。
“那我不是忙着做生意嘛。”小沙拍了下门槛，“你说的对，明天我就开始交粮食，又快又好的那种，看谁以后还不买我的芝麻丸！”
这些个佃户们大都有些种地的经验，所以怎么都能凑凑，到周末挤出点粮食，不管好不好的，反正能交上口粮。苦的是那些个没种过地的娃，一到周四就大眼瞪小眼。周五要交粮啦，阿卷每到周四就满村地喊，赶紧的，种粮食咧。他们悄悄地和阿卷说，卷啊，咋办咧，我种不出粮。
阿卷问，为啥种不出啊，小陈老师不都教了嘛。
他们吭吭唧唧地，搓着磨出油光的衣角说，“那不是你们种得好，俺们的粮食又瘦又黄的，稀得都拿不出手。”
阿卷一听就明白了，当年她不也这样慌张过，她啥话也没说，带着他们去了小陈老师家的院子。这个院子和村里其他地方不一样，这里位置好，而且这里的太阳永远不落山。她让他们坐着，啥都别想，就放宽了心，静静地在阳光底下。连着晒了好几天的太阳，好些个佃户居然就会种粮食了。他们偷偷问阿卷，这是啥魔法。阿卷说，不是魔法，是阳光照到的地方，黑暗自然就会被驱散。当你的心里满是阳光时，你自然会种出粮食，而且还是好粮食！
佃户们似懂非懂地去种粮食了，阿卷动作快，已经种完了两捆粮食，她琢磨着也够了，打算休息一下。她踩着田埂，追着小黄狗一路跑去，居然跑到了小陈老师家的后院，年画姑娘正在后院晒粮食呢。
“小小，你咋也摆弄粮食啊？”
小小说，“你们交的粮食，我不得麻齐了，给放大门口，给来往的村民瞅瞅，俺们的收成可好。”
“哦，那你可辛苦了。”阿卷望了望小小的小身板，有些歉意。
“没事，别看我瘦，骨头里面都是肉！”小小撸起袖子，一口气抬了好几捆粮食放到了门口。
“小小，小陈老师咋不帮你啊？”
“他啊，他种粮食去了。”小小坐在小板凳上，细细地码着粮食。
“啥，他还要自己种粮食吗？”阿卷吃惊了，“地主家也没余粮啊？”
“啥地主啊，我们家的小陈老师，早就答应给那个姓韩的地主老财种粮食了，据说他种的粮食，要代表俺们村，走出村庄，走向世界呢！”小小悄悄告诉了阿卷这个小秘密。
“哇，原来小陈老师，才是那个最大大大大的佃户啊！”阿卷笑得乐不可支。
一阵风吹来，从里屋飘出了厚厚的一层头发，而村口的那轮红日，却始终笑眯眯地照耀在陈家村的每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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