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觉中国 图
请问空易拉罐、鸡蛋、西瓜皮，这3个物体从25楼抛下，哪个有可能致人死亡？
撰文 | 刘十九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拿起一块砖，周某把它从公寓32楼扔了下去。他期待这块砖打中什么人，无所谓是谁，反正长春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城市，没有他认识的人。
他23岁了，刚刚花光了身上最后的几十块钱。楼下是一条小吃街，人来人往。前几天他扔下过2桶5升桶装水、3罐没开封的可乐。这次他在楼道里捡到了几块砖。
砖头从高空坠落需要几秒钟，俯瞰坠落会有一种错觉——它似乎落得很慢，轨迹飘摇。
直到尖叫声响彻街区。28岁的女子娄某当场死亡。
今年10月21日，案发1年零4个月后，最高人民法院对被告人周某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死刑复核一案依法作出裁定，核准周某死刑，立即执行。
这是为数不多的将肇事人判处死刑的高空抛物案，而最终的罪名，也上升到了更严重的“以危险方法危害公共安全罪”。
在此案判决最终落定前后，还有几条高空抛物的新闻：6月20日凌晨，四川成都居民蒋某往楼下扔生活用品、花盆等物，砸坏汽车两辆；10月27日，北京通州一男子从13楼扔下废弃杂物，被刑事拘留。
所幸，这两起案件没有造成伤亡，但从天而降的危险已成为城市公共安全的日常威胁之一。
高空落物，城市人的城市病
公元前456年，古希腊悲剧作家、诗人埃斯库罗斯死于一次高空抛物。一只胡兀鹫丢下的乌龟正砸中他的头顶。
这可能是人类历史上有记录的最早的高空坠物事故。当时的人们对来自上空的威胁所知甚少，只能归咎于飞鸟的贪婪和命运的捉弄。
直到19世纪，近代城市建起了大量多层住宅以安置越来越多的城市人口。从头上掉落的危险才成为普通人也需要小心应对的威胁。
2013年，中国城镇化率超过50%，追平世界平均水平，之后一路保持高增长，高空坠落的事故和案件也随之激增。有媒体统计过公开的高空抛物相关案件判决书。在2013年之前，每年只有几件或十几件，2014年猛增到92件，到2019年则达到399件的高峰。
据不完全统计，被从高空抛下的凶器包括：麻将、水果、自行车、碗、红酒架、电视机等。
有些案件，如本文开头的案例，是伤害人故意而为之，他们主观希望或者放任危害结果的发生，足以上升到危害公共安全罪。
有些是儿童出于无知的顽劣。
2019年6月19日下午，江苏南京，一名10岁女孩在鼓楼区东宝路时代天地广场附近被砸伤头部并陷入昏迷，经警方查明，肇事者是一名8岁男童。
2020年5月30日，河南三门峡一小区6岁男童从25楼通风窗抛下瓷砖碎片，致一5岁男童被砸伤后去世。
有些案例则是因为成年人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2021年7月10日，广东清远一名女子因与其丈夫发生争吵，将电视机抛出窗外，砸坏了楼下的一辆汽车。
13天后，深圳一男子因睡觉时被楼下的声音吵醒，将玻璃啤酒瓶抛出窗外，砸坏汽车一辆，最终被判处有期徒刑7个月并处罚金人民币3000元。
还有很多，完全是出于无知。比如楼上的住户随手扔下垃圾，以为不过是小事，最糟糕的结果也不过是被指责素质低。
因此，这是一条生活在高楼上的人，必须明确知道的信息：2021年3月1日正式实施的刑法修正案（十一）新增设高空抛物罪，其规定：从建筑物或者其他高空抛掷物品，情节严重的，处一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有前款行为，同时构成其他犯罪的，依照处罚较重的规定定罪处罚。
