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置紧急警情

文化   2025-01-07 00:01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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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8年刚进11月份,天已很冷,还没供暖气。白天在屋里待着,还不如在外面晒太阳舒服。
周日的上午,天有些阴,小西北风刮得我浑身难受。我在公园靠背风的一侧健步,想活动活动调节一下筋骨。刚走到西半截,所长打来电话,让我赶快到所里,开XX号警车到XX企业门口。他口气急促,不容我询问情况。
以往这种情况也有,但是一般会说明详情。这次,不等我了解情况,对方已挂断电话,看来事情很急。
我赶忙跑回家,骑上自行车一通狂奔。来到所里,没见到民警,只有几个辅警待在单位,问他们啥事,没一个人知情。我也顾不上再了解情况,换上警服,开上车又是一阵疾驰。
还没到指定地点,老远就看见XX企业门口黑鸦鸦地堆了好多人。这家企业的大门在单位的西北角,大门朝北。人们围着大门,正好背迎着西北风。大门的西面,顺着栅栏停着一辆大轿车,不知干啥用。我把警车远远放下,一面往人堆近前走,一面打量这些人,猜测怎么回事?还没到跟前,所长老远就苦笑着,几乎是小跑似的迎上我:
“荆哥,你可来了。你来我就有救星了。”他一面说一面紧紧攥着我的手,就像战场上交战吃力的一方终于等到了援军。
我想问啥情况,还没容我开口,他慌里慌张地说:
“你和刘哥在这里待着,看着他们别打起来就行。我得赶快回去,王局长让我汇报一下情况。〞
这个所长是市里前几个月竞争上岗时刚上任的新手,之前一直待在机关。人是个好人,可不怎么会办案子,一碰到事就有些慌神。这里啰嗦几句,说是竞争上岗,实际是上面的领导为给跟着自己干了多年的走卒找个位子。那次竞争上岗我见识过,从机关到基层够条件的都要求报名,从基层推荐到单位把握的过场也都走,但是各级权重不同。基层推荐仅占百分之几,领导权重就占了百分之几十。基层的人员领导能认识几个?机关的人员天天在领导跟前蹭,又有几个不认识?所以弄来弄去,提拔的全是机关干部,基层真用起来的没几个人。后来听说,有人为这事托关系都找到了公安部。人都是金钱的奴隶,没几个人在金钱面前不会把原则打入另册。这事是市局政委过后在全局大会上透露的信息,意在批评有些人乱了规矩。
当时我没有报名,我觉得我在部队转业时的级别要比他们设置的岗位高一截子,他们不认,我自己不能不认。当时我心里就清楚,领导要瞒天过海,我不能为别人做陪衬。这本就是出闹剧,我不可能陪他们演戏。个别领导因这事还有点气急败坏,非要让我写出书面理由。我想做人不能太傲气,但也绝不能没骨气。对于领导的要求,我直接选择不理。想当官我说了不算,不想当官我自己还不能做主?后来他们讨了个没趣,又怕我带了节奏,只好偃旗息鼓。
机关提起来的这帮人有一个致命的短板:到了基层不会干活。可溜须拍马确有一套,真是单独处理一些过激场面能吓死他们,真不如一直在基层身经百战的同志有招式。给领导汇报还需要回去?一个电话啥说不清楚?
