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的信：永远爱你

文/祁云林（高二）

觉林：

（爸妈说还没定下你的名字。哥哥认为“觉林”这个名字比较好，就让哥哥暂且先这样叫你吧！）

再有两个月，就是咱们见面的日子了。哥哥有好多话想对你说——哥哥的话憋了一肚子。可越到这种时候，哥哥就越发地不知该从何说起了，只能东拉西扯的说些毫不相干的东西，围着自己真正想说的事情绕来绕去。总也下不了决心该怎样表达自己心里那些没有被强加任何修饰的想法，好像个虚伪的人。

其实哥哥最希望能给你的，就是哥哥的真诚。一直以来，哥哥只有把自己藏在文学里的时候才是真诚的，可那是经过精心打扮的加了料的真诚，而不是现在这样语无伦次的一塌糊涂的真诚。哥哥真的感谢你给了哥哥这样一个机会——一个试着用真诚而不是理性或道德表演的方式去爱某样事物，并在激动颤抖的混乱的思绪中，把这份真诚怂恿起来的一切想法和情感记录下来的机会。

觉林，你再给哥哥一点时间吧。先别着急认定这封信里通篇都是这种连肉麻都不够格的废话，继续带着你的好奇一个字一个字认真读下去吧。哥哥写着写着，也许就能慢慢写到点上去，写出些你将来看到时或许能感到不完全为屁话的语句了。哥哥太想写好这封信，也太想对你竭尽自己所有的真诚了。这就导致哥哥注定很难写好这封信，也很难一下子就对现在还与我很陌生的你舒舒服服地卸下自己的全部伪装——别看哥哥现在只有16岁，但却已经把自己历练成了一个不太习惯完全真诚的讨厌的人，你将来可不要像哥哥这样……多么有趣！

我突然想到，也许当你长大到能自己来读这封信的时候，哥哥真的能如自己所愿成为一个有些成就的作家（没准还是一个以作品结构精巧逻辑缜密而著称的作家），随便动动嘴巴就能说出些为人们不断引用直到成为陈词滥调的名言金句，然而当你满怀期待地打开我这封所谓“竭尽了自己所有真诚”的写给即将出生的你的信时，映入你眼中的却是以上这通胡言乱语。到那时你会失望吗？你会可爱地嘟起小嘴讥讽我吗——就像我准备邪恶地对慢慢学会了自夸的你所做的那样？哈哈，每一次幻想将来与你相处的点滴，我都要幸福地变成一个卑微的除了日复一日的平淡别无所求的人。

自从哥哥得知你的存在，就没有一天不曾想过将来与你相处的点滴。哥哥看着妈妈给你买来的很小很小的可爱的衣服，就好像看到了很小很小的丑丑的但同样很可爱的你（就和我小时候的照片里长得一模一样）。哥哥想过你的微笑、你的哭闹、还有你让人不忍心不宽容的、与生俱来的愤怒的本能……哥哥还时常忍不住要想象你的牙牙学语、你的第一次跌倒、你更胜于我的挑食、你舔来舔去的第一颗松动的乳牙、你爱不释手却不慎丢失了的玩具、你庞大却美丽得简单的异想世界、你拒不承认的臭屁、你将在长大后被完全颠覆的腼腆（或是即便长大后也不曾改变的无可救药的直爽）、你对我崇拜和陌生的眼神、你猴子一样的要命的拥抱、你好笑的固执、你没完没了的问题、你难以持续的小脾气、你拙劣的谎言、你发育期的疼痛、你一天天窜高的个子、一点点从稚气中长出的英俊粗犷或是娴静泼辣，还有你先是不愿承认，后又不想与任何人分享的情窦初开……在这些一切真真切切地发生之前，它们是多么惹人喜爱啊！

在学校的日子里，哥哥想象着妈妈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也一天比一天圆，想象着你在里面手舞足蹈，什么也不知道，或者是什么都要知道了；无忧无虑，或者是有些忧伤的呼吸着妈妈呼吸的空气，就莫名其妙地笑起来，好像我们的身体也连在一起似的。讲实话这让哥哥有些懊恼，因为这种小家子气的情感不太符合少年时期的哥哥对自己的希望……但是，说我在你生下来之前不太爱你是假的——尽管似乎我更像是一个不太可能会去毫无来由的爱什么东西的哥哥——尽管这么说才显得真诚。

