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鸿鸿：木心是中文世界最好的散文家

文摘 2024-08-11 21:00 四川

台湾评我，说是“三十年来海峡两岸第一人”。我一看，真不舒服。地方那么小，时间那么短。等于说，木心先生当个虹口区区长绰绰有余。

——木心

01、陈克华：木心就是一个“艺术教主”

02、封德屏：木心在那个年代，是一个特殊的文学现象

03、隐地：木心是作家中的作家

台湾作家评木心（四）

鸿鸿

鸿鸿，当下台湾文坛最活跃、最多元面相的创作人，集诗人、专栏作家、诗刊主编、剧场导演、电影编剧、纪录电影导演等多重身份于一身，同时也是台北国际诗歌节总策划，2013年诗歌节“重读木心”单元的策划及主持人，而他的电影编剧作品中最广为人知的就是由杨德昌导演的代表作《牯岭街少年杀人事件》。

——我的第一本木心，是周公（周梦蝶）送给我的。

——那个时候我正在编《现代诗》的复刊号，当时我每过一段时间就会把“现代诗”出的诗集寄给周公，那因为周公是1921年生人，那个年代的人物有很多老式的教养，所以他收到了书就会“还礼”，寄回给我一些他认为我应该看到的书，所以我后来就收到了他寄给我的那本《温莎墓园》，里面还有周公用他的“瘦金体”写的赠语。

我后来发现他真的是送给了我一件珍宝。又过了不久，我帮梅新先生编《八十二年诗选》，也就是1993年度的诗选，那时候我翻遍了当时的报纸副刊和文学杂志，这个时候我就在《中国时报》的“人间副刊”上发现了一个笔名很怪的作者写的《肉体是一部圣经》。

——我不知道作者是谁，但是这篇作品完全把我给抓住。那个作者仿佛是一个老琴师在“弄琴”的感觉，很有历练，很有沧桑感，又温情又冷酷。“切齿痛恨而/切肤痛惜的才是情人”。我觉得非常好，就选了。

这是我认为那一年最好的一首诗。选完之后我找杨泽问这个作者的联系方式说我想通知他我有选上这一首，杨泽就告诉我说，“这个人就是木心”。我当时大吃一惊，才发现原来周公推荐给我读的那个散文家也可以写出这样好的诗。

——后来我的阅读就集中在《素履之往》和《同情中断录》。《素履之往》是那种有一点类似格言，但又不是真的格言，是他自己的一些有独特味道的判断和观察。

那个时候读起来，就觉得他是一个有很多想法的才子，但因为我还不清楚他的整个思想脉络，书里面的很多东西其实还读不出来。所以也没有想去再深入地考察这个作者，只是觉得他是一个奇才。

——而到了《同情中断录》情况就完全不一样了。

这可以说是一本“怀人”主题的文选，里面有写他的学生、写席德进、写林风眠，我读起来觉得非常震撼。那时候可能我自己的年纪也到了，等于隔了五年——从我编《八十二年诗选》到读《同情中断录》，然后我突然全部都读懂了，也了解了他写的东西，并深深着迷于他的文字。

譬如他写到林风眠，他并没有写自己，但他自己其实始终在里头。林风眠经历过的创伤我相信他自己也经历过，所以他能写得这么好，但他事实上又高出一层，因为他自己有做艺术上的判断，这非常了不起，他在艺术上的“冷酷”。后来我就把这本书推荐给所有人，我说他就是“中文世界最好的散文家”了，毫无疑问。

“纪州庵文学森林”，台北国际诗歌节“重读木心”活动的同一场地。楼下咖啡座。不知不觉，话题转到了《文学回忆录》。

——最近最开心的就是在读他的《文学回忆录》，读时我会联系到他的《素履之往》，才发现原来他的脉络在这，也才会从这里发展出《素履之往》，我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子的！才知道光读这个《素履之往》是不行的。

