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年,一段五眼棉鞋的记忆

文摘   生活   2023-12-24 12:18   北京  

六二年,一段五眼棉鞋的记忆

1、2013年3月北京的大雪(作者拍摄)

      连着下了两天大雪,不敢出门,生怕不小心摔上一跤,懊悔终生。看着窗外的大雪,想起了妈妈,想起了小时候住在钱粮胡同的那些往事。那是1962年刚过完春节,北京下起了一场大雪。爸爸去湖南办事还没有回来,家里就只有我和妈妈两个人,那会儿妈妈在景山东街综合修理部上班,白天家里就剩下我一个人了。

2、我家是钱粮胡同鸿顺煤铺的铺面房(回忆模拟图)

      我家住的是钱粮胡同鸿顺煤铺的铺面房,铺面房里有一间东房,一间正房和一间西房,东西各住一户人家,三家共用外面五六米的过道,过道两侧都是各家存放的破旧物品。我家住的是正房,房间大概有个十三四米方方正正。房间的西面是张大木床,房间的东面用木板搭了一张小床,是我睡觉的地方,我的小床和房门中间靠墙根儿有个火炉子。

3、盛煤球的木箱(图片来自网络)

      在火炉子的旁边放着一个小木箱,是装煤球的。妈妈有两个装煤的箱子,一个大的一个小的,除了火炉子边上的小煤箱子,在过道里还有个大一点的煤箱子。烧煤球的那些年,每次叫了煤球,都是麻烦人家师傅倒进过道里的大煤箱子里,然后每天用铁簸箕往屋里的小煤箱子里倒腾,这样就省得一趟一趟地去过道里撮煤球了。

4、下雪天是孩子们的天堂(图片来自《密云人是这样过冬天的》一文)

      下雪天是孩子们的天堂,放了学,我在外面疯狂地和同学们打雪仗、堆雪人,等我玩累了就想起了回家。我到家的时候已经下午四点多钟了,我的一双五眼棉鞋完全湿透了,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把煤火打开,我想趁着妈妈还没有下班,赶紧把棉鞋烤干,我打开封火盖,隐隐地有一点红光,我赶快用火筷子往下捅,想捅出一条送风道出来。

5、剩下的炉火奄奄一息(图片来自网络)

      可是我怎么使劲儿捅,就是捅不下去,我想可能是里面的煤球又“炼焦了”,我只好拿着火勾子从下面“擞”,可是火勾子怎么用力也擞不动,我使尽了全身的力气一勾,只听哗啦一声,整个炉膛里的红煤球全都散落了下来,我赶快站起来往炉膛里看,炉膛里空了大半截,剩下的炉火奄奄一息,我赶快撮了几个新煤球添到炉子里。

6、先把两根劈材劈成比筷子还细的木棍(图片来自网络)

      过了一会儿,我打开炉盖,往里一看傻眼了,我差点哭了出来,炉子里几乎没了火气,屋内的温度也渐渐地凉了下来。怎么办,只能重新生火了,我拿出劈材,先把两根劈材劈成比筷子还细的木棍,然后用火钳子,把炉膛里的煤球全部夹出来,把黑煤球与有热火气的白煤球分开,露出炉膛下面的箅子,把炉膛里都清干净了,又把烟道里面的灰掏干净。

7、腾地一下火着了起来(图片来自网络)

      我先拿张废纸扔在炉箅子上,等了一会儿废纸有点糊了,说明炉箅子上还有余热。我赶快又找了几张废纸揉搓了塞在底下,再把劈好了的小木棍架在废纸上面,小木棍上面架上几块小劈柴,然后把白煤球夹在劈柴上面,再倒上黑煤球,盖上炉盖。一切准备就绪马上找张废纸叠成长条,点着了火塞到炉子的下面,隔着炉箅子把里面的废纸点着,腾地一下火着了起来。

8、煤炉各部位名称详解图

      只听见烟筒风门的地方呼呼作响,不一会儿的工夫,从炉台、炉圈与炉盖的缝隙里往外开始冒烟,黑烟弥漫了整个房间,我赶紧打开房门,黑烟又把过道占满。我眯着眼睛跑过去仔细看了一下火炉子的风门,原来是刚才清理炉膛时,掏烟道里的煤灰,不小心把风门给碰歪了,我赶快扶正了风门,这个时候黑烟才顺顺当当地从烟筒里跑出去了。

9、煤球被烧得通红通红的(图片来自网络)

      等屋里的黑烟跑的差不多了,我打开火盖看了看,火着了起来,煤球被烧得通红通红的,我赶快去煤箱子里铲煤,可是无论我怎么扒拉,都找不出一个煤球来,我又跑到过道里的大煤箱子前,用四齿煤叉子在煤末子里捞来捞去,也是半箱子黑煤末子,还是一个煤球的影子都没有,我忽然想起来妈妈昨天说的话:又该叫煤了!

