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康十年（289 年），游牧于辽东的慕容鲜卑部落的部分族民，在首领涉归庶子吐谷浑的带领下，经过六年的辗转迁徙，西迁至今内蒙古阴山一带。数年后，“八王之乱”爆发，中原大乱，晋室无力掌控地方政局。307 年发生的“永嘉之乱”，招致“五胡”崛起，纷争天下。混乱时局里，吐谷浑又率部众从阴山南下至阿坝草原。吐谷浑鲜卑遂与乞伏鲜卑、秃发鲜卑齐聚一堂。乞伏鲜卑第四任单于乞伏利那既以吐谷浑鲜卑远绕清水河迂回入川事而心存感激，将爱女乞伏海延公主嫁与吐谷浑之子慕容吐延为妻，是为西部两大鲜卑缔结为军事同盟之始，吐谷浑鲜卑遂顺利立国于青、川、甘三省之交。
其后，吐谷浑率部众又经陇山，迁至枹罕（今甘肃临夏）。《晋书·吐谷浑传》曾载：“于是乃西附阴山。属永嘉之乱，始度陇而西。”
其时，张轨任凉州刺史已逾六年。他联合河西大族建立起一支强大的州兵，“威著西州”，发兵征讨鲜卑部落，打败若罗拨能，将鲜卑乱兵逐出姑臧，安置于凉州之南的河湟谷地，从事游牧生活。原来生活在河西的大量羌胡族人，也徙至黄河东岸的枹罕一带。吐谷浑率部而来，羌胡将其视为“外来胡”，双方为争夺地盘厮杀数年。起先羌人豪酋极为凶猛，连“身长七尺八寸，雄姿魁杰，羌虏惮之，号曰项羽”的吐谷浑之子吐延，都被羌酋姜聪所杀。但是，数年之后，情势大变，吐谷浑部族逐渐强大，接连征服并统治了今甘肃南部、四川西北部以及青海地区的羌族、氐族等。
枹罕历史悠久，秦始皇时期即在此地置县，治所在今甘肃临夏东北一带。西晋末年，晋惠帝曾置护军，派遣官吏任护军都尉以调节西北将领间的关系。永嘉之乱后，羌人豪酋发动暴乱，逐出护军都尉而据此地游牧耕猎。其后，又为吐谷浑所居。
在吐谷浑“始度陇西，至于枹罕”之前，张轨在凉州“内抚遗黎，外攘逋寇”，保宁域内，声名远播。于是，中原士民纷纷投奔凉州。《晋书》载，“中州避难来者，日月相继”。为了安置这些中原流民，张轨设立临时“县邑”，州府官员将这些县邑组成的一个大的临时机构，称为“侨郡”。张轨派遣使臣到洛阳，请求朝廷给凉州扩大郡县建制，将这些临时的郡县予以合法化。《晋书·地理志》载，张轨“上表请合秦雍流移人于姑臧西北，置武兴郡，统武兴、大城、乌支、襄武、晏然、新鄣、平狄、司监等县。又分西平界置晋兴郡，统晋兴、枹罕、永固、临津、临鄣、广昌、大夏、遂兴、罕唐、左南等县”。所以，其时枹罕一带为前凉晋兴郡的辖地。数十年后，张骏为“前凉王”时，重划疆域和行政，将原先仅有凉州一州的行政建置改变为凉、河、沙三州建置，枹罕为前凉河州的治所。
《晋书·吐谷浑传》载，吐谷浑之子吐延号曰“项羽”，并坦言：
大丈夫生不在中国，当高光之世，与韩彭吴邓并驱中原，定天下雌雄，使名垂竹帛，而潜窜穷山，隔在殊俗，不闻礼教于上京，不得策名于王府，生与麋鹿同群，死作毡裘之鬼，虽偷观日月，独不愧于心乎！
这段记载表达了吐谷浑在徙至西北时的一种自我定位或者说期许。言论中表述因生不在中国，故不能与“韩彭吴邓并驱中原”。从其字面意思来看，并非问鼎中原之意，而是想做与“韩、彭、吴、邓”一样的人物，说明吐谷浑国初创之际对中原正统性的尊崇。在中国传统文化典籍里，“日”“月”表达中原帝国中的君臣之意，如《春秋纬·感精符》载：“三纲之义，日为君，月为臣也。”
吐延在这段自述性的文字里，称自己为“麋鹿”“毡裘”，表达了吐谷浑从辽东来到西北的一种自我定位，故有“偷观日月，独不愧于心”的内疚。此段记载说明，其愿奉中原王朝为正朔的一种美好愿望。其时的西晋因战乱而国力衰弱，统治河西的张轨俨然为晋室代表。于是，居于枹罕的吐谷浑奉凉州张氏为晋室“正朔”，收拢族人，安心游牧生产，蕃息繁衍。
前凉建兴十一年（323 年）五月，前凉第二位国王张茂辞世，张骏继位。一年后，偏安江南的晋元帝司马睿死讯传至凉州，张骏诏令凉州大办丧事，百姓“聚哭三日”，以示遥尊晋室为“正朔”。这个阶段，北方分裂割据情势日渐危窘。当时凉州的东部由匈奴刘曜以长安为都建的前赵王国，东北部羯人石勒以襄国城（今河北张家口桥东区）为都建有后赵王国，北部由铁弗部首领赫连勃勃在河套地区建立的胡夏政权。西面为龟兹、焉耆等西域诸国，南部是巴氐族首领李雄的成汉王国。处在西南夹缝里的吐谷浑部落，人数不多，力量微弱，在河州一带很难站稳脚跟。
恰当其时，吐谷浑首领吐延对周边被其征服的羌人多行苛政，残暴不仁。前凉建兴十七年（329 年），羌人头领姜聪带领族人激烈反抗。是年，吐延被姜聪刺杀。吐延之子叶延遵父命率族人离开生存了十多年的枹罕一带，继而向西南迁徙，至于白兰。
对于文献中屡屡提及的“白兰”，有人认为在今青海果洛地区，有人认为在青海湖西南柴达木盆地的都兰、宗家、巴隆一带，还有人认为在今青海省海南州一带，至今仍无定论。许多专家认为今柴达木盆地和布尔汗布迭山南北麓应是白兰地望的所在。
叶延发现，白兰地处险远，易守难攻。这里水草肥美，生存空间广阔，回旋余地很大。且地缘环境优越，左无强敌，右无夹击之势。于是，在白兰正式建立政权，以其祖父的名字为国号，立国为吐谷浑。《资治通鉴》载，吐谷浑“西徙阴山而居，属永嘉之乱。因度陇而西，据洮水之西，极于白兰，地方数千里”。吐谷浑势力进驻白兰，此后成为吐谷浑国虎踞龙盘的可靠根据地。叶延在位二十三年，期间吐谷浑开始成为西北的一大势力，并开启了扩张之路。《通典·西戎》载：“至其孙叶延，遂为强国。”
（文章节选自《武威吐谷浑文化的历史书写》）
编辑：马海霞
审核：王 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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