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智鹏律师
广东红棉律师事务所
案情
2021年5月，四川省蒲江县的小李正在读职业中学，同学小卢、小彭跟他提出，用他的银行卡帮助二人转移所谓的“网络赌博资金”，就可以“轻松挣钱”。也就是说，把钱转到小李的银行卡上，然后再转出来，就是走走账。小李一听，自己没啥损失，还能赚钱就同意了。殊不知，这些转账资金都是电信诈骗所得。小李的银行账户上，短短12天转入流水多达420多万元。
小李因此获得了3000块钱。看到自己银行账户短期内进出巨额的资金，小李害怕了，意识到自己可能涉嫌犯罪，担心被处罚，就提出不再参与。直到警方与检察院梳理案件时，才发现小李账户的异常。而他的家长回忆起当时的情形，反复表达的意思就是，“当时完全懵了”。
小李妈妈告诉记者，当时小李还处于毕业实习期，家人想孩子即将毕业了，放他去耍一下。听到派出所打来的电话，懵了，不知道孩子犯了这么大的事。
来源：中国之声
方弘：小李犯的是什么罪？
黎智鹏律师：小李的行为被检察院认定为构成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简称帮信罪）。根据《刑法》第二百八十七条之二，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为其犯罪提供支付结算帮助，情节严重的，构成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
第一，同学小卢、小彭告知小李借用他的银行卡转移所谓的“网络赌博资金”，但实际上是转移电信诈骗所得。电信诈骗是一种信息网络犯罪。小李被推定为“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
第二，小李借银行卡给小卢、小彭转移电信诈骗所得，属于为犯罪提供支付结算帮助。
第三，根据“两高”《关于办理非法利用信息网络、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等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第十二条第一款，支付结算金额20万元以上，就达到“情节严重”的定罪标准。这里的20万元以上，对应“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所以是指“信息网络犯罪所得”。
该条第二款规定，如果因为客观条件限制无法查证被帮助对象是否达到犯罪的程度，但支付结算金额达到100万元以上，那也达到了“情节严重”的标准，构成帮助信息网络犯罪活动罪。
需要注意的是，电信诈骗是比较特殊的一种信息网络犯罪，与此相关的帮信罪有不同的数额标准。根据最高人民法院刑三庭、最高人民检察院第四检察厅、公安部刑事侦查局《关于深人推进“断卡”行动有关问题的会议纪要》《关于“断卡”行动中有关法律适用问题的会议纪要》，出租、出售的信用卡被用于实施电信网络诈骗，流水金额超过30万元，其中至少3千元经查证系涉诈骗资金。那就达到“情节严重”的标准。
因此，小李的银行账户流水420多万元被认定为电信诈骗所得，超过了“情节严重”的数额标准，也符合其他两个构成要件，构成帮信罪。
方弘：不知道同学打到卡里的钱是诈骗款的话，也构成犯罪吗？
黎智鹏律师：根据刑法规定，只有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才能构成帮信罪。所以，不知道同学的钱是诈骗款，不构成帮信罪。
但是，司法解释和司法实践为了打击电信网络犯罪诈骗的需要，降低了证明标准。
从我们前面列举的司法解释来看，主观上“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的逻辑结果是查明涉案金额20万元以上都属于犯罪所得，才能定帮信罪。不能肯定涉案资金是犯罪所得，意味着他人的行为可能不是犯罪，比如说是违法但还没有达到犯罪程度的所得，那就不能把这笔资金算进帮信罪的数额里面去。
但是，司法解释通过提高数额到100万元以上的方式，即使无法认定犯罪所得，依然可以认定“情节严重”，来平衡降低“犯罪所得”证明标准的做法。对于电信诈骗，涉案金额需要30万元，其中只要有3千元以上被证明是诈骗所得，那就推定全部资金是电信诈骗所得，而不用证明全部30万元都是电信诈骗所得，也是降低了证明标准。
按理来说，这是对犯罪数额的证明标准要求。司法解释没有放低主观明知的证明标准，仍然需要“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才能定帮信罪。但在实践中，主观明知的证明标准也被降低了，当事人或者辩护律师提出主观不明知的观点，司法机关不一定采信。
例如，在小李这个案件中，正在上职业中学的小李只是知道他的同学去转移赌博资金。我们知道，参与赌博违法，但不是犯罪。按照小李的认知能力、既往经历、生活环境、交易对象，小李不一定知道这是犯罪。那就不能认定小李具有帮信罪的主观明知。
我对检察院推定小李“明知他人利用信息网络实施犯罪”的做法持有一定的异议。
方弘：检察院为什么最终对小李附条件不起诉？
黎智鹏律师：检察院对小李作出附条件不起诉，首先考虑到小李是未成年人，还在上学。《刑事诉讼法》第二百七十七条规定：对犯罪的未成年人实行教育、感化、挽救的方针，坚持教育为主、惩罚为辅的原则。
其次，帮信罪的法定刑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属于轻罪。小李的主观恶性比较小，获利也少，涉案金额虽然达到了几百万元，但即使认定帮信罪，刑罚还是比较低的。
最后，《刑事讼诉法》第二百八十二条规定：对于未成年人涉嫌刑法分则第四章、第五章、第六章规定的犯罪，可能判处一年有期徒刑以下刑罚，符合起诉条件，但有悔罪表现的，人民检察院可以作出附条件不起诉的决定。人民检察院在作出附条件不起诉的决定以前，应当听取公安机关、被害人的意见。
检察院认为小李的情形符合《刑事讼诉法》第二百八十二条规定附条件不起诉的条件，所以作出附条件不起诉决定。如果检察院把小李起诉到法院，给小李定罪量刑，小李的前途可能就毁掉了。
方弘：据了解，帮信罪已经成为我国第三大罪名，大量的学生涉案，可以给我们例举常见的帮信罪的行为有哪些？可以例举案例。如何避免获刑？
黎智鹏律师：常见典型的帮信罪行为，一种就是类似小李这种，提供银行卡给他人，他人用来转移犯罪资金，其实是帮助上游诈骗团伙洗钱，行业内叫做“跑分”。像电影《孤注一掷》里面，一旦诈骗得手后，一大帮人拿着银行卡去取现或者不断转移资金，这就导致被害人的资金难以追回来。这些人就是干“跑分”的。
一种是为诈骗团伙提供收发短信验证码服务，让诈骗团伙短时间内大量注册社交App账号，供电诈团伙用于“杀猪盘”等骗局。
一种是为诈骗团伙非法获取并提供批量社交媒体账号、“解封”封禁账号。这些账户卖给境外诈骗团伙实施“杀猪盘”类诈骗使用。
为了避免刑事风险，最好就是不要贪小便宜，为了几百、几千块钱，借自己的银行卡给他人使用，帮他人注册大量的社交媒体；即使基于亲朋好友关系，借银行卡给他人，也要再三确认是不是合法用途，他人为什么不用自己的卡；如果他人避重就轻，那最好就不好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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