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6 年张大千夫妇与毕加索合影
画艺要领,用九个字即可包括,即:师古人,师造化,求独创。
画有三要,曰:了解物理,观察物态,体会物情。
画有三类:曰亮,曰大,曰曲。
作画笔触,贵在文而不弱,放而不野,沉着而清润。
画,忌整幅平均,须具有宾主、疏密、浓淡、轻重、抑扬、远近、高低之妙。
笔去琐碎,墨求韵泽。
古人谓 “遗貌取神”,故领悟神韵为作画第一要旨。
意在笔先,落笔妙造自然,半点不存做作,为作画第一等功夫。
作画须多作旅行,漫游名山大川,博览奇花异木,详观飞禽走兽,即是绘画资料之源泉。
初学必循规蹈矩,熟练后应不拘成法,发挥个性。
作画,首先要了解物理,体会物情,观察物态。无论画什么,总不出这三个原则。了解这三点后,画出的画才能形态逼真、神韵生动而跃然纸上。
对于 (自然物象的)取舍,可凭自己的意思加以增删,总之应突出形态、神韵的美,舍去多余不美的方面。
至于创作的布局,不外乎两个方面:一是师古人,从古画中汲取艺术修养;二是师造化,就是要游历,从实景中观察。各地名山大川,景色不同,如峨眉山与黄山就各有特点。通过游历来增长见识,充实绘画资料。只有熟悉了各种山山水水,胸有丘壑,布局自然有所依据,并从窥探宇宙万物的全貌来养成广阔的心胸。古人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二者是相辅相成的,都是提高艺术修养的途径,不可忽视。
要想画出好画,贵在刻苦认真。尤其是学习古人的作品,更不可马虎。
我一贯主张,不管画之大小,或工笔或写意,都要有笔有墨,有情有趣,这样才能称得上是一幅中国画。
绘画不等于写生、照相,按原样复制下来,而要有所取舍,要有意境,要把自己的感情加进去。
在写生时,要对对象远观近玩,了然于心而后着墨。
画树,要讲四面出枝。画山,要弄清来龙去脉、阴阳向背。画人,要懂得解剖、比例和相法,衣服要穿得上脱得下。
一个物体,并非任何一个方向都可以入画,必须选择其可以入画的角度。
必先要体会自然,才能表现自然。
张大千 《老树腾猿》 240.5 x 122 cm 1959年
我作画时,常常随兴之所至,画到哪里算到哪里。这样子作画时,心情如冥游天地,与造化合一。
衣当重彩,食要美味,画也复如此。最要紧的不在技巧,而在气味如何。趋利谄媚者,太俗气;草率急就者,太浮气;因袭相陈者,太匠气;若将生活中的某些丑行形诸笔墨,肆意渲染,更是一股令人作呕的秽气。作画,务求脱俗气,洗浮气,除匠气,去秽气。
简略地说,大抵画一种东西,不应当求太像,也不应当故意求不像。求它像,画当然不如摄影,若求它不像,那又何必画它呢?所以一定要在像与不像之间,得到传神超物的天趣。这便是绘画的艺术,也就是古人所说的“遗貌取神”。
有时画固然要描绘现象,表现现实,但也不能太顾现实。这其间如何取舍,就全凭画家的思想与功夫了。
近代有极多事物,为古代所没有,并非都不能入画,只要用你的灵感与思想,不变其原理而得其神态,画得含有古意而又不落俗套,这就算艺术了。
画家创造的艺术形象必须优美,而且要能让人看得懂。绘画只有形神兼备,才能创造真正的美,才能被人们接受,做到雅俗共赏。
画树时若是以俯视的方法,只能看见树头;若是以仰视的方法,只能看见树的枝干;若用两个透视结合,既可看到树头,又可看到树干,给人看到的是一棵完整的大树,这有什么不好呢?
