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国致乱
公元前299年,赵武灵王在位27年后传位给十岁的儿子赵何,自称“主父”当上了太上皇。四年后,出了沙丘之乱。长子赵章被杀,本人饿死沙丘。出现文章开头的那一幕,凄惨至极。
这里我有个疑惑:赵武灵王为什么要急着传国?
急于传国之疑
赵武灵王14岁继位,在位27年,刚刚四十出头,正是大展鸿图、实现强国抱负的时候,为什么要急着传位给儿子。况且儿子赵何也才10岁呀。
司马光在《资治通鉴》给的解释是:“赵武灵王爱少子何,欲及其生而立之”。因为喜爱少子赵何,想在自己生前就立他。
似乎也不通。
首先,赵武灵王身体很好。正值壮年,是个马上的国君,没有致命伤病。退位当年还冒险出使秦国。退位第三年巡视北胡、到楼烦招募骑兵,退位第五年灭掉中山国。
其次,如果真的爱赵何,立为太子慢慢培养更为稳妥。10岁的国君,政事肯定要委托给信任的人。“肥义为相国,并傅王”,三朝老臣肥义充当了这个角色。一旦肥义被杀,“是时王少,成、兑专政”,还是不免被大臣专政的局面。
司马迁指出是因为赵武灵王爱吴娃,立赵何为王。但也没指出为什么急着传国的原因。
有一种说法是吴娃的请求。有戏说的成分。
另一种说法,是赵武灵王,想军事偷袭秦国。这倒是有可能。看他成为太上皇“主父”后几年的实际行动,乔装出使秦国,巡狩边地,招募胡人,灭中山国,似乎支持这个观点。但有一个疑点。主父游走沙丘时,兵权似乎不在他手上了。公子成和李兑能够调动军队了。
“主父及王游沙丘,异宫,公子章即以其徒与田不礼作乱,诈以主父令召王。肥义先入,杀之。高信即与王战。公子成与李兑自国至,乃起四邑之兵入距难,杀公子章及田不礼,灭其党。”
沙丘之变的经验教训
司马迁在《史记·赵世家》里评价:“主父初以长子章为太子,后得吴娃,爱之,为不出者数岁,生子何,乃废太子章而立何为王。吴娃死,爱弛,怜故太子,欲两王之,犹豫未决,故乱起,以至父子俱死,为天下笑,岂不痛乎!”
沙丘之变,是个比较惨痛的结局。总结经验教训:
1、不可因宠废立。
赵武灵王已经立魏夫人所生长子赵章为太子,后因宠爱吴娃,爱屋及乌,改立吴娃所生的次子赵何。
刘邦当年也想废太子刘盈,立戚夫人所生的刘如意。结果被吕后制止。传说是吕后请教了张良后,请出了商山四皓,影响了刘邦的决策。
宠爱是个人情感,立太子是组织的传承。一个感性、一个理性,不可混淆。立太子,要考虑权力利益的制衡、稳定与发展的平衡,是个真正难而重要的事。因宠废立,是对这件真正难而重要的事的逃避。结果往往不是最优的。
2、“欲两王之”是最大败笔。
赵武灵王又觉得对不起大儿子,想要把国家一分为二,让赵章做代王。犹豫中激起兵变。
战国时期,连年争战,以国家实力图生存。“两王之”即便两个儿子和平相处,也会削弱赵国实力。况且,两个儿子根本不会和平共处。
九百多年后,大唐开国皇帝李渊,也遇到了同样的难题。太子李建成与秦王李世民,一个是太子、一个功勋卓著,难于取舍。李密也曾想过裂土分立,犹豫中酿成玄武门之变。
人物辨析
一世神勇的赵武灵王,在传承这件事上,败笔连连。为什么?此时他正值壮年,还不像汉武帝年近七十有点老糊涂了。也许可以从个人性格特质中找找原因。
刘邵在《人物志》中,曾论述过英雄。
“聪明秀出,谓之英;胆力过人,谓之雄”
“雄以其力服众,以其勇排难,待英之智成之”
“若一人之身,兼有英雄,则能长世;高祖、项羽是也。然英之分,以多于雄,而英不可以少也。英分少,则智者去之,故项羽气力盖世,明能合变,而不能听采奇异,有一范增不用,是以陈平之徒,皆亡归高祖。英分多,故群雄服之,英才归之,两得其用,故能吞秦破楚,宅有天下。”
可见赵武灵王身上,“雄”的部分多于“英”的部分。英分少,智者去。过早的传国与幼子,又想两分国土,这两件事上,显然并不明智,也未见智者劝阻。
赵武灵王身上,“雄”的特质非常突出,有敢为的优势,也有相应的短板,对人多有猜忌,不愿意受约束。
“雄悍杰健,任在胆烈,失在多忌”
“雄悍之人,气奋勇决,不戒其勇之毁跌,而以顺为恇,竭其势;是故,可与涉难,难与居约”
赵武灵王这样雄悍之人,往往不容易信任人,多有猜忌。愿意冒险,不愿意被束缚、受限制。
这可能是解释赵武灵王早早传位的一个理由。他太喜欢驰骋沙场的痛快、冒险后成功的快乐了。不喜欢繁文缛节的朝堂。
可惜,英的成分不够,智慧不足。也没有吸纳英才在身边辅佐,落得个饿死沙丘的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