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白》像一部公路小说,当主人公米小易多年后开车回到生活过的小城,一路回忆起14、15岁时的年少友谊,以及其间发生的事,她的内心还是如她离开时一样奔涌,她还是没有放过年少时受过的屈辱。
年少时女生的友谊,也有领导者与跟随者。
李美来班上扫视大家的第一眼,就有了权威、优越、傲娇,从市里来的她为此赢得女生们的尊重,甚至巴结,李美的世界看起来“轻松又颓废”。而米小易来自黑山乡下,她的世界努力又谨慎。无疑,李美是这场友谊的领导者,而米小易是希望环绕她身边的人。
这也就铺垫起了后面的故事。当需要有人背锅时,那个人一定不是李美;当女孩之间有力量角逐时,赢的那个肯定是李美;受屈辱的,缩在角落里的,是势微言轻的来自农村的米小易,是无力辩解,战战兢兢受人误会直至孤立的米小易。
少年时期的友谊也是残酷的,有时会逼着你站队。
宁不远把少女纤细心事的摇摆与晃动,暗箱的串掇与表面的友善;女孩间微妙的竞争与站队,都书写了出来。也许有的女孩心存愧疚,可在需要“站队”,需要立场时,她们也害怕得到被孤立的命运。
没有那么多女孩,真的勇敢。
当年,米小易不敢掀开李美放在她箱子里的裙子下的项链,确认一眼,就像“不敢在李美面前直视大春”,也不敢数学考试比李美考得好一样,是因为米小易觉得自己不配。不配拥有更好的,以至于嫁人这件事,也顺应他人,匆匆作答。
是不配的心理,让米小易矮了下去。
人生的镜头始终是摇晃的,很少有人因为一件事而恍然大悟,或被什么锚住,从而发生确定性的变化。
但宁不远用文字固定住了这摇晃的镜头,她有这样的天赋与本事,将起伏、暗藏的激烈,甚至攸关生死这样的重大命题,用不露声色的平静表述了出来。
16年后回到县城的米小易,没有人记得或者说没有人愿意提起那一场孤立、偷盗,没有人在乎真相。尽管她们也曾内心歉疚,但内心的天平也许还是倾向了李美,这一次因为她是死者,也仿佛得到了对弱者般的同情与尊重。
想要寻找真相的米小易似乎再一次败了,败得还是很彻底。
而书中一直在写的这座巨大的城市将隐于水下的“传说”,像一个隐喻,让人不知道未来会什么时候到来,或许很快,或许永不会来。
那条曾经修建时,平均每公里有两名筑路者献出生命的成昆铁路,在几十年后,便可能被弃用,甚至被遗忘。而当年它竣工建成,登上各大报刊头条,在满天的喝彩声中,绝没想到自己的命运,会如此快谢幕。
你看,曾经重要的变得不重要了。
离开过那个“鬼地方”的米小易,即使重回那个世界,找不到一个同频的人对话,也没有高高在上的俯身批判,甚至对李美的回忆,也有她的心疼与谅解。
我在宁不远的文字里,看到她在尝试讲述人生的不确定与不得已。
世界的多元与丰富,让我们认识不确定,也体察那些“不得已”,从而尝试理解他人,更要尝试接受、理解、心疼那个不完美,却有些孤勇的自己。
《愿我们成为彼此的糖》
五瓣花|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