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年影像

文化 2024-12-23 00:02 山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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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年龄增长，回首往事逐渐成为一种常态。闲暇之时，静心凝思，年少时经历的一件件琐事，便一一浮现在脑海中。

初入学堂

由于我住的村子比较小，同龄入学儿童也就偏少。为了既保证适龄儿童安全方便、就近入学，又最大限度整合利用师资和场地等教育资源，采取了与邻村联合办学的方法，一至二年级在本村就读，三至五年级到邻村集中就读。

一年级开学第一天，孩子们的表现形形色色，情态各异，有的兴高采烈，由家长陪着蹦蹦跳跳去上学；也有的哭哭啼啼，在大人的哄劝之下，勉强地一步三停，往学校移挪；更有甚者，在家长的武力高压下，被“押送”至学校。

还清楚地记得有一个顽皮成性的小伙伴，就是被父亲用布条绑了双手，一边牵拽着，一边还用树枝时不时地抽打着屁股。他脸上仍表现出不服的神情，倔强地抗争着。好不容易挣扎到学校，在同学们的围观之下，老师一声呵斥，那小伙伴突然没了脾气，安静了下来，真是“卤水点豆腐——”。

教室是两间土坯房，南北两面各有一个小窗户，屋里光线昏暗。讲台是夯土而成，凳子是由学生自己带去的，各式各样。课桌，是由三块泥坯搭建而成的。泥坯的原料以土为主，为了增加其韧性，掺入些麦瓤混合搅拌，用木制模框做成方形的泥块儿，晾干后像搭积木一样垒起来，便做成了课桌。当然，在活泼好动的顽童面前，它经常成为打闹嬉戏的牺牲品。当时教室的情景的确是“黑屋子，土台子，里面住着泥孩子”的真实写照。

不久之后，课桌凳换作了木质的长条，两人共用，欣喜异常。有一天，一个同学偶然发现桌子背面涂画着一些各色各样的花纹图案。询问大人才知是用“破四旧”时挖掘地主富农家坟墓中的棺材板做成的。想到一直以来教室里弥漫着一股朽木的味道，才明白个中缘由。

背的书包里大都装着语文和算术两本书以及简单的书写用品。书包大多是家长用粗布自己缝制而成。极少数家庭条件较好的，也会背上标着“为人民服务”的黄书包，足可以在同伴前炫耀一番。

新发的课本，大家非常爱惜，往往用废旧报纸或者粗糙的包装纸包上书皮，还有的用透明的塑料薄膜精装，也算得上是“高大上”了。书写用具就五花八门了。写字板有的是用家里打破的陶盆、瓦罐底片，有的是用几块儿木板拼接而成的方形面板，家庭条件好的，就购买石板（平整光滑的方形薄石片，用木框镶边）。书写工具为粉笔和石笔。随着年级升高，逐渐用铅笔和自来水笔（内置橡皮胶囊，可以从墨水瓶中吸入墨汁）。书写用品也随之变为纸张了。开始是用从供销社购买的一米见方的、没有漂白的黑漆漆的原木纸，有的上面还沾着小块的木质原料，用手一扣便成一个小洞。回家裁成32开的，然后用针线缝制成本。再后来，就购买现成的、装订成册的“演草本”了。

入学不久，大家就发现了一处游乐胜地。校门口外东南侧，有一个取土坑，成了我们的乐园。坑有六七米深，呈漏斗形，坡度较大。

放学后，几个人围坐在坑边，一声令下，看谁最早滑到坑底。然后，同时向上攀爬，领先登顶者为胜。有时，落后者眼看自己胜利无望，便偷偷地拽拉上面同学的脚，滑落坑底。经常匆忙之间，有意或无意扯住小伙伴的裤腿，一把将裤子扯下。小伙伴害怕走光急忙刹车保护，当然由优胜者变成了失败者。抢先登顶的，马上对准正在向上奋力攀爬的迅速冲下来，双双滚落到坑底。玩到尽兴时，常常同时横躺到坑边，滚落至坑底，弄得满身尘土，灰头土脸，却也乐在其中。为了回家免受皮肉之苦，忘不了玩耍结束时，互相拍净身上的灰尘，到学校水井旁洗把脸，背上书包儿，勾肩搭背，谈笑风生回家。那时，学生基本没有课外作业。放学之后，要么一起追逐玩耍，要么提着篮子去地里拔草喂猪。

戏水之痛

有一年夏天，上游水库泄洪。昔日一直干涸的阳河，突然灌满了四五米深的水。河边村庄的几个孩子，偷偷下河玩水，其中有一个不幸溺亡。学区召开大会，要求各学校加强管理，严禁学生游泳。酷暑高温天气，水对孩子们的诱惑力实在太大了。那时，基本上每一个村都有一个蓄水的大湾，既为了抗旱防涝，有时也为了解决人畜生产生活用水之需。用水方便的同时，对少年儿童存在极大的安全隐患。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们三个小伙伴儿，偷偷来到村西头的大湾，其实里面的水已经几乎蒸发殆尽，只剩下中间低洼处没不过膝盖的一滩水。开始只是一起在水中捞青蛙小蝌蚪，最后直接脱去衣裤，趴在水中嬉戏，打水仗。水战正酣时，忽听湾边传来一声怒吼，定睛一看，原来是老师到学区开会从此经过发现了我们。大家惊诧中慌忙逃出水坑，急匆匆穿上衣服，灰溜溜逃回了家。第二天，惴惴不安地赶到学校。课前便被老师喊到讲台前，检讨示众。然后，老师拿出一把50公分长的尺子，让我们互相用力打手心20下，以示惩戒。