你就要来找我了啊，觉林！哥哥其实还远没有准备好迎接你——整整16年的时间，哥哥迎接了太多太多像你一样其实应该好好准备一番来迎接的东西，但是哥哥实际上什么都没准备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过来了。或许人生就是这样的吧，我们总是落后自己的生命历程一步。如果真的给足了时间让哥哥准备的话，要等到我完全准备好迎接你，也许你出生的时间得再往后推个十来年；但等到十来年之后呢，那时的情况就又不一样了，要准备好迎接那时出生的你，可能得再花费上十来年时间；而等到那时的十来年之后，我恐怕就需要更多的时间来接受你的出生了……不知道你会在什么时候也突然感到自己已经长大了，意识到自己正在以某种形式存在于世界上，并不可避免地在离开世界的过程中拓展着自身世界的边界——或许等到那时，哥哥也就会认为自己已经完全准备好迎接你了吧！

还记得哥哥第一次觉得自己已经长大，是在四岁的时候。那时哥哥站在咱们小区楼下的人工水池岸边，对着比自己小半岁的小朋友和比自己稍稍大了一点的30来岁的阿姨，第一次开始像个“大人”一样说话——或许是因为无数次潜意识中的重复让它真的变成了我记忆中一个十分重要的节点，哥哥至今依旧清楚地记得那时我是怎样在心里默默告诉自己：“你感觉到了吗，这就是长大了，感觉什么都不一样了，而且从此往后再也不会一样了。”然而等到十岁的时候，哥哥就又一次觉得自己长大了——一天夜里，我因为突然发现自己来到世界上无论如何也想做些什么而激动得彻夜未眠，第二天就爬起来筹备成立了早早夭折的“麒麟社”（组织的名字虚荣地取自于我们的名字）。

接着，十五岁的时候，哥哥又没让任何人插手，在中考前后一个人埋葬了一段如梦似幻的畸形的恋情，并开始为自己勉强可以算是曾被五个女生表示过爱意而感到可恨的沾沾自喜——那时候哥哥认为这下自己不管怎么说也算是真正长大了。然后，不出所料地，升入高中开始住校之后，哥哥又无师自通地得来了一些可怜的自理能力，还当上了惨淡维持的文学社的社长……于是，就在不久前，哥哥又一次认为自己确实是长大了——我以从未有过的坚定明确了自己此生的事业：要么成为一位伟大的作家，要么死在成为一位伟大作家的路上……写到纸上才发现，原来哥哥充斥着骄傲的成长之路，居然是这样好笑，甚至还有些羞耻——好啦！这下哥哥已经打定主意等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再让你知道这些关于我的“成长”的故事了。

哥哥之所以突然和你回忆起自己感到“长大了”的经历，是因为当我终于下定决心动笔给你写这封信时，却突然意识到自己一直都还是个孩子。是的，哥哥把自己的耳朵和双手贴在妈妈的肚子上，感受你到在妈妈体内奇迹般的生命的搏动，意识到你的存在即将让我拥有一个全新的身份的时候，我并未从中体会到脱胎换骨的成长，而是突然无力地感到了自己的幼稚和脆弱——就好像许多年前我意识到死亡的无处不在的时候那样。

此刻，当我为了图快在纸上给你写下一个又一个歪歪扭扭连成一片的字迹（只要你肯认真学，绝对能在一年级之前超越这封信的手稿的书写水平），哥哥也一刻比一刻更加真切地感觉到，即便从妈妈的身体里出来于我已是最久远的记忆之前的事情，我其实依旧如现在的你一样，只是隔着妈妈的肚皮睁开双眼，想象出未知的一切。以为自己在成熟到整个世界都难以承受的地步，可内心的最深处还是充满了那些从出生前就已经伴随着自己的纯真得简单的东西。在开始动笔写信之前，哥哥原本还担心自己会犯了和朋友相处时爱讲大道理爱开导人的老毛病，可我现在发现这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当哥哥试着真诚的面对你，便无法不意识到自己根本就没有什么值得教给你的东西——哥哥能做的只是和你聊聊天，边聊边试着学会如何向你表达自己的爱意，边聊边试着不再去害怕你。

