覃竞:山里的海

文摘   2024-08-21 00:00   陕西  




山里的海


覃竞

听到朋友母亲去世的消息,心情就像汛期的雨水一样冷冽而幽暗。

人到中年,才明白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尤其是当你以为自己在努力生活,自己在认真和坚持,甚至全身心投入到自己认为对的事情耗费太多的光阴之后,转身却是可怜和可悲的。因为你无法抵挡生老病死,无法能够以一种超人的能力和方法去解救自己身边的亲人和朋友。

节哀顺变是一句一成不变的安慰语,只是这句话在电话里从嘴里说出去之后,心情更加失落和沉闷。

只有经历过痛苦的人知道,自愈和自渡是一种艰难的行程,没有固定的模式,没有期限的煎熬,还可能在黑暗里迷失自己。

朋友在电话里劝阻我不要前去吊唁,担心沿途山路的安全。想到母亲去世时,朋友非但没有对我们未将消息告诉他而生责怪之意,反而默默的陪着我们一起办完母亲的丧事。

我和弟弟决定一起去几十里外的朋友家看看。



下了十几天的雨,终于熬到了晴天。我们沿途并没有因为天气转好而放松,反而是格外小心。从小就在山城里生活,早就晓得了雨后的初晴也是最危险的,所以小弟的车速比平日里慢了许多。

赶到朋友家,和朋友见了面,在老人的棺木前上香、烧纸和磕头。

朋友和他的家人几天几夜没有休息,面色蜡黄,加上沉重的打击,十分憔悴。即使这样,他们还要给前去吊唁的亲戚朋友逐一回礼。

丧事的回礼是需要体力和耐力的,给每一个前来的参与吊唁的客人下跪和磕头,既要真诚还要包含着浓浓的谢意。

每一次膝盖毫不犹豫地弯曲,这里面蕴含着无法诉说的悲痛和无奈。膝盖的破皮流血,都无法感触到皮肉的疼痛,只有身心的悲哀在香火里不断地溢出来。

辞别前,没有贴切的语言可以安慰朋友,只有嘱咐朋友一定要抽空喝点水、吃点东西。

回程中,路过三河口水库的时候停留了一会。



蓝色的水库水波平稳,和蓝天一个色调,唯一不同的是,天空里飘荡着许多各种形状的白云。

水的湛蓝、天空的湛蓝像极了大海。而眼前的蓝色水面宁静地在几座青山的怀抱里快要睡着了。

我们歇脚的山地里种植着李子,青黄色的李子挂满了枝头。前来欣赏美景的游客看了美丽的山水后,可以自己在村集体设置的房屋里找到值班人员,拿上几个塑料袋子。自己动手去采摘李子,摘完后过秤,5元一斤,既能尝尝新鲜水果又能感受劳作的乐趣。

一个人在山坡上坐下,青草地很凉快。一眼望去,宽阔的水面一望无际,最远的线条就是水天一线。好像天空和水面是一体的,分不清是天上飞来的水,还是入目的水光溢出了天空。好动的白云洒脱而飘逸,停停走走,在天空里没有目的的云游。

多年前的这里原本居住着许多山里的农户,在青山绿水里过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小日子。后来听说大城市的饮水不足,善良而厚道的村民们在当地统一安排下搬迁到了集中安置点,把山、水、树木、房屋都奉献给了那些需要水源的城里人。



曾经炊烟渺渺的土屋、秧苗青绿的农田沉入了水库的深处,而覆盖率高的植被、水资源丰富的大山成为了水库的忠实守护者。

一眼望去,水库远处有一座小岛。其实它原来是一座小山,水库淹没了一部分身躯,露出水面的山顶绿树成荫,没有一点娇羞和害怕,勇敢的在水库里继续生长。

有几朵白云不甘落后的迈开了游走的步伐,在水面投下了自己的影子。这样,水里也有白云在移动,好看的光景应然而生。

山的倒影在水面轻轻地画出了墨绿色的画卷,整个水库又开始演绎出中国画的神奇和魅力。

忧伤瞬间消褪了许多,突然也释怀了许多。

母亲葬在了上游,阿姨葬在了下游,她们活着的时候同饮过一条水域的水,也曾在同一片天空下与青山绿水相伴。她们虽然都是平凡而普通的农人,但也都是这片天地里的过客之一。

天色渐晚,水库的水面和远处的大山更加寂静。水色由墨色向黑色过渡着。天空缓缓地褪去蓝色。群山勾勒出层层叠叠的轮廓。

藏在山里的海要睡觉了。
我们也要回到自己的小家继续自己的生活。
2024年7月21日晚小记

覃竞,女,佛坪人。


椒溪物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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