你觉得这是一个天外飞来的天才，其实不是的，而是经过先前的经验判断之后他得出来的自己的反思结果。我们这些“凡人”就只要跟着这些足迹去重看就好了。

——我读《文学回忆录》的感触非常多，其中一个就是，他的文学素养、他阅读的范围，主要是70年代之前出版的作品，那个文学的养分跟我们这代人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比如哈代，我读了非常惊讶，因为我从来没想过要读哈代，哈代对我来说就是一个老作家，是《德伯家的苔丝》的原作者，但是我只要看电影就好了，我并不要去读他。但是当我看到木心把哈代放到这么高的位置上，我就立刻跑去买了所有能找到的哈代的中译本，准备后面一年好好读。

——他就是不断给我功课要做。而另外一些，比如说他写契诃夫，契诃夫在他的心目中没有很高的位置，他也没有提到他的剧本，因为我是搞剧场的，这一点我就不大同意。

但是阅读过程中，不管同不同意都要在脑子里较量，这让我很享受这个读的过程，让我一直有一种对话感，感觉还蛮过瘾的。

他的每一句话都有说到我的心里去，我都要拿我的阅读经验去回应、去对照，所以我读得非常慢，每天大概只读两页，觉得读多了就很浪费，那个想的空间就没有了。

带着郑重的欣快感，阅读的刺鸟飞向下一站转航：诗。

——木心的长诗，我现在读下来，觉得非常有味道，那种慢的时间感和细部观察的剖析感，都有不同于台湾的诗歌传统所给出的阅读体验。

可以说他是又潇洒又矜持的一种态度，非常迷人。那么潇洒就是说，他一切都了解，没有不能写到、写透的；矜持呢，是说虽然他没有不能写的，但是最后写出来的其实非常少。

我还是讲《肉体是一部圣经》，这里面就充满了这种张力，就是说诗本身承载了很多东西，但他只写这么一点点，冰山一角，哇，让你觉得这后面简直就是一部长篇小说，只是他没写而已，他就写了一首诗。

对于诗的关注，对于诗的专注，都凝结成2013年11月29日晚7点，台北国际诗歌节“重读木心”专场上，鸿鸿如是开场：

——欢迎大家来到台北诗歌节《重读木心》专场。木心当然是大家都非常熟悉的一位散文家、小说家，但是经由印刻最近这一系列木心作品集的出版，我们看到其实他写了大量的诗作。

他的诗作在两岸、在华文世界都非常少被谈论，大家似乎都不知道怎样面对他的诗、谈他的诗。

所以我们“重读经典”系列策划“重读木心”的单元，当然一方面是为了纪念木心的过世，但是我们也想借这个机会好好地面对这样一个非常“完整”的创作人，以及他的创作中间非常大量、非常重要、他本人也非常重视的这一块，就是：诗。

——木心的诗作可以说跟大陆不管哪一个时代的写作都有非常大的差异，跟台湾的整个文学传统更好像是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读木心的文学作品，我们可以说他是一个不可思议的文学现象，因为在他的作品中，欧洲的精神和《诗经》的情怀居然可以融合无间；他的唯美和他的哲学，也是完全可以融合无间。你可以说，这样一个奇特的文学现象，让大家都好像进了他的世界都只能如沐春风而无言以对，但是，我们试图、我们努力，在今天我们要有言以对。

（连载待续……）

【相关链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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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明 | 你读不懂木心，不是他的错。

王渝 | 木心，注定只有等着被发现。

台湾印刻木心年表

【注】本文节选自《木心两周年纪念专号》，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由塔塔整理编辑，仅供交流学习所用，不作商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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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心作品推荐

金庸曾把所创作的小说名称的首字联成一副对联：

飞雪连天射白鹿

笑书神侠倚碧鸳

彼时兴起，也为了便于记忆，把木心先生大陆所面世作品集（刚好十四部）同样取首字串成一副对联:

琼云素诗伪巴哥

西鱼温文爱即我

有关木心先生更多作品信息请阅读下文链接：

木心著作名录（截至2023/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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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念木心先生，展示先生的艺术世界。木心（1927年2月14日—2011年12月21日），字玉山，本名孙璞，笔名木心，中国当代作家、诗人、画家，曾旅居美国多年，晚年回到故乡乌镇，乌镇现有木心故居纪念馆和木心美术馆可以供游客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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