是的，觉林，哥哥现在还有些害怕你。哥哥不停地想你，想我们将来的悲喜构成的幸福，很大程度上也是因为怕你。这不仅仅因为你的到来会给哥哥的生活带来本质的变化——原谅哥哥吧，哥哥把几道简单的算术题做了一遍又一遍：16*2=32，43+16=59(60!)，哦，还有18-16=2，18+6=24——天呐，哥哥这哪里是多了一个弟弟妹妹，分明是多了个儿子/女儿嘛！

等你像我这么大的时候，我就32岁了，32岁！——想来那时候我即便还不结婚，也到了收不到压岁钱的时候；到那时，老爸老妈也就真成了老爸老妈了——那年按中国的传统来算，正是他们的60岁大寿。再看近一点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话，两年之后，也就是你两岁的时候，我就要离开家去上大学了，而那时的你，想来连大学是什么好不好吃有没有妈妈都还搞不清楚呢！等到对你来说还很漫长的六年之后，当你要去上小学的时候，哥哥就已经24岁了，就到了大多数人要走上社会的年龄了。

这就注定了我们之间的关系不会像其他年龄相近的兄弟/妹们那样——注定了是我看着你在婴儿车里都处于阳光般的微笑，是我看你在客厅的地板上拉屎，是我看着你走向陌生的学校，是我看着你因为妈妈搞错了来接你的时间而着急得哭起来，是我看着你骄傲的展示老师奖励的小红花，是我看着你经历青春的叛逆，是我看着你是的坠入爱河……而不是我们一起。

对我而言，这是件有点可怕的事情——是件像长大一样非常让人期待，但确实有点可怕的事情——因为我将要成为的哥哥，是爸爸一样的哥哥：我可以像个大人一样训斥你，却不能像个孩子一样和你吵架；我可以像一个混蛋一样狠揍你，却不能像个朋友一样跟你打架；我可以在假期时常回来看看你可爱的脸，却很难像爸爸妈妈那样和你朝夕相处直到我们看见对方就烦得要命……

不过我们之间年龄的差距，也未尝不是我的幸运，谁知道呢？我了解到这世界上有些哥哥，他们之中最晚当上哥哥的不过比我早个两三年，可他们的生活却因此增加了无穷的烦恼，缺少了他们所认为的“大半的爱”，因而他们痛恨自己的弟弟妹妹——毫不夸张的说，如果他们提前知道自己的弟弟妹妹就算在长大之后也不会减轻自己赡养父母的负担，反而会影响自己继承家产的话，只要你给他们一个河北任何人所知的犯罪的机会，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地杀掉自己的弟弟妹妹——当然，他们中的大多数会随着年龄增长而改变主意——可是我好怕自己成为这样的哥哥，哪怕只是短暂的一刻——而我迎接你时，却全然没有这样的顾虑——我已经独占爸妈无私的深爱整整16年之久，如今即使他们再想继续像小时候那样无微不至地照顾我，他们对我的爱也会告诉他们，如今到了该放我去自己的天空飞翔的时候。（悄悄又坏坏地告诉你，尽管他们可能一直都宣称自己像当年爱年幼的我一样爱你，可是他们对你的关爱程度，一定还是稍稍逊色于你对我的——当然，也许他们的对你的那份更有经验尺度更加合适的爱，才是更适合孩子的更高级的爱，但感觉毕竟还是不一样——这就和初恋是一个道理，那份可贵的过度敏感、那份太想做到最好的手足无措，是其他任何事情都无法代替的。）

