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罕默德曾说:“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双手都拿着面包,他应该用其中的一块面包换一束水仙花,因为面包滋补身体,而花朵陶冶心灵。”
社会科学的核心在于如何挣钱,关心的是面包,其中经济管理尤其如此;文学学科与挣钱没有直接关系,眼中只有水仙花,甚至还不是地批评金钱,文学艺术乐此不疲。
美国之父富兰克林曾说:“五先令经周转变成六先令,再周转变成七先令三便士,如此周转下去变到一百英镑……谁若把一口下崽的母猪杀了,实际上就是毁了它一千代。谁若是糟蹋了一个五先令的硬币,实际上就是毁了所有它本可生出的钱,很可能是几十英镑。”真是满脑子的钱啊。古恩伯格(Ferdinand Kurnberger)曾经在《美国文化揽胜》中把美国精神概括为“从牛身上刮油,从人身上刮钱”。经济管理关心的正是这样的学问。
文学艺术并不传授挣钱的技艺,常常走向相反的道路,转而批评金钱。《罗密欧与朱丽叶》中的男主角,得知朱丽叶已死,便去买毒药,但出售毒药是死罪,罗密欧拿着大把的金币花了很长的时间才说服了一个穷药店老板。成交之后,罗密欧说:“这儿是你的钱,那才是害人灵魂的更坏的毒药,在这万恶的世界上,它比你那些不准贩卖的微贱的药品更会杀人;你没有把毒药卖给我,是我把毒药卖给你……来,你不是毒药,你是替我解除痛苦的仙丹,我要带着你到朱丽叶的坟上去,少不得要借重你一下哩。”视金钱为毒药,在经济管理的课堂上,绝对是大逆不道的言论,但在诗歌中却是警世良言。
钱越挣越多,人可能就会越来越自大。狄更斯曾这样描写狂妄的大亨:“地球创造出来是为了给董贝父子经营商业,太陽与月亮创造出来是为了给他们亮光。 河流与海洋的产生是为了运载他们的商船;彩虹向他们预示良好的气候;风的顺逆影响他们的实业;恒星和行星在轨道上环转,形成一个不可侵犯的系统,而他们正是系统的中心。”富有了,容易自大,甚至觉得自己是世界的中心。
在审美活动中,主体往往从自私的自我中心中走出来。斯卡利说:“在看到美的瞬间,我们经历了根本性的去中心(decentering)。” 她还说:“当我们面对美丽的事物时……它们或者成为‘通向美丽世界的阶梯’,或者把我们抬高,让我们离开在下面旋转的地球好几英寸。等我们重回地面后,发现自己和世界的关系已经不同以往了。这并不是说我们不再站在世界的中心,实际上我们从未站在那里。而是说我们甚至不再站在自我世界的中心,自愿把我们的地盘让给我们眼前的东西。” 消除自我中心,是审美的重要特点。
少数人文学者随着学术水平的提高,自己的修养也不断提高,飘飘欲仙,但更多的学者可能没有这样的天资,有的学者甚至口是心非。《哈姆莱特》的奥菲利娅曾说:“我将要记住你这个很好的教训,让它看守着我的心。可是,我的好哥哥,你不要像有些坏牧师一样,指点我上天去的险峻的荆棘之途,自己却在花街柳巷流连忘返,忘记了自己的箴言。”这样的坏牧师甚是可恶。如果他的高论能够指导人们上天堂,说明他的存在还是有价值的,就算他自己下了地狱。
人工智能时代,面包的价值也许会慢慢下降,水仙花的价值也许会不断攀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