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远大捷,之所以被吹得神乎其神,主要是因为据说,努尔合赤在这场战役中身受重伤,并且因此死了。
问题是,这是真的吗?
二月,谓:“自二十五岁征战以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惟宁远一城不下”,遂胸怀忿恨而回沈阳。
四月,以蒙古五部喀尔喀贝勒背盟,率师征之。
五月,出城设帐迎接蒙古科尔沁部奥巴台。
七月,以病到清河温泉沐养。
八月,十一日,在由清河返回沈阳途中,至叆鸡堡而死。
那一年,努尔哈赤68岁。
(摘自阎崇年《天命汗》)
简单的看这个年表,就可以知道,宁远之战后,在长达半年时间里,努尔哈赤一直在进行正常的军政活动。更主要的是,一个被大炮炸成重伤的人,临死前到清河温泉沐养,这可以想象吗?
在人生七十古来稀的年代里,努尔哈赤以68岁的高龄突然死亡,实在没有什么奇怪的吧。
从这层意义上,努尔哈赤在宁远城下受重伤而死,不过是一个传说罢了。
更主要的是,我们再看双方的兵力对比。
宁远一线的明军有两三万,宁远一线的清军有五六万。
撑到天上,兵力对比了就是1:3。
袁崇焕作为一个前敌指挥官,在这种兵力对比下,被敌人打得连城门都不敢走出一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30里外的友军,被敌人全歼....。
努尔哈赤在这种兵力对比下,打得敌人不敢走出城门一步;最后以伤亡500人的代价,杀死外围敌军7000人,商民7000人,还抢了敌人十多万石粮食、烧了敌人八万石粮食,2000多条船......
如果隐去战役名字、隐去双方将领的名字,单说相关的客观事实,你说谁是这场战役的胜利者?
仅仅是因为,宁远之战出现的背景比较特殊,所以满清也感觉自己太失败,因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传说被打破了。
而明帝国呢?也感觉自己胜利了,因为一开战,就一败涂地的惯例,终于有了一点点改变。
萨尔浒之战时,明军损失五万大军。
辽沈之战,明帝国一举丢失了70多座城池。
广宁之战,明帝国一举丢失了40座城池。
现在,敌人来攻打,虽然损失了30万石粮食;并且死了上万人,但是宁远孤城保住了!你说,这值不值得庆贺?
这就好像张三和李四打拳击赛时,总让李四打得无法站起来。这次,张三虽然还是被李四打败了,但是比赛结束时,张三依然还站着。
更主要的是,张三虽然已是鼻青脸肿了,但是也曾打了李四几记重拳。你说,张三的朋友,应该为张三喝彩吗?自然应该为张三喝彩。
在这种背景下,你说李四会不会感到失败?自然会感到失败了,因为李四每次都把张三打得无法站起来,这次却没有把张三打倒,还让张三打了自己几记重拳。
但是,面对这种事实,如果有人说,张三大获全胜,那不过信口开河罢了。
当然了,面对这种事实,如果有人说,张三再好好努力一下,就机会把李四打倒在地,更是信口开河罢了。
我们现在的问题是,在过去的三四年时间里(从熊廷弼率军入山海关到宁远大战),努尔哈赤为什么一直没有进攻宁锦呢?