10、一筐煤球五十斤,两筐也就一百斤(图片来自网络)

      过道里的煤箱子大概也就能装两筐煤球,那会儿,一筐煤球五十斤,两筐也就一百斤。我还记得买两筐煤球一块多钱。从1956年以后,北京市煤建公司在郊区率先实行了“划片供应,凭证购煤”的供应办法,逐渐推广到全市,北京开始用上了“煤证”。我家是三口人,每人每年八百五十斤煤球,一个月差不多有二百多斤煤球烧。

11、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一个一个地数吧(图片来自网络)

      因为煤箱子小,所以每个月要叫两次煤球。烧煤球那会儿不像后来的蜂窝煤,不好向别人借,虽然煤球一斤也就十来个左右,但是因为煤球大小没准,总不能当着人家的面一个一个地数吧,所以没有煤球了就只能自己解决,我赶快用小铲子把小煤箱子里的煤末子铲出来一些,倒在铁簸箕里,再把门口脸盆架上的脸盆端下来放在地上,准备和煤球。

12、只用火钳子就能滚出一个煤球来(图片来自网络)

      我往铁簸箕里捧了两捧水,然后用小铁铲把煤末子全部浸在水里,想像妈妈那样,只用火钳子就能滚出一个个煤球来,可是在簸箕上怎么滚,也是散的,煤就是粘不到一块去,好不容易滚好了一个,往炉膛里一夹就散了,没办法我只好下手来捏了。不一会的功夫,我就捏出来十几个煤球,除了添火用了几个外,剩下的我都摆在了护箅子上。

13、刚才脸盆还剩下一点水,我赶快洗洗手(图片来自网络)

      都弄完了,我又打开火盖看了一下,因为火旺,这几个湿煤球,没有把火压下去,我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刚才脸盆还剩下一点水,我赶快洗洗手,准备端着脸盆把黑水倒掉,这个时候我听见了过道里的脚步,知到是妈妈回来了,我赶紧放下脸盆站了起来,转过身去给妈妈开门,就在我起身的瞬间闯下了大祸。

14、我家回忆平面图

      因为我是背对着门,脸盆就在我的右脚边,我站起身来要往右转,要把左脚迈过去才能保持身体平衡,因为地方太小,左脚边是铁簸箕,右脚边是脸盆,转过身一脚就踩在了脸盆边上,一下子把一脸盆黑汤子全都扣在了我的脚上,本来五眼棉鞋就因为踩雪湿了半截,这下好了,整个棉鞋全都“泡汤”了。

15、六十年代和妈妈在钱粮胡同卫生局门口合影

      妈妈正好拉门进来,一下子看到了我的狼狈样子,我想说什么,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跟妈妈说,委屈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妈妈看了看地上,又看了看火炉子,似乎明白了什么,妈妈笑笑说:“建伢子,这是怎么了呀!”我的眼泪一下夺框而出,我一边抽泣一边说:“火灭了。”然后我又指了指煤箱子说:“没有煤球了。”

16、妈妈拿着刷子把棉鞋上的脏东西刷下去(图片来自网络)

      妈妈忽然想起了什么,说了一句:“哦,忘记买煤了!”马上蹲下身子把脸盆拿起来放到架子上,然后看了看我的棉鞋,赶快从床铺底下把爸爸的拖鞋拿出来,让我先把鞋换上。妈妈拿着刷子把棉鞋上的脏东西刷下去,再用水把棉鞋刷了又刷,刷完棉鞋,妈妈用抹布包着棉鞋的布面使劲攥干水分,最后用一根火筷子架在了炉台上,把棉鞋挂在了两边。

17、妈妈还没有睡觉,在火炉子边上摸索着什么(图片来自网络)

      妈妈指着护箅上的煤球,夸我这几个煤球做的好,正好解决了晚上添火的问题,我听妈妈这样一说,刚才还提到了嗓子眼儿的心,一下子落了下来,我知道一切都过去了,吃了晚饭写作业,玩我的玩具,然后就是钻被窝睡觉了。半夜醒来看到顶棚上有一片红光,我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发现妈妈还没有睡觉,在火炉子边上摸索着什么。

18、妈妈拿着我的棉鞋,把鞋里朝下在火上来回烘烤着(图片来自网络)

      我一边揉着眼睛一边说:“妈,您怎么还没有睡!”我边说边下了床,走到妈妈身边,看到炉盖打开着,灼热的火光把房间照得通红,妈妈拿着我的棉鞋,把鞋里朝下在火上来回烘烤着,妈妈说:“棉鞋里面都湿透了,挂在火两边,里面不好干!”我看着妈妈被火烤的发红的手,又想起了下午的事,我喊了一句:“妈!”抽泣了起来。

19、1962年,妈妈在汽车月票上的照片


六十年代东四北大街的店铺 ——东四,抹不去的记忆(一)

六十年代隆福寺街的店铺 ——东四,抹不去的记忆(二)

东四人民市场的那些记忆

东四北边旯的寺庙

一个人弃权,六个人赞成,拆除了东四牌楼

老北京东四繁华的起因与形成

从东四牌楼的饽饽铺说起

东四牌楼北的杂货铺

回忆钱粮胡同门诊部

从东四牌楼西的“猪市大街”说起

有关五八年的一些记忆

忆老北京的“当当”车

东安市场里的那些记忆

再忆八十年代东四北大街的店铺

一张松竹园浴池老照片勾起的回忆

回忆五八年在东四推头的往事

一张六十年代钱粮胡同照片想起的往事

终身难忘的两分钱故事——东四北大街上油盐店的回忆

再现六十年代东四北大街胡同口的全部照片

老北京的“四大恒”到底在东四哪?

回忆东四牌楼周边的影剧院

从“吃”的照片,想起“吃”的事儿

从一组隆福寺庙会老照片想到的

闲话东四北大街上的早点铺

回忆东四北大街的老药铺

闲话东四的小酒铺

再忆钱粮胡同的鸿顺煤铺(洪顺煤厂)

东四牌楼
从胡同里的晨钟暮鼓,到市井间的烟火气息;从皇家宫殿的庄重肃穆,到茶馆相声的嬉笑怒骂,每一处细节都凝聚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京华风韵。无论是繁华落尽后的沧桑,还是时代变迁中的坚守,《东四牌楼》都将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感受那份历久弥新的老北京情怀。
 最新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