也就是说，如果被告人高空抛物造成他人重伤甚至死亡的，依照上述条文规定，就不再适用高空抛物罪这个罪名，刑罚也会更重。
致命的自由落体
大多数人无法直观理解重力加速度的威力。在坠落几十米后，不起眼的小玩意儿也可能变得致命。
杭州海月花园小区“乐活南星·数智治理”系统上线。该系统通过数字化手段，可以在5秒钟内追溯高空抛物肇事者，在多场景下自动监控、自动判断、自动预警。（@视觉中国 图）
央视曾经做过一期节目，测试高空坠落物体的杀伤力。
请问空易拉罐、鸡蛋、西瓜皮，这3个物体从25楼抛下，哪个有可能致人死亡？
答案是，全部。
遗憾的是，这个结论可能还不太缜密。物体坠落的杀伤力有时候并不取决于重量，而取决于形状。
有一个都市传说是，如果从摩天大楼上扔下一枚硬币，它会像一颗子弹一样致命。美国一位科学家、弗吉尼亚州大学物理学家路易斯·布卢姆菲尔德决定亲自去验证这个说法。结果，硬币从他脸上弹开，像一片树叶一样。
这和空气有关。布卢姆菲尔德解释道，硬币会在下降约50英尺（15米）后达到最快速度，也就是每小时40公里。之后，因为硬币会翻滚，加速度和空气阻力就会平衡，硬币将保持这个速度落到地面。
如果没有空气阻力，硬币会一直加速到208英里（约合每小时334公里），堪比高铁时速，足以造成人员重伤。
但这并不意味着摩天大楼下面就是安全的。如果是一支圆珠笔笔尖朝下掉下来，它的速度可能达到每小时200英里（约合每小时321公里），足以击穿木板和地砖。人类的头骨很难挡住这一击。
扔东西，全世界都一样
并非只有中国人被高空抛物困扰。
美国在20世纪50~60年代进入高速城市化阶段，高楼抛物也随之成为悬在市民头上随机落下的利剑。
除了法律上加重处罚之外，高楼抛物最终也改变了美国的高楼建筑设计和物业管理。高楼的窗户不能打开或只能打开一条缝隙，高层大多没有阳台，住户不允许私自登上楼顶露台，也禁止在楼顶摆放物品、晾晒衣物，尽可能降低“天降”风险。
尽管如此，依然无法保证头顶安全。
根据美国职业安全与健康管理局（OSHA）的数据，纽约市每年有超过 5万人遭受坠落碎片的袭击。其中很多是自然脱落的建筑碎片，或来自意外发生的施工事故，但也有不少“发疯”的肇事者。
2024年6月18日，纽约第五大道的行人看到了让他们惊悚不已的一幕。椅子、长凳和桌子从天而降，在街道上摔得粉碎。在人们拍到的视频中，一名男子一个接一个举着这些家具走到20楼的露台边缘，将它们一一投掷而下。事后，这名33岁的男子被逮捕，被指控鲁莽危害和刑事破坏罪。
在日本，高空抛物一般不算严重犯罪。2015年，神奈川县川崎市曾有一名大学生因为就职不顺利，为发泄郁闷，从楼上扔下30个鸡蛋，其中一枚打中路人肩膀。警方逮捕了鸡蛋投手，以轻罪起诉。
不过根据情节，扔东西也有分分钟上强度到杀人未遂的可能。
2018年8月，大阪堺市一名26岁男子从公寓楼上扔下了一辆自行车，致一名76岁老人受伤。因为有邻居目击男子曾和老人争吵，警方以涉嫌故意杀人罪将该男子逮捕。
在新加坡，如果从楼上扔东西下来，一般“鲁莽行事”的罪名是跑不了的。
今年8月16日，新加坡一男子与外婆争吵后，从公寓楼中扔下了电风扇、吸尘器和鞋柜。9月12日，另一名男子从楼上扔下了电视机、音响和床垫。
有一点，中国和海外的高空抛物是接轨的，就是抛物的原因。
绝大多数都不是故意伤害或破坏财物，而是激情上头。
西南政法大学的研究者分析了130份关于高空抛物案的生效判决，发现肇事者行事的主要原因是发泄情绪、饮酒、发生争执、制止噪音吵闹等等。
总之，情绪上头，理智下线。
换句话说，高空抛物的风险，根本来自于我们已经建造了如此之多的高楼，头脑部分却依然没有离开丛林，既没有充足的知识，又无法维护脆弱的理智。每一次高空抛物，都在提示有些人还像是一群住在高楼里的裸猿。
你怎么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