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年10月5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特朗普在今年7月经历暗杀未遂事件的巴特勒市再次举办竞选集会，马斯克出席。（@视觉中国 图）
左还是右，马斯克哪边都不站。但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他始终选择走向未来。
撰文 | 徐欣萌
《看天下》杂志原创出品
美国喜剧演员达纳·卡维穿上马斯克同款黑夹克，戴上印着“Make America Great Again（让美国再次伟大）”的黑色鸭舌帽，走到台前。
11月9日深夜，这天是特朗普赢得2024年美国大选之后的第一个周六，在美国最长寿的电视节目《周六夜现场》中，达纳·卡维决定扮演马斯克。他学着马斯克的标志性动作，高举双拳，蹦蹦跳跳，摆出一副反派嘴脸：“严肃点，我现在管理着这个国家。美国会像我的火箭一样：超级酷，超级有趣，但有一点点可能性会爆炸，然后每个人都会死。哈哈哈……我们白宫见吧！”
据央视新闻报道，11月12日，特朗普在为新政府点兵点将时，正式任命特斯拉首席执行官埃隆·马斯克和美籍印度裔企业家维韦克·拉马斯瓦米领导新政府中的“政府效率部”（Department of Government Efficiency，缩写为“DOGE”），致力于“扫清官僚主义、力减冗余监管、削减浪费支出、重组联邦机构”。
换句话说，这位世界首富也要“上岸”了，而且起步就是白宫班底。现在的他，除了是人类最大火箭的拥有者、全世界电动汽车半壁江山的管理者、决心把地球人送去太空殖民的“火星大总督”、想让人和机器建立大脑连接的“赛博格爱好者”、重度网瘾中年人之外，还多了一个新身份，美国政府的官员。
马斯克的身份层层叠叠，像一个拆不完的套娃。每个人都有足够复杂的理由恨他或爱他，抑或又爱又恨。淹没在庞杂的标签中，世界遗忘了对他的第一印象，更无法一眼看透现在的他。
“你被解雇了”
在央视新闻的报道中，马斯克是豪掷2亿美元的“造王者”，成为特朗普胜选的重要功臣；他自称是特朗普的“第一兄弟”，最近几乎与特朗普形影不离。
毫无疑问，他成了目前对特朗普影响最大的人之一。因此，人们并不怀疑，他将在“政府效率部”中承担重要责任。关键是，他会怎么做？他又为何要跨进政治这条河流？
“政府效率部”的名字公布时，很多人都有种似曾相识的亲切感——它与那只睥睨世界的“神烦狗”（Doge）重名了。
这不是巧合。2024年8月，一位钟爱加密货币狗狗币（Dogecoin）的网友在社交媒体X上建议，应该让特朗普创立一个“政府效率部”（DOGE）。这让同样大力支持狗狗币的马斯克一见钟情：“这是个完美的名字。”
11月13日，接受任命的第二天，马斯克就以极高的效率公布了部门信息。在LOGO图中，一半画着一只手举美国国旗的可爱柴犬，背景是“政府效率部”，另一半则被四个字母“DOGE”所占据。图片配文：“Making Government Fun Again!（让政府再次变得有趣）”。
在招聘启事中，马斯克呼吁全美国“有超高智商的小政府革命者们”，加入“政府效率部”，以每周80个小时以上的工作强度，帮政府削减不合理的支出，“如果你就是那个人，请将你的简历直接发到这个账户。埃隆和维韦克将亲自查看排名前1%的申请人。”
2024年10月19日，美国宾夕法尼亚州，马斯克在为特朗普助选的首次专场集会上发表讲话。（@视觉中国 图）
据央视新闻报道，马斯克此前曾表示，他将大幅削减政府支出，“至少从联邦预算中削减2万亿美元”。为此，他表示联邦政府机构的数量应削减约75%，在428个机构中，大约“留99个就够了”。
在2016年第一次参加总统竞选时，特朗普就让选民们想象对着“挤在华尔街会议室的特殊利益集团”大喊“你被解雇了”。从那以后，这句话就广为流传，成为特朗普的标志性口号之一。
马斯克和他在这方面一拍即合。在这之前，他早就因裁员力度狠辣而“臭名昭著”：2008年金融危机时，特斯拉由于资金短缺，裁减了约1/4员工；2022年收购推特后，为削减成本和重组公司架构，马斯克立即迅速裁掉了大约50%的员工。此后，他又进行了多轮小规模裁员，裁员比例接近75%。这次上任部长后，为打造“规模更小、效率更高、官僚主义更少”的政府，他要做的第一件事也是“解雇”。
马斯克要做的，是在政府中插入一个大公司人事管理部门的翻版——设立评估系统，对低效的员工提出警告，用优厚的遣散费优化人力资源。同时，马斯克还准备设立一个“浪费排行榜”，披露最荒唐的政府开支。他发誓，“政府效率部的所有行动都将在网上发布，以实现最大的透明度”。