或许你在读到这封信之前，已经发现自己的哥哥并不像他所希望表现出的那样高尚，是的，哥哥只跟你和爸爸承认这一点。不仅如此，在哥哥的本性里，其实还有着成为极坏极坏的人的风险，是爸爸妈妈，是周围的环境，是文学和艺术救了哥哥，还没让哥哥变成那样的人，并且日渐远离了这种可怕的风险——这是爸爸妈妈对哥哥最大的恩情——觉林，你一定要记住，你借助爸爸妈妈的身体像天赐的礼物一样来到我们身边，给我们的生活增添无限的生机，从一开始就不亏欠我们任何东西；相反，是爸爸妈妈对不经你的同意就把你拉到这个一言难尽的世界上来负有责任，你不必因为这个而感到任何负担。但是他们无微不至的关怀你，希望你能成为一个更好更幸福的人——你要认识到这一点，然后不是因为道德的约束而是发自内心地而他们比爱自己更甚……哥哥希望你从一生下来就是全世界最善良最聪明的人，但也许你将来有一天你也会像哥哥一样发现自己并不像自己希望的那样善良，也不像自己理想的那么聪明，这都没关系，你可以向哥哥和爸爸袒露这一点，但哥哥希望你不要像自己承认这一点，也不要像妈妈承认这一点；因为哥哥和爸爸都是兄弟，而你自己和妈妈都太爱你，你若是向他们承认了这一点，怕是会带来一些不好的影响——即便他们也能欣然接受这一事实。

你看，哥哥那是一扯就扯远了，都忘了刚才扯完这些大道理要和你聊些什么了。写准备让很多人看的那种文章可决不能这样，但是只准备给你一个人看的私人信件就可以这样——真希望每天都可以给你写信啊！这样吧，你先把眼放在这里停停，等哥哥转回头看看前面几页，理一下思路，再接着给你写。

眼可以先停在这里--->（如果说哥哥一定要在这封信里面加上一点讨人厌的传统说教元素的话，那么就是刚刚的这些话了——哥哥真的感到有必要、并且十分希望能为你在这些方面提供一些可以参考的观点。真是讨厌啊！明明刚才说没什么大道理可讲的，结果还是难免又开了口——讲道理就讲道理吧，哥哥还总是不由自主地精心打磨一番措辞，让人感觉似乎不认同我的观点就罪大恶极，不放过每一个极小的可能招致反驳的细节，把本应该用到文学创作上的一点伎俩全卖弄糟蹋到了这些方面。用我们旧时代流行的词语讲，这就叫做标准的PUA——它可不是什么好词。你放心，接下来不会再有这种高高在上的屁话了。）

哦，我们刚刚聊到咱俩年龄的差距了。

原谅哥哥，刚才大课间我的室友们都涌过来七嘴八舌地给你起名，然后一个哥哥之前认为很不重感情很玩世不恭的人又突然在我的座位上因为我同桌所写的一首歌的歌词和窗外的雷声痛哭了好一阵，把哥哥的思路一下全搅没了——真是神奇的一天。或许是下雨的缘故吧，今天的一切都好像蒙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好像做梦似的。你以后也会遇见许多这样神奇又普通的事情，遇见这种奇怪又可爱的人的——你期待这种雨天一样的经历吗？反正哥哥我是很喜欢雨天的，尤其是窗外的雨天——在我的印象里，好像每一个雨天都会有特别的事情发生——即便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人也特别容易安静下来、特别容易来灵感。今天就是这样。今天我给你写信的时候，感觉就比昨天流畅了许多。闲扯的话我得就此打住了，不然这封给你的信怕是一辈子也写不完。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哥哥我刚刚写了这么一大通关于爸妈的话，只是希望你能知道：如果爸妈总是在你之前开始反思自己，如果他们比你预想中更能理解你的心意，如果你从小就没怎么挨过打，也很少偷偷在心里想着“等我长大了要打爆爸妈”之类的话，那是因为我用自己的顽劣和叛逆把他们提前历练到了一个本不属于他们的很高的境界；你要好好对爸妈，尽量别让他们生气——也要记得在你犯了错却免于打骂而是被耐心开导时感谢哥哥我哦！（或许爸妈在和你一起成长的日子里依旧不尽完美，但要知道不管怎样你面对的情况还是比我当年面对的、也绝对比你的大多数同龄人面对的强了不知道多少倍。最重要的，他们是那种可以沟通，而且真的会有所改变的父母——这一点是我亲自通过实践得来的，在咱们国家当下的官方哲学体系之中，这可是唯一能检验真理的途径。）

