住过小破屋

文化   2025-01-21 00:00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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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世纪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单位里分来好几拨大中专毕业生。年轻人多了,陆续结婚生孩子的多起来,原来的家属院只有三排平房,早已住满人。办公楼三楼除会议室外,也腾空住了新婚夫妇,还不够用。
领导考虑租房,首先要距离单位近,上下班方便,就选中了西邻带院的五间半小破屋。小破屋与单位西院墙一墙之隔,那是城关二村的老式民房。分给两家住,论资排辈,一家住三间,一家住两间半。墙上扒了个豁口,砌了个简易的门,和单位院子连成一体。
女儿将近一岁半的时候,领导让我们从三楼的一间宿舍搬到两间半小破屋里。小破屋是年久失修的麦秸屋顶,沤腐得坑坑洼洼,千疮百孔的土坯墙岌岌可危,用木棒从后墙加固着。房子又窄又短又矮,空间狭小,伸手能够到房梁。屋基只有四层青砖,已经碱得凹凸不平,手一碰掉渣渣。西墙是不到一米半的土墙,墙头上歪斜着几簇干枯的狗尾草,墙面上翘曲着开裂的黑绿色苔藓,墙体单薄瘦削,好像一阵风就能吹倒趴下。这样的房子就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摇摇晃晃,随时都会倒地不起。房子的主人早已盖了新房搬走,小破屋弃用多年。
我去小破屋里转了一圈,心灰意冷。那屋门很黑,很烂,烂得两扇门对不齐,参差着一条很宽的缝。风门子上的木板耷拉到地,一敞门,“呼哒呼哒”地响。门格子上的塑料布老化得丝丝缕缕,在北风里摇头晃脑。跨过门槛,地势低洼,一步掉进大坑里。屋里有一股发霉的味道,熏得人喘不动气。乌黑的房梁弯曲起伏,密布星星点点的白色虫子眼,地上落了一层虫子粪。黑漆漆的墙面,斑驳着花纸,墙皮脱落,花纸破裂,稍有风吹草动,尘土会簌簌落下,扑头盖脸。我环顾四周,心里结了冰:这是人住的地吗?
我赶快逃离,不想搬了,就在三楼一间屋里凑合着,或者自己去租好的民房。领导知道了我的想法,找我老公做我的思想工作,说困难是暂时的,三楼那一间宿舍总不如下边的房子宽敞,再说出去租房子,单位不给出钱,自己那一百来块钱的工资,很难租到称心的房子,生活质量大打折扣,还有住在近处,上下班,照看孩子都方便。
我思前想后,权衡利弊,既然没有退路,那就接受现实。
我俩头上包了围巾,穿上旧衣服,戴了加厚口罩,拿了铁锨、铲子、扫把,来小破屋里大干一场。把烂墙皮,破花纸都铲了去,重新买了心仪的墙纸贴上去,用银箔纸吊了屋顶,用花纸包了房梁,虽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但总算改头换面,看起来舒服多了。
尽管是破烂不堪的房子,父母还是很高兴,他们经历过没有吃穿,没有房子住的苦日子,对这样的烂也不以为然,不断地开导我。父亲张罗着给我做沙发,做席梦思床。他把多年积攒的木板从储藏室里扛出来,请了手艺精湛的浙江父子俩来打家具。俩木匠在父亲的楼下叮叮当当六七天,一套鸭蛋绿色的组合沙发和一个米黄色绸缎面的席梦思床和床垫做好了。单位的五十铃大头车装了满满一车,从一百四十里路的父母那里拉回广饶。同事同学们帮忙卸车,从三楼上搬家具,布置房间。席梦思床放在里间,组合橱放在半间屋的屋山根,与床相对。沙发放在外间,摆上原来的玻璃茶几。靠近西墙安置一张单人床。锅碗瓢盆放到单位在院子里盖的简易厨房里。一切安放就绪,心里豁然明亮起来。
我又去东泰大厦买了一个金光闪闪的缎面床罩,铺在床上,与床体相得益彰,高档大气。买了两盆水仙放在南边的窗台上,白色的花朵,黄色的花芯,清丽雅致,散发着淡淡香气,青绿的叶子,葳蕤茂密,小破屋有了生机活力。
收拾整理了几天,总算在小破屋里安顿下来,也适应了小破屋的新环境,没想到夜里常有老鼠在顶棚上窸窸窣窣响动,也有打架撕咬的“吱吱”声。偶尔有老鼠武功不强,从顶棚跌到床上,砸在我脸上脖子上,也有老鼠在床头你追我赶,呼呼隆隆。但很庆幸,它们从没咬我耳朵啃我腮,没给我破相,表现得很友好。支过老鼠夹子,下过老鼠药,放过老鼠粘纸,逮之不尽,杀之不绝,墙上到处是老鼠洞,老鼠肆无忌惮地出没,它们是常住沙家浜了。
习惯了老鼠的相依相伴,哪天听不到它们的动静,觉都睡不踏实,不可一日无鼠。还有那些土里生土里长的跳蚤们,神出鬼没,蹦蹦跶跶,看得见,抓不着。经常往床底下,沙发底下,墙橱旮旯里喷药,敌敌畏、一零五九、毒死蜱都用过。跳蚤们好像长了百毒不侵的钢铁之躯,毒药不起作用,依旧猖獗不收敛,把我女儿白白嫩嫩的皮肤咬得红肿疼痒,半月二十天不结痂,身上的疙瘩前赴后继,一茬接一茬。
小破屋的冬天漫长难耐。生炭炉子取暖,让我们吃尽苦头。屋檐很低,烟囱就低,生炉子很费劲。用一大摞木头或玉米棒子骨头也点不着炉子,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点着了,炉火也不旺,还要从炉口和烟囱里倒烟,把人呛得咳嗽流泪打喷嚏。让人窒息的煤炭味,屋里一刻也不能待。没有空调的时代,在小破屋里,取暖是个大问题。我买了好几床三人电热毯,铺在床上,沙发上,挂在墙上,二十四小时不断电。
熬过冬天,小破屋迎来和煦春风,院子里的桃花开了,菠菜油菜小葱,相继发芽,展叶,蓊蓊郁郁。成群结队的蜜蜂蝴蝶,高高低低,飞来飞去。女儿的玩伴们牵着大人的手,扯着拉着来院子里,摘桃花,捉蝴蝶,浇菜,打水枪,扒土玩泥巴,捉迷藏,逗引喂食姥爷给她买的小兔子和小彩鸡。每天都有六七个小孩来院子里嬉戏,小破屋成了孩子们的乐园。
夏天,连续下了一天两夜的大雨,土墙被泡透,泡酥,随着瓢泼大雨悄无声息地倒下。三天后,单位找来四个工匠,两辆马车,一边拉砖,一边垒墙,一天的时间,一道崭新的红砖高墙拔地而起。一个多月后,我们正在吃午饭,听到“轰”的一声,西边三间破屋屋顶塌陷露着天,地上落满了秫秸、棍棒、麦穰、土坷垃,万幸的是我同学一家早搬上了宿舍楼。
在小破屋里住了两年多,单位换了新领导,为职工改善住房。一九九五年我们第一批买了商品房,搬出小破屋,告别跳蚤老鼠,远离了危险之地。
时光衰老了容颜,岁月风化了记忆,但有些人和事永远扎根在心里,越来越清晰,如我那小破屋。

(摄影 张小蕊)

作者简介:李素英,网名蒲公英,广饶人,东营市作协会员。爱好旅游和美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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