中午回家吃饭时，虽然没有主动向大人汇报在学校被惩罚的情形，但大人们从我们闷闷不乐的痛苦表情和无处安放的颤抖双手上，看出了端倪。他们一边认真地听着我们的诉说，一边托起红肿的双手，心疼地轻轻抚摸。但最终的结论是“活该，打得轻！”甚至在屁股上再追加一巴掌。

那时,家长对老师百分百的信任。学生只要违反校纪班规,老师尽可打骂,家长绝无怨言,不会因“护犊子”而到学校兴师问罪,指责老师,更不会向教育主管部门投诉。

自娱自乐

物质匮乏的年代，并未阻挡人们对精神生活的追求。那时的我们，虽没有能力去购买奢华玩具，但会因时而异、就地取材，发挥聪明才智，自己创作游戏项目，制作简易实用的玩具。

老鹰抓小鸡、跳房子、丢沙包儿、摔泥泡、跳绳、踢毽子、弹石子等就是当时盛行的游戏。制作的玩具，也是五花八门、种类繁多，如陀螺、弹弓、沙包儿、纸飞机、木剑、枪、铁环、竹蜻蜓等。

制作玩具也要与时俱进，不断更新迭代。单就制作手枪来说就有三个档次。

一代产品是“泥巴枪”。村里湾崖上有一层黑质的土，韧性强、硬度高，先像揉面一样多次揉搓摔打之后，制成泥板，再用小刀切割、镂空，做成手枪模样，精心修理打磨，晒干即可而成。

二代产品是“木头枪”。在木板上画上枪模，用钢锯、凿子精雕细刻，完成后用墨水涂成黑色，枪把上挂上用红色布条制成的缨子，便大功告成了。

三代产品是“火柴枪”。用质地较硬的铁丝制成手枪框架，包括主体、扳机、撞针，串上十节左右经过处理的废弃的自行车链条作枪膛，用弹力较强的橡皮筋作激发动力，拉动枪栓，快速击发火柴头，发生爆炸，炸出火柴杆，故而称作“火柴枪”。

后来，由于这种枪具有一定杀伤力，并且在学校已经发生了伤害事件——一个学生持枪失手误伤了另一个学生的眼皮（没有伤及眼睛，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由此被学校和家长严厉禁止。

观影之乐

我们村位于三县交界处，向东、向南各五华里，便进入寿光、益都（现青州）境内。那个年代，放映电影实行各村巡回轮流播放制度，基本每月一场。于是，我们便有了每月可以观看三场电影的便利条件。只要听大人说晚上有电影，便早早约好同伴，只待下午放学。那时，晚上基本没有课外作业。放学铃声一响，便飞快跑出教室。

去外县看电影，会根据放映时间和村庄距离，确定出行方式。有时，放学后来不及吃饭，便从学校里直奔目的地；有时回家取上干粮，一般为煎饼或窝头，边走边吃。为了节省时间和体力，一般不走大路。

冬春时节，就穿过麦地，径直奔向放映电影的村庄。夏秋季节，事先确定好放映电影村庄的方位，顺着水沟穿行玉米地，曲径通幽。当然，有时也会在玉米地偏离方向，欲速不达。待急匆匆赶到时，一般只能站在人群外围，在远处踮脚观看，有时找几块砖垫在脚下，摇摇晃晃，极力地在人峰中摇摆观望，有时爬到附近的树上观看，或者直接在荧幕背面，席地而坐“看反面”。

在本村看电影就方便多了。放学后，回家匆匆吃上点饭，自带小座位，急忙赶往放映场地。尽量占据影屏正面处于屏幕和放映机中间的位置，在地上画上一个方框，宣誓主权，便成为自己的领地了。如果来不及带座位，便找上几块砖，叠放一起充当座位儿。在人群中间不便出入，若遇上放映时间较长的电影片，小便如何解决？有些足智多谋的调皮小男孩儿，便用小刀在地上挖个小坑，在夜幕掩护下，小便问题迎刃而解。有时，受要好的小伙伴儿委托，帮忙占地儿，虽然画上边界线，但由于无人值守，常常成为领地争执的导火索。

在精神生活极其匮乏的年代，观看电影无疑是一道丰盛的文化大餐。数量不多，影片中人物的形象、经典的台词，就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刻骨铭心，久久不能遗忘。如《闪闪红星》中的潘冬子，《红灯记》中的李玉和、铁梅，《白毛女》中的喜儿，《青松岭》中的秀梅，《小花》中的赵小花等，《英雄儿女》中的“为了胜利，向我开炮”,《青春之歌》中的“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林海雪原》中的“天王盖地虎，宝塔镇河妖”等。

电影正式放映前,经常先播放一些大人们感兴趣的新闻纪录片、科普小短片（科学种植、病虫害防治等内容）等所谓的“加演片”，而孩子们的嬉戏喧闹声，不绝于耳。八一电影制片厂出品的战斗片，是孩子们的最爱。当荧幕上出现金光闪闪的五角星时，场地便渐渐安静了下来，直至鸦雀无声。看完电影回家的路上，常常为了影片中一个角色或一个片段，形成两派，双方唇枪舌剑，争论不休，甚至恼羞成怒，大打出手。当然，并非打得头破血流，只是在松软的田地里摔几跤，出口气，不久就会握手言和。

在崇尚英雄的时代，影片中所塑造的一个个生动鲜活的高大上的人物形象，为人们提供了充足的正能量，尤其是对于人生观、价值观和世界观尚未形成的青少年来说，无疑是弥足珍贵、终身受益的。

回望来时路，体味个中情。无忧无虑的童年生活虽然有些苦涩艰辛，但强健了我们的体魄，净化了我们的内心，丰盈了我们的精神世界，为以后的健康成长奠定了充实丰厚的基础。

（摄影张小蕊）

作者简介：张光显，男，教育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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