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几张老照片再现六十年代东四北大街
东四头条西口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现在的东四头条西口全景(马玉明摄影)
又淘换了几张六二年的老照片,终于把东四北大街东侧从头条到十条的西口照片凑齐了,这里有我终生难忘的记忆。记得那年爸爸要去湖南找工作,因为需要盘缠和挑费,同事和朋友们那里已经借不出来了,只好变卖家当,我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才知道可以去委托商行卖东西。“委托商行”是老北京人的叫法,正确的称呼应该是“信托商店”。
东四北大街邮电局与信托商店(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那会儿老北京人买大件贵重物品一定会保存好发票,除为了今后保修外,留个后路以备不时之需也是重要的原因之一,因为去信托卖东西有些是要发票的。东四信托是在东四邮局的南边,是老庆蚨瑞公记旧货木器行合营后改的,邮局原址也是“恒丽号丝绸洋货庄”的房子。东四信托后来生意不好,被挤在了一个旮旯角上,最后连影儿都没了。
邮局原址也是“恒丽号丝绸洋货庄”的房子(1931年,哈佛图书馆藏,图片来自新浪微博@看老照片)
记得那天早晨起来以后,爸爸就开始翻箱倒柜。我家东面原来是外山墙没有住房,有两个一米左右的窗户,后来东面盖起了房子,所以两个大窗户从外面用木板钉死了,这样我家东面就留下两个壁柜。因为窗户比较高,所以爸爸把他值钱的东西都用一个纸箱子装着,放在了壁柜里。我原来文章里面提到偷爸爸的好烟抽,就藏在壁柜的纸箱里。
东四北大街东侧头条往北(1931年,哈佛图书馆藏,图片来自新浪微博@看老照片)
那天爸爸把箱子搬下来的那一刻,我在旁边战战兢兢地盯住爸爸的每一个动作,生怕他拿出那几盒香烟检查。谢天谢地爸爸根本没有看香烟一眼,而是找出来几本发黄了的书,每一本都翻开看,然后挑出来两本放在了一边。最后又打开了放衣服的皮箱,从里面拿出了一件蓝色的呢子长大衣,出去跟妈妈说了几句话,回来就把大衣用布包好了。
东四二条西口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现在的东四二条西口全景(马玉明摄影)
爸爸说让我跟他去趟四牌楼,然后找了一个布袋,让我把那两本书放里面,我提拉着布袋,爸爸抱着大衣就去了东四信托商店。爸爸路上说东四信托不收旧书,卖旧书要去隆福寺街里。我记得信托商店进门后迎面有两个玻璃柜台,左面有个通道,通道往里有个小门,挂着半块白布帘。通道旁边是玻璃的大立柜,立柜里面摆放了各种委托商品。
立柜里面摆放了各种委托商品(图片来自郭再平《一个“老北京”的回忆:“救急”的信托商店》)
迎面的柜台里摆放着很多手表,爸爸拿出衣服和店员说着什么,我就趴在柜台上看柜台里面的手表。不一会儿的工夫,爸爸就和店员谈成了,那件大衣卖了多少钱实在是记不起来了,只记得给了爸爸十几块钱,爸爸出门一直叹气,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从信托出来就去了隆福寺街,街里有好几家旧书店,我们去的是隆福寺粮店东边旯的那一家。
东四三条西口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1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旧书店是一个很窄的小门脸,细长溜儿里面黑乎乎的,两边都是书架摆满了旧书。我和爸爸进去后径直走向柜台,一个年轻的店员接待了我们,爸爸从布袋里拿出了旧书给他看,他看了半天好像拿不定主意,又去找来一位年长的店员,最后商量半天指着旧书上的破损跟爸爸说着什么,爸爸点点头,最后给了爸爸三十多块钱。
还有一套《岭南杂事诗钞》和一套《家庭常识汇编》
我这才知道卖书很划算,所以后来家里有了拮据,我卖过很多爸爸的旧书。我记得爸爸有一箱子的旧书,除了被朋友借走的一直没有还以外,就剩下了一些食品研究方面的书,还有一套《岭南杂事诗钞》和一套《家庭常识汇编》,因为残缺,拿到旧书店,被告知旧书已经不完整了,所以也就不值钱了,因此也就一直放着没有卖掉。
东四四条西口清真副食店(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东四北大街头条与二条之间,最熟悉的要属东四邮电局了,小时候那会儿,几乎每天都要跑一趟邮电局,因为只要爸爸在北京就让我去买一份《北京晚报》。此外跟妈妈去邮电局寄信、发电报也是常有的事,那会儿和家人与亲友来往,一般的都是靠写信,只不过信件来往时间比较长,短的七八天能收到回信,长的来回起码要一个多月。
东四四条西口东四食堂(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二条与三条之间最熟悉的就是鼎记药房了。鼎记药房是由军事学校教师郑林、王以平、苏济川三家合资开办的,所以取名“鼎记”,预示着三足鼎立,苏济川为经理,原来注册地址在轿子胡同老门牌12号,后来搬到了北大街上。爸爸是比较信服西医的,所以有什么头疼脑热的都去鼎记药房买药吃,那会儿的西药也便宜,买一两片药才几分钱。
东四北大街上的中兴大院与两益富(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三条与四条之间就不用说了,肯定是四如春饭馆了,四如春饭馆公司合营以后改成了“东四食堂”,四如春饭馆原址在三十年代是“巴黎汽车行”。之外还有三条西口北边旯老门牌36号的粮店,粮店在公司合营之前是“永康庆记米庄、泰康油行”,36号在三十年代是“继仁堂药铺”。三四十年代有名的还有老门牌44号的“瑞兴鸿记糕点铺”。
