蝈蝈与马蜂窝

文摘   生活   2023-09-04 10:21   北京  

蝈蝈与马蜂窝

车子后面挂着满满一嘟噜的绿色蝈蝈笼子(作者拍摄)

      年纪大了,就老往医院跑。前些日子去医院,路上遇到一个卖蝈蝈的小贩,车子后面挂着满满一嘟噜的绿色蝈蝈笼子,笼子都是用塑料模具注塑而成。我问小贩蝈蝈多少钱?小贩说带笼子的蝈蝈三十块一个,我说记得原来都是秫秸皮儿编织的笼子,小贩瞥了我一眼说,现在人工太贵,谁还花那冤枉钱去找人编呀!都是用的塑料笼子装了。

大家围过去仔细端详着笼子里面的蝈蝈(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看着蝈蝈,让我想起了小时候养蝈蝈的趣事,为了淘换一个装蝈蝈的罐子,还帮人家捅了一回马蜂窝。我上五年级的时候,有一天放学,走到西廊下胡同北口,碰见一个挑着担子卖蝈蝈的,蝈蝈的叫声清脆响亮,引来好几个刚刚放学的孩子,大家询问多少钱一个?小贩说五分钱一个,有个孩子立马掏钱挑了一个,大家围过去仔细端详着笼子里面的蝈蝈。

还是他发了善心,两分钱也卖给了我一只蝈蝈(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买完蝈蝈的孩子蹦跳着回了家,围拢的孩子也陆续地散去,我还是站在旁边不愿离去,可是我摸了摸兜里只有两分钱,我说两分钱卖我一个吧,他说两分钱不卖。说着小贩就挑着担子往西廊下南口走去,我就跟着后面磨叽,就这样一路磨叽到隆福寺街了。不知道是因为我把他磨叽烦了,还是他发了善心,最后两分钱也卖给了我一只蝈蝈。

我捧着蝈蝈飞也似地跑回了家(图片来自网络)

      我看他两分钱也卖给我了,高兴得差点蹦了起来,我捧着蝈蝈飞也似地跑回了家。蝈蝈的叫声引起了妈妈的注意,妈妈说怎么弄了这么一个玩意儿,叫得怪烦人的!让我赶紧把蝈蝈挂到门外面去。我家住的是钱粮胡同东口鸿顺煤铺的铺面房,铺面房里一共住着三家,共用一个门厅,我家住正房,东西各有一间偏房。

妈妈让我把蝈蝈挂在门外面(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妈妈让我把蝈蝈挂在门外面,实际上就是挂在了门厅里,蝈蝈的叫声三家都能听到。我家西边住着在毛纺厂上班的邢家,邢家有三个男孩子,大的比我小点儿,小的才两岁多。我家东边住着煤铺掌柜的媳妇,带着一个一两岁的胖丫头。这蝈蝈一叫,几个孩子都出来看热闹,大家都想把蝈蝈笼子拿到手里,仔细看看里面蝈蝈的样子。

蝈蝈的叫声打破了平日宁静的生活(图片来自网络)

      掌柜的媳妇怕孩子多了打架也出来看,看了一会儿,就拉着胖丫头往家拽。一边拽嘴里还一边叨唠:“养什么不好,非养这么一个破玩意儿,没有几个月就嗝屁了!”那几天北京很热,蝈蝈晚上也发疯了似的狂叫,蝈蝈的叫声打破了平日宁静的生活。而且爸爸那些日子心情不好,爸爸说听到蝈蝈叫声很烦,妈妈悄悄地跟我说让我把蝈蝈扔掉。

同学悄悄跟我说,应该给蝈蝈做个罐儿(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第二天我怕爸爸妈妈把蝈蝈扔掉,就把蝈蝈放进书包里去了学校,因为蝈蝈的叫声特别的大,班主任就问我:为什么上学带着这个东西,我就解释说是上学路上忍不住买的,老师狠狠地说了我一顿。同学悄悄跟我说,应该给蝈蝈做个罐儿,说他们院里的老人都是有个跟葫芦一样的罐,平时把蝈蝈揣在怀里,那样声音就会小很多了。

煤铺院的南边是个大仓库,做好了的蜂窝煤都摆在里面风干(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回家以后我就到处翻,什么瓶瓶罐罐我都拿出来比划一下,也没有找到能做蝈蝈罐的东西,我想起了同学说的葫芦,我拿着蝈蝈去了煤铺后院,想在后院找个竹筒子之类的代替。那会儿煤铺院的南边是个大仓库,做好了的蜂窝煤都摆放在里面风干。刚到煤铺后院就碰见了在后院住的煤铺掌柜的少爷史良,在仓库门口鬼鬼祟祟地往里张望。

