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起潮落》第二部,第二十九章:眼泪是没用的东西

文摘   小说   2024-08-26 00:00   陕西  


【编者按:李红女士的长篇小说《潮起潮落》第二部,共计三十九万字。计划每隔一天发一章。原文部分章节字数超过一万字,现征得作者同意,拆分部分章节,并根据内容,在章节前添加小标题。感谢李红女士对《椒溪物语》的信任和支持。】



《潮起潮落》第二部,第二十九章:





眼泪是没用的东西


屋里拾掇得差不多了,蓝方辛就开始拉棉活。三伏还没完,天还有些烤,但蓝方辛性子急,又是极要强的人,年年都是暑假忙秋冬,寒假备春夏,反正所有的活都要在假期弄利索了,不想开学了再操心这操心那影响工作。虽然回到队里了,但这心劲这习惯还是不变,也不想变。进学校已经费了周折,再也不能叫人指指戳戳说三道四了。再说了,赶前不赶后,自己今年这样子,一开学,连吃都要好好刨呢,更甭说穿的事了。

梦梦要到镇上去,蓝方辛把两张花票递给梦梦,叫她回来时把那两张花票的花买了。

“装好,就剩那两张了。”蓝方辛又叮咛一遍,不叮咛不行,那年月花票布票比啥都金贵,没有票有钱也买不来东西。

大雁已经把房殿的杂物腾利索了,拿出一张白生生的新席铺开。梦梦的棉衣短了,蓝方辛叫大雁在下面接一截,大雁接了,蓝方辛又说算了算了,反正丽娃的也小了,不如留着给丽娃做算了,然后就翻箱倒柜翻出一块小格子布叫大雁裁了,准备给梦梦重做一个。

要是只是拆洗旧棉衣,大雁一个人就能做了。但蓝方辛说梦梦路远,教室又不生炉子,要给梦梦添一层新棉花。新棉花丝丝蔓蔓,大雁弄不了,要是翻瞎了,前功尽弃不说,那新花和旧套子粘在一起,成了一疙瘩一疙瘩,把新花就糟蹋了。

蓝方辛身子笨,絮了一片就交给大雁,叫她照样子絮,絮平整。大雁没絮过,蓝方辛就坐在旁边一会儿指指这儿,一会儿指指那儿。絮得差不多了,蓝方辛叫大雁让开,自己捏住那新花旧花和布一起吭吭哧哧地卷。大雁看她妈太吃劲,过去帮忙,蓝方辛说:“走开,甭添乱。你卷不紧。”大雁就赶紧退到一边。

蓝方辛没抬头,说:“用脚踩着。”大雁就又赶紧上去用脚踩住蓝方辛卷好的地方。

蓝方辛坐在那儿喘了一会儿气,又爬到另一边卷去了。

四边全部卷完了,都卷到了领口。蓝方辛的汗唰唰地往下流,她摁住那些卷在一起的棉花和布,火躁地说:“拿个布子,我汗都迷住眼了。”大雁赶紧穿上鞋,扯下一个布子,帮蓝方辛把汗擦了。

蓝方辛抓着那一团裹着棉花的布,长长地歇了一会儿,然后就跪在那儿一点点地往外掏。这一掏,正面的就都显出来了,棉花完全裹在里子和面子之间了。大雁对这一招一直很好奇,可不管咋好奇,这一步蓝方辛绝不让大雁沾手,生怕一点点的失误,让她一上午的辛苦付之东流。

身子、袖子全翻出来了,蓝方辛就坐到凳子上去歇。剩下的是个细活,她得歇足了劲一气呵成。等完了这一步,她就可以歇着了,缝纫的事由大雁去做。

大雁看蓝方辛歇下了,给蓝方辛端了一缸子水,说:“芳生说调动弄得差不多了,估计下个月就能回来。”蓝方辛很高兴,回临潼的事她已经问过大雁了,大雁说不回去,说说好了进咱门,为啥要回去。蓝方辛说芳生肯定想回去,大雁说管他哩,想回去当初弄啥去了,现在想回去?蓝方辛说我是怕芳生心里不痛快……大雁急了,说我不回去,就不回去,要回他一个人回去。大雁说着声颤了:“妈,你是不是想撵我……”蓝方辛说:“胡说啥哩?就是说一下,是男是女还不知道哩,要再是个女子,啥都不用说了。”大雁说就算是兄弟我也不回去,我要跟我兄弟一起服侍你跟我爸,一起给你和我爸养老送终。你放心,我肯定让我兄弟,我兄弟比我小那么多,跟我的娃差不多……蓝方辛打断大雁,羞恼地说:“行了,不回就不回,你以为我想叫你回去啊?这么多年了……”蓝方辛不说了,心想将来一定不能亏我大雁。