你们对于宇宙万物,不仅要透彻了解其形神,而且首先要鉴别其入画不入画,必须是真正美的东西才画,不美的就应当抛弃。
学习绘画,临墓是必经的一个阶段。但临画如读书,如习碑帖,几曾有不读书而能文、不习碑帖而善书者?所以临摹必须撷各家之长,渗入自己的心得,最后要化古人为我有,创造自我独立之风格。
多观古人名迹,勤为揣摩,心领神会。浸润日久,即无大成,亦必有可观者。
临摹功夫,对于增长学力,非常重要。摹写既熟,然后对着画临摹,对临摹有了心得,然后背着画去临。能在看过名画以后,凭着记忆,背着把它临出来,且笔墨位置都能得到十之八九,能有这样的功力,然后融合古人之长,渗入自己所得,写出胸中意境,那才算达到成功境界。如果只闭门造车,那就未必出门合辙啊!
临摹,就是将古人的笔法、墨法、用色、构图,透过一张又一张的画作,仔细观察它的变化,并加以了解、领会,深入内心,达到可以背出来的程度。然后经过背临过程,将古人的技法运用自如,最后把古人的东西变为自己的。
临摹,这种绘画的基础训练是 “做有本生意”。“有本生意”能做得长远,做得大,而“无本生意” 做不得也。
我们生在现代,真是幸运,从前的画家要想看到一张名画,那是何等的艰难。藏在内府及王宫名宦家里的,自然不允许随便看到,就是流传在民间的,也因交通不便,往往闻声相思,托诸梦想,有一生一世不能够得偿夙愿的。现在交通既便,且世界各国,都有博物馆陈列,任人参观,并可向他们借来摄影。我国台北“故宫博物院”最近正影印名画三百种拿来供世人临摹鉴赏,真便于学人不少。有这么多的参考品,摆在面前,等于给我们开了一条大路。
我们应该是有条件的,融合古人所长,创造自己作品,超过古人,不是不可能的啊!
临摹前人的作品时,一定要不怕反复,要临到能默得出,背得熟,能以假乱真,叫人看不出是赝品,只有这样才能学到笔墨真谛,学到前人的神髓。
临摹非下苦功夫不可,从临摹中既学到历代的笔墨技法,也能领会古人如何师造化来写万物和立意创境的表达方法。
绘画必须从临摹入手,有如念书一样。临摹就如念 《三字经》,如没有念过书,无论写古文也好,写白话文也好,同样是写不出来的。临摹有了深厚的根基,才能谈到创作。
临摹是向前人学习,不能随心所欲,必须得其意、忠其形、传其神。
对于初学画的人,临摹十分重要,临摹多了就掌握规律。有了心得,这样可借前人之长渗入自己所得,写出胸中的意境,创造自己的作品,那才算达到成功的境界,这样我们就有可能超过前人。但是,不下苦功是永远也达不到那个境界的。
我个人以为画画靠苦练,也就是说七分苦练,三分天资。至于功夫下得得当不得当,这里面就有个天资问题了。
作画要明白物理,体会物情,观察物态,这才算到了微妙的境界。
譬如画山,要了解南北气候的不同,土质的各异,于是所生的树木也就迥然不同。因此种种关系,山石的形成,树木的出枝发叶,一切的一切,各自成就它的姿态。
如画花卉,有向阳的,有喜阴的。向阳的必定要有挺拔的姿势,喜阴的必定要有茬弱的意态。挺拔与茬弱,它们的姿态自然不同。由理生情,由情生态,由态传情,这是自然的道理。
现在再举个画梅花的例子来讲。林和靖的名句:“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横斜”二字,“浮动”二字,便是梅花的理”。杨铁崖的诗:“万花敢向雪中出,一树独先天下春。”这便是梅花的 “情”。高季迪的诗:“雪满山中高士卧,月明林下美人来。”便是梅花的 “态”了。所以无论画什么,总不出理、情、态三个原则。
画人物要识得穷通天寿。画仕女要识得幽娴贞静、妖娆艳冶。画山水要识得南北节物。画翎毛更要注意到种类的不同,情、态一定也不同,飞、鸣、食、宿,各极其状。东坡诗云 “何处得此无人态”,就更是体贴入微了。