仓库里面顶棚犄角有个不小的马蜂窝(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我走过去冲他喊了一句“干嘛呢?”他看见我马上向我摆摆手让我别出声,我看他神秘兮兮地也凑过去看,原来是在仓库里面顶棚犄角有个不小的马蜂窝。他看我手里拿着个蝈蝈笼子,问我干什么?我说想找个罐子装蝈蝈,他说正好前些日子他捡了个小罐子,我一听说他有个小罐子,就跟他说帮他把马蜂窝捅下来,让他把小罐子给我。

下面摆放着一摞摞的蜂窝煤(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史良一听说帮他捅马蜂窝,立马答应把小罐子给我。史良小声地问我:“你说马蜂窝里有没有蜂蜜!”我说马蜂又不采蜜,好像没有蜂蜜吧,史良说咱俩把马蜂窝捅下来看看呗。马蜂窝在仓库犄角的顶棚边上,下面摆放着一摞摞的蜂窝煤,那会儿蜂窝煤还没有普及,大部分家庭还是烧煤球,所以煤铺的蜂窝煤存得很多。

史良也从家里拿来一个捉蜻蜓用的细网兜(图片来自网络)

      马蜂窝距离不但远而且还很高,如何才能把马蜂窝给捅下来成了问题。我突然想到家里为了糊顶棚,存了几根细竹竿儿,我说你等会儿,家里有竹竿,我回家去拿。我跑回家先把蝈蝈安顿好,然后从床边的缝隙里抻出了一根竹竿,继续回到了仓库门口,史良也从家里拿来一个捉蜻蜓用的细网兜,史良举着竹竿比划了一下,将将能够着马蜂窝。

找个口袋绞两洞往脑袋上一套,只要不蛰脑袋就行了呗(图片来自网络)

      我把竹竿放下来,再用绳子把细网兜的把儿结结实实地捆在了竹竿儿头上,然后举着竹竿试了试高度正合适。史良问我马蜂蛰了怎么办?我说你家里有口袋吗,找个口袋绞两洞往脑袋上一套,只要不蛰脑袋就行了呗。史良回家还真拿来一个买菜的布口袋,又把他爸爸干活用的手套拿来了。本来我想帮他去捅下来的,看他那意思是要亲自动手了。

史良全副武装拿着工具去捅马蜂窝(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我只好远远地站在了煤铺院里东边躲着,史良全副武装拿着工具去捅马蜂窝,不一会儿就看见史良挑着网兜出了仓库,网兜里挂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我问史良有没有马蜂?史良说一个马蜂都没看见。我听说没有马蜂,就大胆地跑了过去,只见史良把马蜂窝从网兜里掏出来,掰开了一块看了看,里面干巴巴的都是小格子根本没有蜂蜜。

史良大叫了一声“不好!”撒腿就跑(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我把捆竹竿儿的绳子解了下来,拿着竹竿准备回家,就在这个时候,“嗡嗡嗡”地飞来两只马蜂围着我们转,史良大叫了一声“不好!”撒腿就跑,我也拿着竹竿往家跑。回到家赶紧钻进屋关上了门,我看看屋里没有马蜂这才放下心来,不一会就觉得左手背上又疼又痒,我再一看,左手背肿了一个包,包上好像还挂着一根刺。

手背上疼得厉害了,感觉手背越来越肿(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妈妈看着我说怎么了?我说我可能被马蜂蛰了,妈妈过来看了看我的手背说,你们捅马蜂窝去了吧!妈妈找来镊子,拿着放大镜,从我手背上抻出了一根刺,然后又拿出爸爸的白酒,给我手上擦了擦。在白酒的刺激下,感觉手背好了许多。可是到了夜里,突然觉得手背上痒得厉害了,我不停地用手挠,感觉手背越来越肿。

马蜂蛰了后,说最好用鲜马齿苋敷伤口和煎水喝(图片来自网络)

      第二天一大早,妈妈就带我去了钱粮胡同门诊部,大夫们还没有上班,在门口碰见了中医科刘大夫,刘大夫认识我妈,知道我们住在隔壁儿,听说我的手背被马蜂蛰了后,说最好用鲜马齿苋敷伤口和煎水喝,一两天就好了。妈妈说马齿苋不是野菜吗!刘大夫说是的,东直门外的小树林里到处都是,妈妈又问药店里有吗?刘大夫说药店里都是风干了的。

妈妈把马齿苋搅成汁给我敷上(图片来自网络)