蓝方辛一口气把水喝完了,说:“太好了。要是芳生调到丰平,那就方便了。”大雁说:“就是。说是招哩,避得那么远。”蓝方辛斜了大雁一眼:“说啥哩?我不是那意思。”大雁当然知道蓝方辛不是这意思,大雁嘴是这么说,其实心里想的也不是这意思。

蓝方辛歇得差不多了,爬到席上把那翻过来的衣服一点一点往平的抚。她跪得很低,一只手在棉袄下面托着,一只手在上面轻轻摸排,凭感觉掌握棉花的平展程度,她的头和身子几乎要贴在棉袄上了。

“蓝老师,忙着哩。”

蓝方辛正专心致志抚弄棉袄,突然听见有人叫她,她歪了一下头,是郝专干。蓝方辛脸一下热了,很尴尬,但她身子太笨,半天起不来。大雁赶紧过来帮她妈一把。

“不好意思,乱得很。”蓝方辛一边择抹身上的棉花,一边喘着粗气叫大雁给郝专干泡茶。

郝专干环视了一下蓝方辛的新屋,说:“新房还是敞亮。”蓝方辛笑一下,过去给郝专干拿墙角的小凳,郝专干看见了,自己搬过来放在大门口。大门口的穿堂风凉快得很。蓝方辛说:“瞎好是自己的屋。住在人家家里不方便。”

“那是那是。”

丽娃已经把那比椅子大一圈儿的小饭桌搬过来,擦净了,大雁就将泡好的茶放在上面。郝专干说:“你这怕是要生啦?”蓝方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唉,这……”郝专干笑着说:“没别的意思,你就安心歇着吧。到时候请个代理就是了。”蓝方辛说:“谢谢郝专干。”郝专干笑道:“不用谢我,这是政策里的事。不过,蓝老师,你都五个娃了,还真想再要啊?”蓝方辛脸红到了脖根,说:“没想要,可知道的迟了。”

郝专干觉得这话题不好再继续下去,说:“我今儿来是给你提亲来了。”

提亲?蓝方辛愣了一下,赶紧说:“对不起,郝专干,大雁结婚本来应该给你说一声。但大雁是在高城结的婚,也没办,就没给你说。”

“没事,没事,大雁的事我知道。新事新办,好。我今儿是给梦梦提亲来了。”

郝专干笑盈盈的,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

蓝方辛一下笑了,说:“前些天我还为这事说梦梦呢,嫌那成天跟着村里那些订了婚的娃胡混当,不好好念书,今儿你却给梦梦提亲来了。你开玩笑哩吧,梦梦才十五。”郝专干说:“我知道。按说这事我不应该管,但清明他哥和我熟得很。我也是受人之托,推不过呀。”

“清明?”蓝方辛有些茫然,没弄清清明是谁。

郝专干看蓝方辛满脸迷惑,说:“清明在丰平上学,和梦梦是同学。清明他哥是上川村的支书,跟我年纪差不多,熟得很。”

“哦……”

郝专干见蓝方辛还是茫然,问:“梦梦没给你提起过?”

“没有。”

郝专干把杯子放到小桌上,说:“我还以为你知道这事哩。俩娃好得很。”

蓝方辛叫这突如其来的事弄蒙了,她把郝专干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哦,我明白了。俩娃好,他哥叫你提亲来了。”

“就是就是,就是这意思,他哥认真得很,催我几回了。”郝专干看蓝方辛有点儿明白了,情绪高涨起来,兴奋地看着蓝方辛,期待着蓝方辛的允诺。

蓝方辛并没像郝专干期待的那样,痛痛快快应下这事,她给郝专干添了一下水,笑着说:“咱农村人订婚早,这我知道。可梦梦才刚十五岁,还上学哩。”

郝专干有点失望,他将饭桌上的茶端起来说:“我说也是。”

