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全国美展引发的精彩论争(五)———徐悲鸿《惑之不解·续》

文摘   2024-09-07 07:31   浙江  


【编者按】 1929年4月10日上午10时,中国历史上第一次全国美术展览会在上海国货路(今普育西路)新普育堂开幕。 当时可谓规模宏大,盛况空前。展览会陈列国画1300余件,西洋画600余件,参考品展览部则陈列我国各时代名家平生精品。至28日起,参考品展览部又作专题美术展出,第一日展出石涛精品;第二日展出八大山人精品;第三日展出唐宋元明各名家精品;同时,陈列古铜器珍品。展览至30日闭幕。此次展览共有中外来宾千余人参加。此外,展览会期间还出版了《美展》三日刊,由徐志摩、陈小蝶、杨清磬、李祖韩编辑。材料丰富,每期8页,除文字外,还有铜版图30余幅,刊出均为展品中之精美者。会刊共出版10期。展览结束后,上海有正书局出版《美展特刊》。

然而,更精彩的是,本次展览对于中国美术界乃至中国整个文化界而言最具影响的却是“二徐之争”。当时颇有影响的艺术家:徐悲鸿、徐志摩、李毅士等人之间,展开了一场友好、直率而又针锋相对的论争,对当时的中国美术界产生了深远影响,也在一定程度上活跃了美术界的研究氛围。本公众号将陆续刊出这些精彩的论争文章,在当下全国美术展览屡受诟病的背景下,阅读这些文章,似乎别有一番趣味。



   
          徐悲鸿 《山河百战归民主》 1953年


                    惑之不解·续
                        文/徐悲鸿


今日得尽读大文。其回护腮惹纳(Cezanne,今译“塞尚”),可为尽文之能事。但弟有一问题,欲兄举腮画五幅(杰作),并详释其中优越卓绝之点,兄自释之,或从欧人举腮者书中抄出(须与图相附)吾知必不能也。何者?因一释,即涉Technigue范围(弟亦知一好Technicien并不就是一大艺术家)。如其不然,使人如何能不惑? (任何作品。苟称为佳作者,必有其佳妙之所在,绝无说不出者。腮之佳作,弟许可者才四幅,即鲁物,一赌牌、一风景、尚有自写像及静物。)以弟研究腮惹纳之结果,知其为愿力极强,而感觉才力短绌之人。彼从不能得动中之定,故永不能满意(本来自满者是蠢人)。其他作家作品之止,止于定(即错亦定)。腮之止(树木最显),止于浮动。彼之esthetique,信有革命精神,因他却末尝步人入(可谓心有余而力不足)陈迹。他作品是虚、伪、浮(假定是数五十。他知道四十八九,五十一二都不是,他却不能说是五十),却不庸不俗。至多可以说他深知确信美必尽在彼目击之一群艺人所作作品上,乃毅然牺牲其一生精神于 无何有之乡。因览彼之所作,终不能得其究竟(或者是我感觉迟钝),不得其要领,不晓得他想怎么样?(比如特拉克罗洼萧之残杀。晓得他要写那种melan celie ;毕于维史之仙林,晓得他要那种Serenite ;吕特之出发,晓得要那种壮烈。)(就是Henner写一苹果亦看得出他用意)。能充分写得出,方称天才。腮惹纳奋励一生,谓佩其人之坚苦则可,从而佩服其画,便像吾人宝爱杨椒山、安忠介诣先生之书然,便说其书抗衡羊欣、逸少,又谁信之?