      爸爸听说治疗马蜂蛰了,用鲜马齿苋就行,于是一个人骑车去了东直门外挖马齿苋了,直到晚上都八点多了,爸爸才回来,爸爸挖了一大兜子马齿苋。那天按照刘大夫说的方法,妈妈把马齿苋搅成汁给我敷上,又给我煎了点水喝,第二天手背上的包就退下去了。史良因为套了个口袋,又戴着手套,所以万幸没有被马蜂蜇着。

原来是个养蛐蛐的小罐,装蝈蝈太小了(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与本文无关)

      后来史良如约把小罐子给我拿了来,原来是个养蛐蛐的小罐,装蝈蝈太小了,而且也不透气。因为蝈蝈的叫声吵得老爸睡不了觉,那天晚上,在奇珍阁上班的谭伯伯带着闺女来找爸爸下棋,爸爸就把蝈蝈送给谭伯伯拿走了,当着谭伯伯的面我也不敢说什么,只能等到晚上躺在床上偷偷抹眼泪,从那次以后就再也没有养过蝈蝈了。

1938至1942年之间。卖蛐蛐罐的农民。(图片来自新浪微博@看老照片)

      老北京人管养蝈蝈叫“玩虫”,据记载在我国最早的诗集《尔雅》《诗经》里就有养蝈蝈的记载。商周时期人们把蝈蝈和蝗虫统称为“螽斯”,宋朝人将蝈蝈与纺织娘混为一谈,明朝才有了“聒聒”的称呼,聒聒的意思是形容像蝈蝈的叫声那样“持续嘈杂,使人厌烦。”宋朝人开始饲养蝈蝈,明朝从宫廷到民间养蝈蝈已经较为普遍。

民间传世老物件大明成化蝈蝈蛐蛐蟋蟀罐(图片来自7788收藏网)

      明太监若愚在《宫中记》中说到皇宫内有两道门以蝈蝈的名字命名,一曰“百代”,一曰“千婴”,寓意希望皇帝借此感触动物的生机,多生后代,子孙繁盛。据说清朝几个皇帝老儿都玩虫,尤其是乾隆皇帝,曾经在西山游历时,听到满山的蝈蝈叫声,即兴赋诗:“啾啾榛蝈抱烟鸣,亘野黄云入望平。雅似长安铜雀噪,一般农候报西成。”

清代状元及第开光通体镂空老蝈蝈葫芦(图片来自7788收藏网)

      据《帝京岁时纪胜》里记载:“少年子弟好畜秋虫。”明清时的北京非常盛行养蝈蝈儿。据《清宫词选》记载:清宫内的宫女们都养蝈蝈儿玩,有一次一个宫女正在伺候慈禧洗澡,宫女怀里揣的蝈蝈儿忽然叫了起来,当时宫女被吓了个半死,可没想到慈禧听了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高兴地嘻嘻笑了起来。 

老北京专有种葫芦和加工雕刻、经营葫芦的手艺人(图片来自7788收藏网)

      过去养蝈蝈的容器有用草棍或秫秸篾编成的笼子,或者用木笼、纱笼,讲究一些的要用加工后的葫芦。皇室贵族的葫芦多是用象牙、楠木或景德镇的名瓷御制而成。虽然蝈蝈的价钱不贵,但是蝈蝈住的“房子”贵,据说最贵的要上万块。而民间的葫芦制作也很精细,老北京就有种葫芦和加工雕刻、经营葫芦的手艺人。

据说瞳孔比较小的蝈蝈年轻,寿命较长(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北京人养秋虫,除了蝈蝈,还有蛐蛐、油葫芦、金钟儿、秋蝉等。经常养蝈蝈的人都很会挑蝈蝈,第一选体型大的蝈蝈,蝈蝈越大越有活力,第二要选头大且额头丰满的蝈蝈,第三要选翅膀厚且结实的蝈蝈。听内行人说,蝈蝈养好了都能过冬的,据说瞳孔比较小的蝈蝈年轻,寿命较长,反之瞳孔较大,油光发亮的就是老蝈蝈了。

北京人养秋虫,除了蝈蝈,还有蛐蛐、油葫芦、金钟儿、秋蝉等(配文图片来自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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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四牌楼
从胡同里的晨钟暮鼓,到市井间的烟火气息;从皇家宫殿的庄重肃穆,到茶馆相声的嬉笑怒骂,每一处细节都凝聚了那个时代特有的京华风韵。无论是繁华落尽后的沧桑,还是时代变迁中的坚守,《东四牌楼》都将让读者仿佛置身其中,感受那份历久弥新的老北京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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