郝专干没喝,又把水杯重新放回桌上,笑着说:“不过话说回来,既然俩娃好,那边情况也可以,定下来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哦,还有。清远——就是赵清明他哥——说最近给清明说亲的人很多,要是咱这边应了,别的人他也就好拦挡了。”

蓝方辛听出些门道了,人家就是要个准字话,怕这么没名没分地扯着把人家耽搁了。

蓝方辛不好再说啥了。对于这事,她一抹两黑,啥都不知道。赵清明是谁,长得咋样,为人咋样,俩娃到底好到啥程度,梦梦对这事是啥态度,她一概不知。当然,这事是郝专干出面,如果合适,她也不会坚决反对。但她也不会因为是郝专干提的亲,就稀里糊涂应下来。她必须得问清楚,看看梦梦的意思,她不是那种独断专行的糊涂家长,在这种事上尤其不是。她说:“那行,等梦梦回来我问一下,回头给你回话。这情况我一点儿都不知道。”

郝专干见蓝方辛啥都不知道,也觉得这样说下去说不出啥结果,就说:“行,那就这。我走了。”

郝专干说走就走,蓝方辛有些不好受,但这事来得太突然,蓝方辛没法再留郝专干,就顺话搭话地说:“你不再坐一会儿啦?”郝专干已经站起来了,说:“不了,我还有事。”蓝方辛也站起来了,准备送郝专干。

郝专干已经出了门,又回过头说:“清明那娃我见过,干练得很。他哥又是支书,前途没问题。”

哪一个说媒的不想把媒说成?郝专干也不例外。虽然只是偶然一次,但受人之托,说不成,这脸上无光,心里也舒服不了。

蓝方辛突然感到了压力。她当然不会因为郝专干的关系而背拗孩子的意愿,但若事情不成,一定是个难堪的事。蓝方辛笑了一下说:“我知道。”

郝专干刚走梦梦就回来了。她看门口放着小饭桌,就把车子撑在大门外,把车头上的东西拎进来了,说:“今儿这花好得很,没一点儿黑星渣子。”

蓝方辛说:“推进来,看不见太阳正红着哩!”梦梦就把小方桌往边上移了移,将车子推进来,放到天井里。

蓝方辛搬了小凳子走到天井的另一头,那里离大门远一些。她将凳子放在天井沿上,伸长腿坐了,说:“赶紧洗,洗了我有话问你。”

梦梦见蓝方辛一脸严肃,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放下盆不洗了,站到蓝方辛面前。蓝方辛说:“坐下。”梦梦就正对着大门在天井沿的石板上坐了,和她妈形成九十度的角。

蓝方辛把身子转了一下,让自己朝着梦梦一些。

“你有个同学叫赵清明?”蓝方辛问。

听见蓝方辛问赵清明,梦梦的心怦怦跳了两下。她不知她妈咋突然问起赵清明,她妈怎么会知道赵清明呢?

“是啊。”梦梦的回答既含糊又简洁,它可以掩盖她的紧张,也能让她静观其变,避免画蛇添足此地无银三百两的麻烦。

蓝方辛不想绕圈子,直截了当地问:“你俩啥关系?”

“同学关系呗。”

这一次梦梦回答得干净利索。她不知道她妈啥意思,怎么会问出这样的话。她不想再谈下去了,起身想走。蓝方辛没躁,压着性子说:“你坐下。好好给我说说你俩的事。”梦梦抬起的屁股又坐实了,很抵触地说:“我俩有啥事?你啥意思嘛!”

“这娃,你要急死我呀。你到底说不说?”蓝方辛说着站起来了。

梦梦也站起来了:“你叫我说啥嘛,我俩啥事也没有,你叫我说啥?”

“你不说是吧?”蓝方辛气得扭了两下身子,最后看了一下大门,又坐下了,说:“刚才郝专干给你提亲来了。”蓝方辛直接把问题堆在梦梦面前,梦梦急了,盯住蓝方辛:“郝专干?给我提亲?跑到咱家?”