东四五条西口食品店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四条与五条之间,去的就多了,宏仁堂药铺、两益富百货店、茅房大院、五条西口食品店。宏仁堂原址是“北庆仁堂药铺”,两益富百货店原来叫“两益富煤油行”,老门牌73号的汽车站在三十年代是“华盛东绸缎绒呢店”,五条口食品店原址是“星聚茶号”。茅房大院地图上叫做“中兴大院”,西什库天主堂在老门牌76号。
东四五条西口荣兴厚油盐店(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五条与六条之间,常去的有荧光玻璃店、荣兴厚油盐店、大众酒店。荧光玻璃店在三十年代是“裕丰德米庄”,荣兴厚油盐店最早是“元兴长油盐店”,后来改成了“东四五条西口副食商店”。此外,东恒肇当金店在老门牌107号,东恒肇经理叫王紫山,据说光北京的分店就有十多家,如西恒肇、东恒肇、南恒肇等。
清明上河图中挂出“解”字招牌,就是当时当铺的标志
如今的信托商店就是那会儿的当铺。资料显示,我国在南北朝时期就出现了当铺,在唐朝经营当铺的主要是寺院,后来慢慢的发展到有钱的人开当铺。宋代开始,当铺行业才进入了鼎盛时期,在北宋画家张择端的《清明上河图》中,赵太丞家对面的巷中有一家当铺,当铺的门口挂出一个大大的“解”字招牌,这就是当时当铺的标志和招牌。
东四五条西口北侧大众酒店(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东恒肇当铺因为地理位置好,来“当当”的既有破落贵族,也有贫苦百姓。据资料查询:东恒肇当铺收月息二厘六分,期限二十四个月,如果到期当当人不来赎当,即作为死当进行“打当”,现在叫拍卖。据行内人士讲,当铺收当,如果价值十块,顶多也就写三块,无论当当者赎不赎当物,当铺都能获取高额利润。
东四六条西口东侧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1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东恒肇当铺在1912年2月曹锟军队东四一带抢劫中,和1917年7月段祺瑞的“府院之争”中,遭遇了两次抢劫,使东恒肇当铺大伤元气,慢慢的生意惨淡无法维持,终于在1940年左右关门停业。1956年我国的私人典当行业实行了全行业的公私合营,至此,我国历史悠久的当铺彻底消亡,取而代之的是当时遍地开花的“信托商店”。
东四帐房胡同北侧的清真更新饭馆(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六条与七条之间,虽然去的不多,但是常去的是马路对面的松竹园浴池。六条与七条之间比较有名的是帐房胡同北侧的清真更新饭馆。此外,老门牌145号的“三益恒杂货”,是两益富百货店老板的三哥马景礼开的。东四北大街东侧的几条胡同中,七条是我最熟悉的,因为姑姑在七条住,我六岁之前几乎每天都去七条。
东四七条西口东侧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七条与八条之间,有七条西口粮食店,宏仁堂药店分店,八条西口南边旯把口的是七姐妹照像馆,宏仁堂药店原址是“瑞芳斋糕点”。姑姑平时打酱油买醋都是去七条里边的德华里副食店,德华里副食店公司合营之前是“德华春”猪肉铺,本家姓杜。但是姑姑要是买点心和糖果就一定要去九条西口南边旯的食品店,或九条西口北边旯的副食店。
东四八条西口东侧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1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八条与九条之间,比较熟的要数九条西口南边旯的食品店了,合营之前是“福兰斋存记糕点铺”,另外,糕点铺的南边老门牌175号就是有名的“三盛马车行”,三十年代北京最有名的几个马车行多集中在东城。东四南北就有好几家,东四南边有“昌永马车行”和“三友茂业马车行”,东四北边有“三盛马车行”和“盛金马车行”等。
东四九条西口东侧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现在的东四九条东侧全景(马玉明摄影)
九条与十条之间,我就不是很熟了,六十年代很少再往北走了。九条西口北边旯的九条口副食店,前身是家叫“久瑞兴”的油盐店。在三十年代,老门牌180号是“久瑞兴”、老门牌181号是“协泰山肉铺”、老门牌182号是“东瑞兴油盐杂货店”,公司合营以后,三家的房子连成片合并成了“九条口副食店”。
东四十条西口东侧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2年,图片来自于网络)
现在的东四十条东侧全景(马玉明摄影)
东四头条至九条中最窄的5米,最宽的9米,唯独东四十条在六十年代比别的胡同宽出了一倍多。据了解,1958年为配合修建工人体育场,将东四十条胡同两侧建筑拆除,重新扩建为21米宽、700米长的柏油马路。到了1998年,为了修建“平安大道”又将马路拓宽到近40米,如今已经不是一条小胡同,而是一条双向六车道的大马路了。(本文资料感谢:@北平心 罗老师、车晴老师、马玉明老师)
本文所述六十年代东四北大街店铺位置图
东四十条西口往北全景(规划院摄影师拍摄于1961年,图片来自于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