给领导汇报只是个借口,真正的目的就是脱身。走就走吧,在这里还不顶个辅警用。
我仔细观察现场,大轿车上走下一群老头老太太,有的可能将近八十岁。他们都小心翼翼地下车,车门口有人搀扶。有的拿了脚床,有的拿了撑子,还有个别的拄了拐棍。大都弱不经风的样子。别说干啥事,就像这样的天气,冻上一会就够他们喝一壶。他们颤颤巍巍地在大轿车东面背风处坐下,有两个年轻人还不时地对他们照顾。看来也是刚刚到的。
企业大门外有二三十个中青年人,与门内二十几个职工对峙,不时用语言对大门内挑衅,间或对大门发起冲击。看大门的保安死死将大门抵住,不让他们挤进半步。不管大门内还是大门外的人,不爆发冲突时,都默契地离大门有两三米。
在那些老人和中青年人群中间,有两个人来回穿梭。一个是五十来岁的老汉,一个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
在这群人的北面,路边是我们的警车,警车北面的人行道上有十几个人懒散地游动。这些人会随着对峙双方的剧情变化时不时地起哄。
原以为大家齐上阵,没想到看了半天,休班人员就来了我一个人。我不知道啥情况,心里陡然有了压力。
我三步并做两步走到警车旁,同事老刘从车窗里向我招手,示意我上车。
同事老刘比我小两岁,也是比我早一年的军转干部。转业后一直没受重视,总有些郁郁不得志。
车上只有他和一名辅警司机。我一上车,急忙问他啥情况。他告诉我:开始也不知咋回事,不是110转警。大约上午9点来钟,所长火急火燎地来到所里,说是分局王局长给他打电话,XX企业门口有一群人闹事,让他赶快到现场看看,尽量控制住局面。所长到现场后心里害怕,就非要给你打电话,我说不用,先看看情况再说。结果,所长不听,还是给你打了电话。
据他们了解,这家企业刚死了一个年轻人,是个电焊工。企业介绍说,当时已到中午,大伙都收工去食堂吃饭,不知啥原因,死者没吃饭又回了车间,不知咋回事,当场被电死。那时车间没别人,谁也不知情,下午上班人们才发现,有人被电死。他们报120施救时,人已死了多时。
死者早就没了母亲,父亲是油田工人,现已退体,老家是河北邯郸的,在这附近没啥亲戚。死者的父亲后来又找了个媳妇,是永安的一个老师,比死者的父亲小了十几岁,带有一个十六七岁的闺女。死者已经结婚,媳妇有八九个月的身孕。死者的父亲没来现场,现场有一个从老家临时赶来的叔叔帮着处理后事。现在在这里组织闹事的是死者的叔叔和他的继母,还有他那个十六七岁的妹妹。估计这些闹事的都是他继母这边找的人。
这门口外的人需要特别关注,他们容易和门里发生冲突。人行道上的人就是一些看热闹的,他们拱火起哄也挺讨厌人。他们管不管不要紧,关键是看好门口这些人……
我一面听老刘介绍一面观察,一面脑海里飞快旋转,一旦闹起来怎么应对。我发现,那些老人也不能忽视,就在我到的这一小会,每次门口弄僵起来,他们也跃跃欲试地总想掺和。老头老太太,真要闹起来往前凑,不用谁动手,碰倒就是麻烦事,这首先要解决的问题;看热闹起哄的这群人也得想办法处理,要不他们一起哄,火上浇油,局面容易失控。就像两人打架别人看热闹起哄,弄得双方骑虎难下,出手更狠;当然这对峙的地方得重点关注,如果真发展成群殴,仅靠我们三个根本不顶事,呼叫支援也来不及。
就在老刘给我介绍情况的几分钟内,双方就发生了几次言语上的冲突。最激烈的时候,双方都几乎隔着栅栏动手。我和老刘,还有那名辅警都高度紧张地关注,保持着随时出手的准备。这时,死者的叔叔正好走近我们的警车。我一开门把他拽上车,他不知什么情况,狐疑地看着我。我声音不高,但略带威严地质问:“你是死者的叔叔?”
他苦笑着点了点头说是。
我一看他没有多少排斥情绪,就直接劝导:“你这不是胡闹吗?”在说话的同时指了指那些老头老太太:“你就是再折腾人家能多赔几个子?万一这老头老太太的有个三长两短,你不得给人家发丧?”
