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瓣花原创的第476篇文章—
看何大草老师的《坡地手记》,最大的感觉,就是淡。很多事快说到沉重处,就轻轻地飘过去了,不是不能往狠里写,而是,我感觉大草老师就想要这种效果。
淡到没有什么情感是浓烈的,淡到没有什么不可以错过,没有什么必须拥有。
如老舅爷去见一个人,寻而不遇,闻一阵花香就回去了;吴爷为一个人写了六十万字,却也承认并非天天想念;小杨老师的淡与闲,有种轻轻的不在意,能画能写,但不是顶尖高手,更谈不上栋梁之才,这些闲情也与金钱,与利好挂不上钩。她不精明,也不乖巧伶俐,她身上有一种何大草老师所说的“消积”精神。
而这种“消积”,有一种被生活推着走的随意,也有一种安然与自洽。
人生中很多时候的歪打正着,又或是走偏与错失,都是不可控制的。书里有很多错位人生:小杨老师的专业派不上用场,学政治的改教了写作;银奶奶的儿子曾子荣喜欢古董,却做了快速经济时代的证券经纪人,在本应慢半拍的人生里,过着快速进取的人生;褚兆聿教授原是个中师生,一路读到博士后,然后做上了大学老师;而当年读财大的吴爷,却在人生巅峰之后,落魄潦倒,欠债半生。
曾子荣在深圳一边做着证券工作,一边开了个古玩行,从另一个方向说,人生也是有选择的,有明与暗的选择。明面的迎合与暗地的倒腾与热爱,也不矛盾,可以两相共生。
而小杨好像不是一个太能暗藏起来的人,她说话直杠杠的,不懂迂回,更不会阿谀奉承,她在生活中应该是个不太讨喜,也不会八面玲珑的人。所以她也没什么朋友,也没有什么情感浓烈到不舍。甚至她那无解的大学老师生活,就这么突如其来的来了,又若半条命似的等着另一只靴子掉下来的命运,也没让她惊慌,或是患得患失,似乎在她那里,没有什么不能放下。
在小杨老师的人生里,看到幽微的错位与其中的暗合,都妙不可言,像骨缝里有丝丝风穿过,能感受到冷意,却不知道是什么促成了风,或者说不知风从何而来。
因此,正是这样的错位,让人觉得看重的,未必一定珍视;离去了,也并非不带一丝真诚。一如小杨老师短暂的恋情,看似受骗了,却得到了一个价值不菲的罐子,孰真孰假,又或真真假假,都在其中。
人生的错位与令人错愕或惊喜的时分,并不同时发生。所以小杨老师看似钝感的人生,却有了奇妙的意味。
小杨老师教学生写作,说“写一棵树最好的方式,是写出树的伤口”,这样的老师就算她不写作,也会活得丰富且自得,而这种自得,无需打扰。所以,如此“消积生活”也变生出了内里的另一种骄傲,无需多言,也不求意义。
小杨老师喜欢的是有事没事,记两笔。让我想起大草老师推荐的《甲行日注》,是叶绍袁在明亡后三四年间写的日记,清军已过江,他东躲西藏,满目荒凉,却写了这些日记。所记录的每一日都没有什么大事发生,只写小事:
“初十日,丁巳。晴。初闻黄鹂声,犹忆寓家日,听雁声也。物换星移,动人感深矣。
二十五日,壬申。晴。同休文、倕过吼庵。坐匪石北窗下,初旭煮笋,听流莺语。莺甚多,笋甚美。“
杜拉斯说:“写作并不是叙述故事。是叙述故事的反面。是同时叙述一切。”
在何大草老师的文字里,在小杨老师的手记里,这一切都在被讲述,而这一切来源于生活,来源于生活中的随手记。
今日我的手记写下:2024年6月26日,阴雨。立鹤开了15朵,茉莉开了18朵,扶桑开了4大朵,我还在盒马买了一把百合,一枝绣球,因为有花,想要哼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