据说,是因为孙承宗非常厉害,所以努尔哈赤不敢进攻宁锦。后来孙承宗一卸任,努尔哈赤马上就来进攻了。表面上看,好像是这么回事。但是仔细一分析,问题就来了。
一切是显然的,如果努尔哈赤有闲功夫陪明帝国玩,在孙承宗修建锦州等城,正修得上下不靠的时候(城修到一半,或是城刚刚修好,后勤物资没有准备充足时),努尔哈赤就率军进攻,大家觉得孙承宗会怎么做呢?我估计只能跑路了。
孙承宗虽然没有高喊过什么城墙大炮战术,但是从他的表现去看,估计他也不敢和努尔哈赤打野战的。
现在的问题是,孙承宗修建宁锦防线时,为什么能与努尔合赤一直相安无事呢?原因非常简单,那就是在孙承宗修宁锦防线时,努尔哈赤也一直没有睡大觉。
天启二年三月,命筑东京城。
天启三年四月,派兵征喀尔喀扎鲁特部,斩贝勒昂安父亲子并获其妻子、军民,畜产。
五月,第十二子阿济格娶蒙古孔果尔贝勒女为妻。
七月,令诸子与蒙古兀鲁特诸贝勒盟誓。派兵镇压岫岩汉民反抗,俘虏人畜万余。
九月,以蒙古扎鲁特贝勒劳萨之女与代善之子瓦克达为妻。
天启四年二月,派库尔缠等与蒙古科尔沁台吉奥巴会盟修好。
五月,明总兵毛文龙谴兵没鸭绿江越长白山入辉发地方,被守将所击败。蒙古科尔沁部台吉桑阿尔寨送女与多尔衮为妻。
八月,袭击毛文龙,斩五百级,尽焚岛中粮食而还。
十二月,派兵东征海瓦喀部,进至可伊。
天启五年正月,遣将率兵攻破明旅顺城(在辽东半岛最南部),以第八女与蒙古台吉固尔布什为妻。派兵征讨东海部瓦尔喀部。
二月,命子皇太极娶蒙古科尔沁部贝勒斋桑之女博尔济锦氏为妻,后清尊为孝庄文皇后。攻破旅顺,歼守兵,毁其城。
三月,迁都沈阳,始建沈阳宫殿。征东海瓦尔喀军还,俘获甚众。
六月,派将统兵出征瓦尔喀部。
九月,蒙古科尔沁部台吉奥巴以林丹汗来攻,请援。
十一月,林丹汗围奥巴城,遣将率兵往援,旋围解。
(摘自阎崇年《天命汗》)
努尔哈赤为什么没有进攻明帝国?显然是因为他一直在巩固内部。对此,我们可以从努尔哈赤先迁都东京(辽阳附近修的新城),后迁都沈阳看出来;也可以从努尔哈赤征讨喀瓦尔部、攻打旅顺,还一个劲的应付毛文龙,和主动进攻毛文龙看出来。
努尔哈赤为什么没有进攻明帝国?显然是因为他一直都试图控制蒙古。对此,我们可以从满清与蒙古一系列的联姻看出来;也可以从努尔哈赤帮助科尔沁对抗林丹汗看出来。
从相关的内容去看,我们自然会知道,努尔哈赤一直没有进攻宁锦防线,并不是因为害怕孙承宗。而是因为,努尔哈赤的事多的去了,根本没有闲功夫,争夺宁锦这种缺乏战略价值的地方。
在天启六年时,努尔哈赤派军进攻宁锦地区,并不是简单的因为,高第好欺负,而是因为明帝国在守山海关、守宁锦的战略上,发生了巨大的分歧。
基于孙承宗的旧部,都认为应该继续防守宁锦;基于高第等人的意见,却是认为应该退守山海关。
其实呢?我们很难简单的说,哪种战略更好。
如果高第的战略变成现实,那明帝国人员、物资全部收缩于山海关,在宁锦留下的,就只是预警部队,相关物资也是有限的。在这种背景下,努尔哈赤大举进攻宁锦,就缺乏价值了。
至于率军越过,已变成缓冲区的400里宁锦地区,进攻山海关,在当时更不具备可行性。
如果孙承宗的战略变成现实,那明帝国把军事主力留在锦州、宁远两座城池中。努尔哈赤进攻宁锦,估计难度就有些大了。因为攻克这样两座城池,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在朝鲜、蒙古还没有征服之前,努尔哈赤耗费大量时间、物资争夺锦州、宁远两座孤城,实在是缺乏足够的意义。
问题是,高第的战略执行了一半,孙承宗的战略执行了一半,麻烦就来了。
在这种背景下,宁锦防线留下的明军、物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说它多吧,它不足以防守相关地区;说它少吧,又让满清觉得值得抢一票。满清自然就会大举进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