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有人从宏观的视野赞美这个世界。王维看到的是“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美景,陆游欣赏的是“三万里河东入海,五千仞岳上摩天”的壮美。陈子昂却“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陈氏的诗句体现了进一步反思的精神。反思有两条路径:或者继续采用有机的整体观,或者不断分析步步深入。
哈姆莱特曾说:“即使把我关在一个果壳里,我也可以把自己当作拥有无限空间的君王。”大部分科学家都把自己关进了果壳里,在有限空间中把问题研究清楚。19世纪的赫尔曼·冯·亥姆霍兹(Hermann von Helmholtz)发现神经细胞中的信息通过电流传递。电流是怎样传递信息的呢?这么一个小问题,吸引了很多科学家,其中阿德里安 (Edgar Douglas Adrian)、霍奇金(Alan Hodgkin)、赫胥黎(Andrew Huxley) 和罗德里克·麦金农(Roderick MacKinnon)四位科学家还因为研究这个问题获得诺贝尔奖。
哈姆莱特并不想被关在果壳中,他认为那样会做噩梦。他的原话用的是虚拟语气,表示他不可能也不愿意进果壳。大部分人文学者都希望处于宏观的有机世界中,追求的是形而上的道,就像孔子所说的那样,“朝闻道,夕死可也”,打心底里看不起形而下的东西。
在微观中的科学家是不是生活在痛苦的噩梦中呢?他们是不是就因此就无法形成人生观和宇宙观呢?肯定不是!他们对科学乐此不疲。他们当然相信自己能够“观古今于须臾,抚四海于一瞬”。他们这种“坐井观天”的价值观,人文学者不以为然。然而文人假如自以为是地闯入他们的世界,指责他们的价值观,绝对会是自讨没趣。这个世界上谁会缺乏价值观呢?谁会认为自己的价值观不对呢?再说,坚持“君子不器”的 人文学者,不与实际打交道,其人生观就更加正确吗?
最近听了一个脑科学家的讲座,他提出了这样的认识论:朴素整体观——微观还原论——分子整体观。人文学者如果不吸收当代科学的新成果,不与时俱进,他的观点就与古代的朴素的整体观没有多少区别。另外一方面,科学家如果都坚持“在一粒沙子中看见宇宙,在一朵野花中看见天堂”,其观点也有很大的局限性,必须要从“多沙子”“多野花”的角度理解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