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分种麦正当时
文摘
2024-09-22 07:20
北京
小伙伴们好！今天是9月22日，星期天。虽然明天才是咱们开始背诵新诗的周一呢，但是今年的秋分却在今天到来了，所以我也就提前一天准备出了下一周的背诵作业——唐代元稹的第十六首节气诗《咏廿四气诗·秋分八月中》：琴弹南吕调，风色已高清。
云散飘飖影，雷收振怒声。
乾坤能静肃，寒暑喜均平。
忽见新来雁，人心敢不惊？
第一：了解一下“秋分”中的“分”这个字的含义。二十四节气里，一共有两个“分”，分别是春分和秋分。这个“分”字有两重含义：一是指“昼夜平分”，也就是说，每到春分或者秋分这一天，昼夜的长度是基本一样的。二是指“季节平分”，春分那天是春季的一半，同样，秋分这一天也是秋季的一半。第二：了解一下古人总结的“秋分三候”：“一候雷始收声”：古人认为雷是因为阳气盛而发声，秋分以后阴气开始旺盛了，所以不再打雷了。“二候蛰虫坯户”：一些春分后出土活动的小虫呀、小动物呀，在秋分过后也会蛰居进地下的土穴，并且用细土把洞口封起来准备过冬了。“坯”字在这里是细土的意思。“三候水始涸”：是说水气不再像夏天时那么充沛了，江海、湖泊的水量明显减少，有些沼泽水洼处甚至干涸，当然，空气也会变成越来越干燥了。![]()
先看首联：琴弹南吕调，风色已高清。
先解释一下南吕。南吕是古乐十二律里的第十律。此前我说过，古人把十二个乐律跟农历的十二个月份作了一一的对应。而且在我们已经背诵过的前十五首节气诗里，也已经不止一次与古乐十二律邂逅了，比如对应着四月的仲吕：“欲知春与夏，仲吕啟朱明”，对应着五月的蕤宾：“蕤宾移去后，二气各西东”，对应着六月的林钟：“大暑三秋近，林钟九夏移”……而南吕就对应着八月，所以这里说的南吕，也就是代指八月。第一句的“琴弹南吕调”可以把它理解为双关语，一方面，可以是轻抚古琴，缓缓弹奏起古老的南吕调，这样一个动作或者说这样一个行为；另一方面，也可以理解为意指时至此时，已是八月渐深了。用琴和古乐来喻指，不光点明了八月中旬这样一个秋分节气，而且更浪漫，更富诗意，对不对？第二句说的是秋分节气时的风。“高”、“清”这两个字，作者真是用得精准。不是么？天高云淡、风清气爽，天色澄清，秋风高远，这正是农历八月最典型的特征。再看颔联：云散飘飖影，雷收振怒声。
这一联进一步描述了气候的变化。秋分时节，天空中的云朵自由自在地飘飖聚散着，一个“散”字写活了云朵在空中的状态。“雷收振怒声”这一句，呼应了“秋分三候”里的第一候：“雷始收声”。雷声收敛了气势，即使偶尔出现也是若有若无的，不再像夏天那样的雷霆震怒了。前面说过，古人认为雷是因为阳气盛而发声，现在到了秋分，阴气开始旺盛，所以雷声渐弱直至不再。一个“收”字，也是用得极其精炼准确，把收敛、渐弱、终止的意思全都涵盖进去了。风儿徐缓，云儿轻盈，琴儿悠扬，心儿宁静，哎呀，正是一年中最美最美的秋天啊！按照格律诗的要求，颔联和颈联必须是两副对子，咱们看看这颔联：云和雷相对，都是名词；散和收相对，一仄一平，都是动词；飘飖和振怒相对，一平一仄，都是形容词；影和声相对，一仄一平，都是名词。看看，对仗得非常工整吧？再看颈联：乾坤能静肃，寒暑喜均平。
