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璝卒后第二年，即北魏太延三年（437年），北魏封慕利延大将军号不变，又加封“仪同三司”，却改封西秦王慕利延为“西平王”。“西秦王”的封号出自吐谷浑占据原西秦之地，西秦强盛时一度据有陇右、河西和青海等地，皆归吐谷浑控辖。而改封为“西平王”后，暗含北魏对吐谷浑势力范围的框定。说明以枹罕为中心的陇右、河西之地，不应归属吐谷浑的控辖势力。次年，刘宋授以慕利延与慕璝相同的封号，“以吐谷浑王慕利延为都督西秦、河、沙三州诸军事，镇西大将军、西秦河二州刺史、陇西王”。相较北魏而言，刘宋对吐谷浑改封此号，仍是对吐谷浑据有原西秦故地合法性的一种认可。
因之前刘宋升慕璝的“将军号”为“大将军号”，还加封“西秦、河二州刺史”，并由“陇西公”晋爵为“陇西王”。此前沮渠蒙逊联合吐谷浑阿豺向刘宋称臣时，刘宋仅授予沮渠蒙逊“都督凉、秦、河、沙四州诸军事、骠骑大将军、凉州牧、河西王”，而阿豺只为“督塞表诸军事、安西将军、沙州刺史、浇河公”。从中可以看到，吐谷浑在慕璝时，与北凉联合，趁西秦衰弱之际，在河西陇右势力得到了大幅度的扩张。从“浇河”到“陇西”，从“公”爵到“王”爵，反映了吐谷浑势力的发展，也暗含刘宋意欲通过吐谷浑来影响陇右局势的目的。
北魏攻灭北凉后，征西将军贺多罗镇守凉州。在行政管理方面虽沿用州郡县制，但针对河西地区民族众多的情况，又改州置镇，改凉州为凉州镇，特将凉州镇安置于陇右，以加强对北凉灭国后的汉族、匈奴及羌胡流亡邑民的管理。而吐谷浑在刘宋的支持下，成了牵制北魏西北地区的一股重要力量，吐谷浑与北魏之间的利益冲突已不可避免，局势越加紧张。
所以，灭北凉后北魏紧接着要进攻的对象，就是当时占据枹罕以至浇河、沙州一带的吐谷浑。此举令慕利延大为惊恐，“率众西遁，逾沙漠”。太武帝明确表明慕璝有擒赫连定之功并遣使抚谕后，慕利延返回本土。北魏太平真君五年（444年），北魏以慕利延杀阿豺长子纬代为导火索，以“拾寅兄弟不睦”借口，出兵攻打吐谷浑。
北魏此次下决心讨伐吐谷浑也是经略河西、西域的战略需要。北魏攻灭北凉后，“鄯善人以其地与魏邻，大惧。曰：‘通其使人，知我国虚实，取亡必速。’乃闭断魏道，使者往来，辄钞劫之。由是西域不通者数年”。于是，中原与西域的往来被迫中断。北凉亡国后沮渠安周南奔吐谷浑，其弟酒泉太守沮渠无讳逃往晋昌。沮渠无讳在北魏太平真君初，屡次围攻酒泉、张掖等地，又攻鄯善王比龙、高昌太守阚爽，一度占据鄯善、高昌等地。北魏在击败吐谷浑后，幕利延之侄拾寅“逃往河西”，即逃往沮渠无讳占据的酒泉、张掖以西一带。通往西域之路的断绝，可以说是河西北凉残余势力与吐谷浑、氐、羌等各种势力综合影响的结果。
太武帝封叱力延为归义王，诏晋王伏罗率诸将讨伐慕利延。太平真君五年（444年）八月，北魏遣军出击。北魏对吐谷浑的攻伐，并不是先从枹罕开始，而是派晋王伏罗督高平、凉州诸军至乐都，直接深入吐谷浑腹地。《魏书》载：
伏罗至谓诸将曰：“从正道，恐军声先振，必当远遁。若潜军出其非意，此邓艾擒蜀之计也。”遂间道行。至大母桥，慕利延众惊奔白兰，慕利延兄子拾寅走河曲，斩首五千余级，降其一万余落。
北魏此次战事安排得极为隐秘，果然“潜军出其非意”。慕利延突闻魏军攻伐枹罕，便先行逃往白兰，北魏于是轻松占据枹罕。吐谷浑在北魏的进击下，被迫西逃。为了打通中原至西域通道，在晋王伏罗击败吐谷浑的第二年，北魏再命高凉王拓跋那出兵进攻吐谷浑白兰，并遣秦州刺史封敕文和安远将军乙乌头进击枹罕，并同时遣散骑常侍万度归发凉州以西兵击鄯善。《魏书》又载：
高凉王那军到曼头城，慕利延驱其部落西渡流沙，那急追。故西秦王慕璝世子被囊逆军拒战，那击破之，被囊轻骑遁走，中山公杜丰精骑追之，度三危，至雪山，生擒被囊、什归及炽磐子成龙，送于京师。慕利延遂西入于阗国。
史料中的曼头城在今青海共和县西南，慕利延率部落西逃，留慕璝之子被囊、树洛干之子什归断后，这也使得慕利延大部得以顺利逃脱。慕利延进入今新疆地区后，选择向远离河西的方向逃亡，并进攻于阗国，据《资治通鉴》载，慕利延入于阗，“杀其王，据其地，死者数万人”。而北魏也将被囊、什归，以及西秦灭亡时降附的乞伏炽磐之子乞伏成龙等人擒往平城。
高凉王拓跋那伐吐谷浑的同时，万度归至敦煌后，“留辎重，以轻骑五千度流沙，袭鄯善，壬辰，鄯善王真达面缚出降。度归留军屯守，与真达诣平城”。北魏攻取了鄯善，将鄯善王送往平城，并且在鄯善、敦煌驻军。北魏此役夺回了对河西通往西域通道的掌控权，彻底解决了吐谷浑与酒泉以西诸势力相互勾连的状态。
《魏书·吐谷浑传》载，慕利延入于阗后，“遣使通宋求援，献乌丸帽、女国金酒器、胡王金钏等物，宋文帝赐以牵车。七年，遂还旧土”。《宋书》载，慕利延攻破于阗国后，遣使刘宋，上表云：“若不自固者，欲率部曲入龙涸、越嶲门。”可见，北魏此役对吐谷浑造成重创。慕利延“为魏所逼”，几致不能立国欲逃亡刘宋之地。白兰之地一直是吐谷浑自保之地，慕利延弃白兰而败走西域，北魏打败吐谷浑后在故地设置镇戍，吐谷浑活动势力范围被极度压缩。
（文章节选自《武威吐谷浑文化的历史书写》）
作者简介：
张国才，武威市凉州文化研究院党组书记、院长，副研究员，兼任甘肃省历史学会副会长、甘肃省社会科学院武威分院院长、西北师范大学凉州文化研究院副院长、西北师范大学校外硕士生导师。编著和主编《凉州文化概览》《凉州府志备考校注》《凉州民歌选》等学术专著十多部。
刘徽翰，甘肃兰州人。法学硕士，甘肃省社会科学院社会学研究所助理研究员。主要研究方向为社会理论和社会治理。近年来参与完成多项历史文化类研究项目。
编辑：马海霞
审核：王 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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