“是啊,刚走。”蓝方辛盯着梦梦,看梦梦的态度。

梦梦想了一下,好像没碰见郝专干,她想她妈是不是在诈她。她把眼朝向大雁,大雁冲她点了一下头。她又看那几个小的,那几个立刻把脸缩回房子去了。

梦梦又坐下了,目光落到蓝方辛脸上,说:“啥意思?我没弄明白。”

“赵清明他哥托郝专干提亲,叫把你俩的事定下来。”蓝方辛耐着性子把事情又说一遍。

梦梦无话可说了。她不知道咋突然冒出这么个事情,就算她对赵清明有那么一点点好感,就算赵清明对她有那么一点点意思,咋会一下子扯到订婚上呢。

“定下来?啥叫定下来?定下来是啥意思?你是说订婚吗?”梦梦心里很乱,前言不搭后语。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大概是想确定一下。蓝方辛没有郝专干的兴奋,梦梦的迷乱更让她兴奋不起来,她说:“就是这意思。”

梦梦突然笑了:“订婚!这咋可能。太好笑了!订婚?”梦梦的态度叫蓝方辛有点发蒙,她说:“这有啥好笑的。你俩不是挺好的吗?”

“挺好的就要订婚吗?”梦梦一下就把蓝方辛顶回去了。她站起来,没看蓝方辛,往台沿上走,一边走一边说:“订婚?为啥要说订婚的事呢?”

蓝方辛也站起来了,说:“梦梦,我给你说,你也知道,农村人订婚早……”梦梦猛地回过头,暴怒得像头狮子:“不要给我提订婚的事,我不想听那两个字。”

蓝方辛茫然了,盯着梦梦:“这到底是为啥?难道你不喜欢赵清明?”

梦梦没有说话,她说不出话来。她喜欢赵清明吗?应该是喜欢的。但这喜欢和订婚咋也扯不到一块。它太清浅了,清浅得她都不知道它是不是存在。她承认想起赵清明她有点兴奋,也很喜悦,可这兴奋和喜悦是那么混沌那么朦胧,她看不清它的颜色,看不清它的样子。它是不是自己三生石上那棵树,没有人知道,她也不知道。她用崇敬的眼神看着它,想象着它未来的样子,享受着它带给她的那一丝温暖和羞怯。她不想对任何人提起这事,即使金花,即使她妈,她不想让一点点不当的描述或者误解伤损它,玷污它。

蓝方辛看梦梦不说话,说:“赵清明他哥是支书,家里……”

梦梦像被人刺了一下,心中的圣洁瞬间成了臭泥烂瓦。她不想盖房子,更不想像牲口一样被人估评论价。她什么也没说,扭头进房间去了。

蓝方辛有点急了,不知道哪一句话把梦梦惹着了,她耐着性子朝房间喊:“你……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蓝方辛的话还没说完,梦梦又出来了:“好了,你现在就叫人给郝专干回话去,就说我不愿意。”说完又进去了,扑到炕上哭开了。

蓝方辛没想到梦梦对这事反应这么激烈。她走到窗下,说:“不愿意算了,也没人逼你。我是听郝专干说赵清明他哥说你俩挺好的……”

“别说了!!”梦梦冲着蓝方辛吼了一声,哭得更厉害了。蓝方辛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到房殿看她的棉祅去了。

没有人明白梦梦的意思,更没有人理解梦梦的心思。赵清明的家境不错,他哥又是支书,支书差不多就是村里的皇上。最主要的是俩娃关系不错,彼此有情有意。这是多好的事情,况且,不行也就罢了,又没人逼你,怎么就那么伤心那么大脾气呢?

蓝方辛弄不明白梦梦,因为梦梦和蓝方辛想的根本不是一回事。订婚梦梦肯定不同意,她连考虑也不会考虑。她向往爱情,向往连她自己都说不清楚的爱情。如果她对赵清明的感觉算得上爱,那这爱是多么娇嫩多么柔美,她怎么可以拿订婚这糙绳来损伤它!她恨死赵清明了。他为什么要提出订婚!他怎么可以提出订婚呢?他真的关注过她吗?他真的了解她吗?他总共跟她说过两次话,就突然来家提亲,这也太可笑了。他想要的到底是什么?爱情的宫殿,或者只是一个婚姻的城堡?爱情最终也许会走向婚姻,但当爱还是一棵嫩芽的时候就用钢绳将它缚住,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情。他现在提出订婚,他是不信任自己还是没有自信?他让他哥来提亲,还拿他哥做筹码,他是在做交易吗?他做交易之前是不是已经算计好了?他肯定不会做亏本的生意,那么她呢?他太让她失望了。

也许这不是他的意思,只是他家里人的意思。可是,这有什么区别呢?话肯定是他给他哥说起的,他哥提亲,他也一定是同意的。他怎么可以这样轻易地把感情拿出来示人,还让别人帮他圈绑。这是爱吗?如果是,这个爱到底有多少分量?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待他的爱,他就是这样理解爱的吗?他到底有没有爱?