再说回咱俩年龄的差距。

其实这还有很多幸运的地方，我刚刚没有提到呢！首先，因为你的出现，老爸老妈基本上可以说一直到老都有至亲的孩子陪伴着，永远也不会感到亲情的孤单了。再就是，我可以放心的希望你比哥哥更帅气、更深刻、更有才华、更聪明、更幽默、更阳光、更有男子气概、更讨人喜欢，而完全不必担心兄弟两人同时爱上一个女孩的悲剧出现了——即便你可能是我亲爱的弟弟；当然啦，如果你是妹妹的话那就更好了，我就可以希望自己能有一个足以让我感到无地自容的最好最好的女孩作为世界上最亲近的人之一了（老实说，如果你是男孩儿的话，在你调皮捣蛋的时候，哥哥一定会因为你的性别而稍稍惋惜一下的；但如果你是女孩儿，即便是一样的调皮捣蛋，我也不会产生相同的惋惜。）不过，鉴于本人现已表现出的诸多优秀的品质，以上的希望还是存在理论上不能完全达到预期的可能的（至少哥的这份幽默感就够你学个十年八年），所以，我们退一千万步来讲，要是以上这些不幸都没实现呢？——那也没什么大不了，只要你比哥哥更加幸福就行——你放心，哥会努力让自己幸福起来，为你守住高标准的幸福底线——但哥哥更希望的是，你能在接下来的一生中，去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情，找到独属于自己的、胜过我千倍百倍的幸福。

答应我你会这样做好吗？

再说句老实话吧，在开始给你动笔写信之前，哥哥总有一种给你好好介绍一下你将要来到的这个世界的冲动。但是写着写着，我就慢慢发现，你将要去到的地方，理当是与我所了解的世界大不相同的一个地方，一切先入为主的定义于它都是武断甚至错误的——至于你马上就要来到的这个地方究竟是什么样，还要靠你自己去体会、去判断。不过我敢打赌它一定不会是个完美的地方，甚至你可能渐渐发现它其实充满了无聊和痛苦……不过，你最终还是会爱上它的——就像我爱你一样爱上它，真的。

时间已经很晚了，今天哥哥怕是不能再接着给你写很多话了，而明天和明天的明天又会有许多独属于它们自己的不得不做很懒得去做的事情——这就是哥哥的世界。很不怎么样对吧？但哥哥还是挺喜欢它的。哥哥本来想先架构完自己的艺术体系再给你写信的，但是哥哥忍不住了——或许是对你像对爱情本身一样朦胧又不可遏止的爱战胜了一切吧，哥哥刚刚下定决心再也不让自己的文学给任何事情让路就让它给你让了路……不出意外的话，这封信写到这里马上就要结束了，真是让人怀念呢！嘿嘿，我们虽然还没真正见面，但我已经开始想念你了。

一般来说，只有到了最后关头，人们才会说出那些一直留到最后的最重要的事情：就好比老人交代遗嘱时总把财产的归属之类一定要让对方听清记牢的事情放到咽气前的最后一句话；老师训斥学生时总要把真正想起到作用的那几句话放到最终那句夹杂着宽容与期望的“回去吧”之前一样，这封信也到了应当挑明自己的“中心思想”的时候：我曾经无数次思考究竟怎样的话语才配得上这种地位——我想过就这样聊着闲篇戛然而止，想过用未来的畅想留给你可以不断回味的幸福的余味，也想过引用一句我心目中海子最滥情的诗句做结（当时心里应该想的是“今夜我不关心人类之类”的吧），但现在我觉得这几种方案都显得太精致或是太没有力量了——我突然意识到，它不应该是一句绞尽了脑汁屡经斟酌的话，而应该是上天如果只在死前留给我一秒的时间与你告别，即便再多给我一千次机会也会一千脱口而出的那句相同的话：

觉林，你听好了。

哥哥爱你。

哥哥

2024年5月18 、19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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