像“显化”大师一样，马斯克一遍遍验证着“我想要，我得到”的力量。有媒体评论道：“DOGE事件本身就从某种程度上印证了一件事：当马斯克要争夺某样东西的控制权时——无论是公司、总统竞选还是迷因文化——他死也不会放手的。”
难猜的心
当马斯克被问及第一步计划时，他表示，政府浪费如此之多，找到目标很简单。“只需要看看每个项目、每笔支出，问问‘这到底有没有必要’。”他说，“每个人都会在这里剪掉他们的小辫子。”
这个答案让许多美国文官系统里的人脊背发凉。据商业数据平台Statista最新的统计数据，截至2023年，美国有约287万人在联邦政府工作，约1958万人在州和地方政府工作，总共占全国人口的6.5%，在全世界都属于大政府的第一梯队。
美国政府2024财年的开支为6.75万亿美元，若要削减2万亿美元的开支，意味着必须削减接近1/3的开支。“这是不可能的。”联邦预算委员会高级政策主任马克·戈德温表示，“如果要成功，政府效率部必须瞄准关键支出领域，如社会保障、医疗保险和国防。”
据《参考消息》报道，美国著名的政治学者弗朗西斯·福山还专门给马斯克写了封公开信，称管理公司和管理政府并不一样，“提高政府效率的诀窍在于，避免采取大规模裁员或关闭整个能动性机构这类简单化的举措。”他认为，政府低效并不是人员冗余造成的，裁撤政府职员只会进一步导致效率低下，工作失误增加，对公民生活产生负面影响。
更有甚者，联邦预算政策高级主任鲍比·科根直接评论道：“只有对现实完全不感兴趣，对其带来的有害影响完全不在乎，才可能给出这种提议。”
对于这一切，马斯克仅简单回应道：“这必然会造成一些暂时的困难，但将确保长期的繁荣。”人们想起了马斯克的弟弟金博尔对他的评价：“他在商业方面是个专家，但他的天赋中不包含对人的同理心。”
尽管大多数预算专家都对效率计划嗤之以鼻，但他们仍然在尝试理解马斯克的动机：他到底为什么要做这件事？
这很重要，无关马斯克是不是一个好人，而是因为他有身份、有能力去做他想做的任何事。
这个问题把所有人都搞得晕头转向。
为了火星
他是为了钱？
近年来，马斯克一再指责监管机构阻碍他的事业，尤其是美国联邦航空管理局和内政部等部门对Space X的审查流程，“缓慢又烦琐”。司法部还一直在调查特斯拉“全自动驾驶”技术的可信度，拖慢了研发步伐。
但已经成为世界首富的马斯克，似乎对赚钱也没那么感兴趣。更多时候，钱只是他实现抱负的一种手段。他曾多次为了自己的信念陷入濒临破产的境地，无论是做新能源汽车、火箭还是脑机接口，马斯克都有勇气在所有人质疑他时全力以赴。
就像《时代》周刊说的那样，“马斯克富有不是因为他玩弄了这个系统，而是因为他是一个天才，能利用自己意志中不可思议的力量来调动资源，追求他的梦想。”
他是为了权？
作为一名出生于南非的移民，马斯克生来就被划入了“不可竞选总统”的队伍中。也就是说，他在美国权力体系中，不可能走得更远。美国现代政治史教授克里斯托弗·菲尔普斯指出，马斯克与特朗普的关系是“交易性”的，新角色“给了他很多象征性的影响力——让他能完成对他而言最重要的事情”。
据报道，马斯克在大选后参与了特朗普与乌克兰总统泽连斯基的通话。“这实际上是非常不寻常的，”美国莱斯特大学的政治学教授亚历克斯·瓦丹说，“通常，即使是总统最大的捐助者也不会获得这种权限。”
但这位专家也承认，“很难证明这些是马斯克唯一的驱动力。他选择站出来支持特朗普，已是冒着巨大的个人和政治风险。他的行动和言论似乎都反映出，他是一个在意识形态上致力于自己所信仰的事业的人。”
在硅谷，有一种名为“混蛋生产率”的效率法则，意思是一个人越是“混蛋”，越能激发最高的生产效率，做出超乎想象的成绩。毫无疑问，马斯克是最能证明这个定律的人。在他的6家公司中，他的管理策略之一就是设定几乎不可能完成的最后期限，然后鞭策同事们去实现。
在这样一个单纯追求效率的“混蛋”世界中，大家都想要找到的动机，其实在现实中不存在。准确来说，只存在于缥缈的未来。因为马斯克自己说，自己参与“政府效率部”，是为了有一天能殖民火星。必须保证“创造力不被官僚主义扼杀”，这一壮举才有可能。“这是将生命延伸到地球之外的唯一途径。”
左还是右，马斯克哪边都不站。但在过去和未来之间，他始终选择走向未来。“抱怨现状很容易，但事实是，这是人类历史上最繁荣的时期，”他说，“历史上真的有你更愿意回去的某个时刻吗？它真不是那么好。”
这或许是更符合马斯克性格的一个解释。他不在乎过去，也不关心现在，始终盯着未来。未来，充满不确定和风险，但他最擅长的，恰恰是这件事：冒险，疯狂的冒险。只是，目前还没有人知道冒险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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