                    徐悲鸿 《跨犊儿童》 1943年

彼一生之含垢忍辱,实能博得人深厚之同情。即兄之竭力回护,恐亦未尝不是激于侠情的义馈。倍难尔,弟所景慕者也,对腮时有誉词。达仰先生仅有一次,述及其收藏家延特格史(Degas)观所收藏,见腮作静物,厥状颠倒。慨然曰:que ces pauvres natures ivres mortes (法文静物为 nature morte、译言此醉死之静物),先生仅饶特词之隽,未尝措意评论腮之短长(达仰先生于一九〇〇年偕毕于维史、骆荡、倍难尔、来尔弥忒等十四人创设国家美术会 Societe nationale des Beaux Arts, 与院体式之沙龙为敌,本非守旧派)。弟心所谓非,不敢苟同(且评论上亦无定谳),除有确切之德 Guarite。至于艺人一生之荣辱穷达,初于其才之大小、诣之深浅无关。如米莱之穷,其穆不减于(达)腊飞尔。(达)梯切那之富藏,未必能(穷)过乎绥戆梯尼。而(达)克鲁倍斯可依亲王之逸,无异吾国之(穷)任伯年也。弟之穷困,当不亚于自来一切之艺人。但吾终以为真理高于一切(至少我认以为真理),我深憾康南海向溥仪称臣,我亦惊喜赞叹望各之《绿草》(一九二六年所见)(望各亦我最不喜),毕于维史因 Lefebuse 在学府画院,便誓终身不做学府候选。但勒之精锐秀曼,弟爱之亦均。我决不敢自尊自大,摹仿托先生挑个巨头来打倒,显显声势(并非无此胆量)。因为欧人之捧腮惹纳,不过像论书者之表彰北魏造像而已(弟所指沙金)(我如药中之砒有特殊之功)。如王远、郑中岳他都不够。因为有骆荡之《千雷六义士》、倍难尔之《科学布其光明于大地人类》也。


志摩,现在真正无耻之作,你也看见了(指那一片绿色,我已忘其题目),如此明火执仗,他就敲你,能够把他怎样?八股是乡愿,无病呻吟,有骗子意味。我有手,自然需帮你打一下这穷祸,你看看。


(刊载于“全国美术展览会编辑组”编《美展》增刊,1929年5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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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展》三日刊第5期,刊有徐悲鸿《惑》、徐志摩《我也“惑”》,1929年4月22日发行


作为《美展》的编辑之一的杨清磬,在连续出版十期《美展》后,可能是因为经费问题而停刊。他在收到了很多读者来信后,又不得不印了一份增刊,刊载了徐悲鸿的《惑之不解》(续)等内容。可能《美展》的编辑们都没有想到,徐悲鸿与徐志摩等人的学术论战成了本来是宣传美展的临时刊物的最大收获,而且还有欲罢不能的趋势。因此,杨清磬也不得不及时打住,在增刊上作论战的总结性陈词,题目为《“惑”后小言》,全文如下:

                    “惑”后小言

                      文/杨清磬


“自悲鸿兄惑其所‘惑’后,志摩继其所‘惑’,毅士七兄从而不‘惑’之。今悲鸿又惑之不解矣。是‘惑’之天地继长增高予艺人于不少兴奋。于此沉寂冷酷无情之社会里,散漫而庞杂之艺坛上,忽而‘冷火中爆出个热栗子来’,实是艺术界大好现象。虽然,此时吾人所欲惑者,不止止于是。我觉在此中华民国生活趣味低落之时期,人群智慧与灵感,为毒氛熏染,漫无生息。一方面果属为吾艺人应为‘既以与人己愈有,既以为人己愈多’之有为工作。在彼一方面,吾人尤应紧张着空气积极的谋启示引诱之运动,使民众得相当了解艺术之力量,发生热烈之情绪,有内心的要求。同时,在歧途中哥儿们,与不知三眼一板而喜唱油腔滑调者,吾人应群起而掊之,使之清醒,使之从善,使之同为时代之前驱者。国内艺术家,应在你放开画笔之时,顾到前后,看到左右,同来努力此工作。(悲鸿兄,此一柄大纛,你应该共同来肩负着的。)”


“‘惑之不解’付排后。志摩兄又来洋洋大文,计长六七千言。本刊地位及时间上均不能容。惟有暂为保存,俟有继续出版之机会再为刊布。”

(刊载于“全国美术展览会编辑组”编《美展》增刊,1929年5月。)


按:论战其实并没有结束。“志摩兄又来洋洋大文,……俟有继续出版之机会再为刊布。”但是非常遗憾的是,出版机会却再也没有了,使得“二徐论战”徐志摩的六七千言的反驳意见无法留存于文献上供人研究。而更令人遗憾的是:1931年11月19日,36岁的徐志摩乘中国航空公司“济南”号由南京飞往北平,因遇雾在济南附近触山不幸遇难,徐志摩也再无机会主张他关于“现代艺术”的观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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