“哪,哪…咋办呢?”死者的叔叔嗫嚅个嘴嘟哝了句。
“还咋办,我不管你是找来的还是花钱雇来的,赶快打发他们回去。”准确地说,我话里虽透着威严,为他们着想的成分也明显,这话他能听进去。果然,他点了点头表示认可,马上下车走到大轿车那里嘀咕了几句,老头老太太们就上了车,大轿车也马上开走了。
大轿车一走,我心里稍稍松了口气。这时对峙双方发生了激烈的言语冲突,双方隔着栅栏咋呼,有几次几乎要冲开大门。我们三个紧张关注着局势,生怕双方隔着栅栏撕打,赶忙跑到双方中间,一面拦挡,一面对双方训斥。我们心里清楚,这大多数也就是来帮忙的,真实打实玩命的也不会有,别看他们闹得凶,大部分也就是个虚张声势。他们掌握分寸,我们也就有底数。也就在这时,后面起哄的队伍声音突然比对峙的声音都高了几个分贝。
我不经意回头讨厌地看了一眼,那个带头的竟是我熟悉的面孔。我忽然记起是我的一个远房表侄。这个表侄和我是一个村的,从小一块长大。他比我大两三岁,小时候经常在一起玩。后来我当兵,玩得就少了,大概有十几年不怎么联系。我回来直接转业到东营,他天天在外打工也没谋过面,不仔细瞅,一下还真认不出来。
老刘和辅警两人各拿了警棍,一边沿栅栏走动一边对高声挑衅的人弹压警告,我则背了个手慢慢溜到后面去。
就在这时,双方叫喊的声音突然又高了几度,后面起哄的人也更来了劲,根本不在乎我在不在那里。老虎不发威,你还当我是病猫咋的?我猛一转身,抡起巴掌照那个表侄的脖梗不轻不重地就是一下子。他以前没认出我,被我一巴掌打得有点急,正想朝我发作,就在这一瞬他一下认出了我,像泄了气似的说了句:“表叔?”
“你在这里干啥?”我没好气地训斥。
“没事,我在这里玩呢。”说这话的时候他还缩了缩脖子。
“快滚一边去!这里有啥好玩的。”
表侄见我骂他,一边嘻笑着说这就走这就走一边往后倒退。
边上那些人不知啥情况,看见这里有人挨了打,也都慌了神,一边心有不甘地后退,一边还想着再敲边鼓。我看着他们的样子大喝一声:“都给我快滚!”
他们一看我发怒,跑出去老远才又站住。
我刚想松口气,不知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年轻人,他以商量的口气和我说:“能不能把门口这些人也清走?”
我说:“你是干啥的?”
他说:“我是厂里保卫部的人。”
一听这话我就来气:“为啥要清理人家?这么大事你们不出来个主事的应对,就公安好使?”
“别误会,别误会,现在领导都不在厂里,我们的律师正在宾馆和他们谈,到底咋赔才合适...…”那年轻人一面语无伦次地说,一面两手不停地瞎比划。
一听他这话,我心里有了底,那面有人谈这面有人闹事,无非就是给个压力,争取多赔几个。我大声说:“这些人不能清,你告诉你们的人注意,尽量不要接他们的挑衅激化矛盾。当然我一会儿也警告他们不能太过,谁如果太过我直接带人。”
其实,在这个时候我们也不能过激,别说清场我们三个做不到,就是能做到也不能那么做,那样会转移矛盾的主体。再说这门口是公共场所,不属你厂子的专属用地。你能待别人就不能待?强赶人家那是霸道行径。在有些时候,有些矛盾的主体还巴不得转移矛盾,我不能做那种二杆子。
这时死者的叔叔也向我这里张望,我一招手示意他过来。他紧走几步来到我跟前,我告诉他:“我知道大部分人都是你们找来帮忙的,告诉他们谁如果过激出了问题我绝对带人。还有你,你是组织者也是利益方,带他们也跑不了你。咱就是为了要个赔偿,如果再把谁拘了你说合不合适?”