乾坤：指天地或阴阳两个对立面。《周易》用“乾”来表示天和阳，用“坤”来表示地和阴。这里的乾坤也是泛指天地。均平：秋分是二十四节气中的第十六个节气，时间一般在每年公历的9月22~24日。秋分这一天，太阳到达黄经的180°，几乎直射地球赤道。《春秋繁露》中说：“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这一联是说，到了秋分时节，天地阴阳归于静穆，寒暑二气喜得平衡。正像《黄帝内经》所说，“从容不迫，平静收敛。”这“静肃”二字，呼应了“秋分三候”里的其余两候，即“二候蛰虫坯户”和“三候水始涸”。各种小动物开始蛰居，天地之间少了它们的身影和声音，江河湖海也从波涛汹涌而转于波澜不惊。寒暑二气不再争斗，转而平衡相处，总之，一片祥和宁静的喜人景象。这颈联也是一副对子。乾坤对寒暑，平对仄，一个是天地阴阳，一个是冬夏冷暖；能对喜，一平一仄，两个都当动词用；静肃对均平，仄对平，两个都是形容词。你看，跟颔联一样，也是十分工整讲究的吧？最后看尾联：忽见新来雁，人心敢不惊？
大雁是典型的迁徙动物，每年春天转暖，就从南往北飞，待到秋天转冷，又要从北向南飞。现在，忽然看见有大雁从天空中掠过，仿佛在提醒人们，寒冷的冬天正在逼近，又是一年走向尾声了。人生苦短、岁月飞逝，想到此，心里怎么能不烦扰、不惊叹呢？这就是诗人想表达的一种情绪。有意思的是，自从进入秋季，这个“惊”字就在元稹的节气诗里频频出现：立秋时有“一叶惊心绪，如何得不愁”，处暑时有“叶下空惊吹，天高不见心”，白露时有“叶下和秋吹，惊看两鬢毛”，现在秋分时又有“忽见新来雁，人心敢不惊”。的确，秋天固然有天高云淡，风清气爽，但也会有凄风苦雨、落叶萧萧的时候，更何况它象征着一年将尽，象征着人生易老，真是时光留不住，岁月催人老啊，很容易引发人们的悲伤和无可奈何，正如孟浩然的那句“白发催年老，青阳逼岁除”。所以古人常怀悲秋之情，尤其是文人墨客们，更喜欢在悲秋方面大做文章，似乎不惟此，便不算风雅时尚似的。![]()
但我们不是古人，是更懂岁月流转、生命轮回、万物发展……之科学、之规律、之哲理的现代人。若是偶尔悲一悲秋，附庸一下风雅，那倒也罢了，但真要是掉进去出不来，那岂不是傻得冒了泡？面对秋深，连古人都懂得“使志安宁，以缓秋刑，收敛神气，使秋气平，无外其志，使肺气清，此秋气之应”这样以一颗平常心来看待自然界变化的辩证思维，更别说我们现代人了。刘禹锡说：“自古逢秋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杜甫说：“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多么通透！多么达观！多么诗意！多么豪迈！我喜欢。说句老实话，我总认为，在对待时光流逝、人生易老这类话题时，没有读过多少书的劳苦人往往倒比读过书的那些人看得更本真，更通透，更务实，更健康积极。比如当文人骚客们竞相悲秋时，一句农谚却传达了劳苦人是如何对待秋分的，这就是：“白露早，寒露迟，秋分种麦正当时。”好个“秋分种麦正当时”！它不仅是指导农业生产的农谚，在我看来，它更是坚韧务实值得大赞的人生态度。当一年渐尽、万物萧条时，他们并没有做悲秋戚岁的无病呻吟状，而是已经开始着眼未来，已经开始着手播种下一年的新希望了！这是何等的棒啊！好了，对这首诗的品赏就到这儿了，现在，咱们重读一遍，并开始背诵起来吧：《咏廿四气诗·秋分八月中》
唐 元稹
琴弹南吕调，风色已高清。
云散飘飖影，雷收振怒声。
乾坤能静肃，寒暑喜均平。
忽见新来雁，人心敢不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