梦梦哭啊想啊,从太阳偏西哭到繁星点点,从繁星点点想到朝阳又一次升起。她想的不是结果,结果是一开始就了然了的,斩钉截铁坚定不移。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是这样,为什么要这样,无数的为什么把梦梦的心绞碎了。

梦梦给蓝方辛又说一遍:“你给人家回话吧,我不同意。”

说这话的时候,梦梦的眼圈儿又红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想让它流下来,但最终还是流下来了。爱是甜蜜的,但爱是从心里长出来的,拔掉爱,心就剩下血肉模糊。眼泪是没用的东西,无法弥合破碎的心,但眼泪是咸的,眼泪从伤口上滚过,伤口撕裂般的疼,但终不至于化脓。

蓝方辛看着梦梦,说:“既然决定了,就别伤心了。你还小,以后的路还长着哩。”梦梦没接蓝方辛的话,又回屋里去了。她的爱还没有发芽,就被扔到沙漠里去了。把爱扔进沙漠的不是别人,是她自己。她心痛得厉害。但她只能这样。她渴望蓝天,渴望云彩,渴望飞翔。

那天下午,蓝方辛亲自去给郝专干回了话。她的身子已经很笨了,但这种结果,她只能用亲自登门来弥补。梦梦肯定不能陪她去,而且梦梦的心情很糟糕,也不可能陪她去。大雁说和她一块去,她想了想,觉得别扭,就咬了咬牙自己挺着肚子去。

“哎呀,你还亲自来,快坐快坐。”

郝专干满脸笑容地把蓝方辛让进来,可当蓝方辛把结果说出来的时候,郝专干脸上的笑僵住了。他说:“没事,没事,婚姻的事,不同意就不同意吧。”

“没办法,犟得很。”蓝方辛无比抱歉地说。

“没事,娃的事,大人拿不住。”郝专干说着,又给蓝方辛添了些水,然后就坐在那儿不知道说啥了。

蓝方辛说:“不好意思,叫你白跑了一趟。”

“那倒没啥。只是清明这娃确实不错,家道也好。”郝专干接着蓝方辛的话,又忍不住说了一句。

“我知道。整整说了一下午,就是不愿意,没办法。你给清明哥好好说说,叫人家寻人家的,别耽搁了人家。”

“没事,清明哥跟我熟得很。再说这话也利利索索回了,不耽搁他的事。没事。”郝专干显得很无所谓的样子。

“那就这,我先回去了。有时间到家去坐。”蓝方辛说完要说的话,心里轻松多了。

“行。你看你,还亲自来一趟,捎个话就行了。你小心些。”

郝专干把蓝方辛送出门,又说:“你没看娃到底为啥?”蓝方辛说:“不知道。就是个哭,哭了整整一夜。”郝专干疑惑地看着蓝方辛,仿佛蓝方辛在编瞎话:“哭了整整一夜?”

蓝方辛本来不想说这事,说了也没人信。可已经说了,收也收不回去,就说:“谁知道哩。你不知道,梦梦看起来灵光,想啥拗得很。”郝专干说:“哦……你也没问一下娃,看娃是不是有别的想法……比如工作、财礼啥的,这都没问题。咱也能帮忙。”

蓝方辛突然有点理解梦梦了,一说订婚就往财礼、家道上扯,连郝专干都这样想问题,你说别扭不别扭。她不想再提这事了,说:“不会。肯定不会。你不知道,我就说了一句清明他哥是支书,跟我急了。算了算了,麻烦你赶紧把话给人家回了,省得把人家耽搁了。”郝专干“哦”了一声,不再说话了。

蓝方辛一走,郝专干就去找赵清明他哥。赵清明哥倒没躁,只是阴着脸撂了一句:“不就是个吃商品粮的吗!”




李红,女,陕西作家协会会员,著有长篇小说《潮起潮落》三卷本(第一、二卷已出版)。诗歌、散文、评论散见于《诗刊》《文化月刊》《文谈》《陕西日报》《光明日报》《文艺报》《新西部》《华文月刊》《衮雪》等报刊,以及“中国作家网”、“中宏网”、“新西部网”、“陕西文谭网”等媒体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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