估计他们来之前也没啥周密的计划,处理事情也是随现场情况临时调整。死者的叔叔听我这么说,频频点头的同时就往那群人跟前走。这边厂里那个小伙子也快速溜了回去。经我两面做工作,果然现场一下子消停了许多。
老实说,我倒不希望他们很快撤人,保持适当的压力,或许有利于两边谈判的进程。
这外面的人不主动攻击,里面的人也绝对不会轻易挑事,现场开始变得平静。我们陪着双方折腾也有些疲累,借着空档赶快上车坐坐。我们刚刚坐定,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大肚子孕妇,坐在路牙石上嚎啕大哭,人群立刻一阵骚动。老刘捅了我一下:“荆哥,这就是死者的媳妇。〞
我一看,生怕她这一闹又带起节奏,急忙下车喊过死者的叔叔。指着那孕妇质问:“这是你侄媳妇?”
他说:“是。”
我说:“你这不是胡闹吗?你哥刚没了儿子,你都不打算给你哥留个血脉?这要出了问题,你多少钱能买个后悔?”我一面说他一面点头。
我说:“赶快让人把她劝走,别到时候出了事后悔都来不及。”
还没等我说完,死者的叔叔就叫上一个中年妇女,两人一块把那孕妇慢慢地劝走。现场在较长的一段时间里没再起大的波澜,看来他们也有些累了。门口站的那些中青年人有的就地蹲着,有的在路牙石上坐下,有的还到远处的私家车上取水喝。大概一时半会儿闹不起来了,我们三个趁机休息会。
大约过了二十几分钟,门口一阵骚动。我急忙下车,厂保卫部的那个小伙子也跑了过来。我问:“咋回事?”
他急切地告诉我:“死者的母亲和妹妹说进去到死者死的地方给死者烧纸,警官我们怎么办?〞
我和老刘一商量:“想进就让他们进,厂里派几个人看好就行。”小伙子没理解我们的意思,不情不愿地走了。当时我们这么想:硬堵不合适,得给家人一个发泄口子。如果强堵,会越僵越来劲。
果然死者的继母进去看了看,在那地方烧了纸,也就没了脾气。出来时死者那个妹妹突然朝厂内门边那个宣传牌子大哭大叫地跑了过去,大伙不由地一阵紧张。我一看那个牌子也就两米来高,即使上去跳下来也摔不死人。我把手一抬,悄悄告诉厂里那小伙子,我说你们都别乱动,告诉职工在近前看着就行,如果她要跳,跑过去几个职工接应一下。他们依计行事,那姑娘在架子上折腾了一会儿见没人理,自己又慢慢溜了下来,至此再没出现过激行为。
将近吃中午饭的时候,所长来电话询问现场情况并说局长想来看看,不知合不合适。我一听就烦了,不咸不淡地回应:来不来随意,腿长在他身上来不来是他自己的事,用不着“请示”。所长一时语塞。
老刘在边上来了句:“他妈的,到这个时候才想起来看看,早上哪里逛窑子去了。”
当时我还没挂电话,估计对方也听到了他的牢骚。或许这时所长就正在局长的办公室,电话也是局长授意。
写到这里,我忽然想起最近看到《人民日报》的一篇文章,他主要是抨击当下社会乱象的起因。他讲:现在之所以社会管理越来越乱,主要原因就是有90%以上的岗位,让一些不该待的人待在那里。我不知道是不是可以呼应当前的形势?
大约过了半个小时,也没见他们的踪影,倒是死者的家人这方开始陆续撤离。估计谈判有了眉目,我没上前去问,他们要走,那是我们巴不得的事。一直到他们走完也没再出啥幺蛾子。

(摄影 张小蕊)

作者简介:荆其胜,利津陈庄人,1981年入伍,从军25年。转业到东营公安工作。喜欢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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