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he Blind Girl》
John Everett Millais
俳句 风言 嗻语
耶稣直接讲爱，不及经由情来讲爱，后世的人却以情奉耶稣，把他比作新郎，等待他来迎亲，娶凡人上天堂。
艺术家、文学家都自知无资格直接讲爱，那么间接讲就只能讲情，似乎是一项严明的律令。
艺术、文学不可直接宣扬爱，违此律令，艺术、文学便不是艺术，不是文学了。
爱是明的，情是暗的。
愈明的爱，愈伟大。
越暗的情，越深切。
艺术家、文学家就在暗中看明，看得清楚，又必得克制自己走到明里去。
有人走了，例如列夫·托尔斯泰，屠格涅夫苦苦劝阻他别走，托尔斯泰还是走了，毁了。
因为唯有上帝的独生子才可以直接讲爱，讲一次，别人就只能自限于艺术、文学中。
艺术、文学是暗的，暗的前头是指向明的。
尼采的苦恼更甚于托尔斯泰。
哲学无法用情，故无暗处可守可回旋，他渴望也直接讲爱，甚至更坦率地讲爱（即酒神精神）。
但爱的对象失落了。
耶稣所爱的，尼采不爱，所以尼采进无可明，退不能暗，看到马夫鞭打马，觉得他就是马，马夫就是命运，不禁奔上前去抱住马头，放声痛哭。
她贱，他犯贱。
她生而贱，他生而非贱，与她人相处，他便自贱了。她贱，他犯贱。
她生而贱，他生而非贱，与她人相处，他便自贱了。
她见他能因她而自贱，她就更贱得不亦乐乎，他也随之自贱得更不亦乐乎。
她还是觉得他不够贱，故不断地作贱他。
中国人的“惧内”，是结婚前就惧的。
昔人总喜欢说成大事业得大学问者如何如何。
也无非这样：
儿女情短，英雄气长（儿女情，短；英雄气，长)。
【链接】
陈丹青 | 木心无法遏制心里掠过的句子（木心遗稿引）
【备注】
本文节选自《木心遗稿》，上海三联书店出版发行，篇名为编者撰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