你们在写生时,要随时注意观察,一棵树、一枝花都有它的疏密、穿插、正侧、俯仰等,要从各个方位流动地看,选择可以入画的最佳角度。同时必须认真严格地、一次一次地写到没有错误为止。
画一种东西,必须要了解其理、其形、其情。如鹤与鹭是蜷一足而睡的,倘若只了解鹤与鹭,就拿它们的姿态来画别的鸟,岂不是笑话。
花鸟画以宋朝为最好。因为宋人对于物情、物理、物态观察得极细致。
看物不能一览而过,从表面看看了事,而要深入了解物理,观察物态,体会物情,并蕴藏胸中,呼之欲出,才能笔放心闲,心手相应,随心所欲,涉笔成趣。而且立意要高,虽是小景,要有大寄托。如梅兰竹菊,是学画的基础,但又称 “四君子”,这就是寓的意。无论三笔两笔,要有意境,要表现出气质。
有了实景,还要再创造新境。要根据白己所设想的意图,出新意,分主次,定取舍,力避因袭他人。所谓布局为次,气韵为先,也就是一切要符合主题的要求,要符合整体关系,要求整幅生动自然。
先贤曾说:“得笔法易,得墨法难;得墨法易,得水法难。”所以说工具固然重要,但最重要的还在用之得法。笔法也有方式做准则。所谓:要平,要重,要圆,要转,要拙,要秀,要润,这些都是应把握的笔法要点。又有所谓:湿笔要重而秀,渴笔要苍而润,总之用笔要明润而厚重,不可灰黯而模糊。
用笔拿中锋做中干,侧锋去帮助它。中锋把体势建立起来,侧锋来增加它的意趣。中锋要质直,侧锋要姿媚。勾勒必定用中锋,皴擦就用侧锋。点戳是用中锋,渲染则是中锋、侧锋都要。
用墨也有方法,最简单也是最重要的,砚池要时时洗涤,不可留宿墨。因为宿墨胶散,色泽暗败,又多渣淬,无论画人物、山水、花卉都不相宜。
至于水法,更难拿方式规定出来,无法解说得清楚,在自己心领神会而已。因笔端含水的多少,施在纸、绢上各有不同,绢的胶矶轻重,纸质的松紧,性质不同,水墨也自然不同。水要明透,又不可轻薄,所以说是最难的了。
中国面无论是山水、人物、花鸟,工笔或者写意,都很注意笔法。
不管是勾线、皴擦、渲染,都有个用笔的问题。勾线要用中锋,皴擦就要用侧锋,而渲染则中锋和侧锋都要用。
古人说过,墨法比笔法难。因为笔法还可拿方式做准则,而墨法就只有蘸墨在纸上的刹那,自己去体会,很难说得出道理来,所以说比较笔法更难。
从用墨法来说,墨色是借着胶汁的浮力,在宣纸上向前渗化,胶小则墨色千枯而晦涩,胶大了则墨色失去了气韵。画生宣纸胶水与墨汁是互相交融,起着关键的作用,这是我的一点经验。
绘画,不但用墨讲“水法”,就是用色也何尝没有“水法”。使用石青、石绿,兑胶的成分要恰当,水分的大小,决定色泽的鲜明与否。笔锋蘸上石色敷于山峰树石之上,薄、厚、干、湿要适量。敷色之后,山峰的色泽看上去水汪汪的,而勾勒和皴法的笔痕依然看得很清楚。总之,不是一味厚涂。唐寅、仇英用石色很高明,尽管涂得很薄,看起来却觉得明丽动人,有本领啊!
吾于用色一道,凡染重色,均以红色作底;绘红色须以白色为底;绘石青须以黑色为底;绘石绿须以朱膘为底。色之有底,方显得凝重,且有旧气。是为古人之法。
画界画,可不用界尺,而用圆杆。圆杆滚动便利,一条线画好后,只须将圆杆向后一滚便可接着画第二根线了。
邹小山说,设色宜轻不宜重,重则钝滞而不灵,胶粘而不泽,深色须加多遍,详于染法。五彩彰施,必有主色,以一色为主,而他色附之。青紫不宜并列,黄白未可肩随,大红大青偶然一二,深绿浅绿正反异形。据我看来,这些亦前人用色之心得。吾辈作画,须慢慢领会。平时宜多观古人真迹,画会教人,细细观摹,自有所得。
要有选择地去画,将美好的搜入笔端,要“遗貌取神”,不只画出物的形态,更重要的是悟出物的神韵。
要意在笔先,“形成于未画之先”,“神留于既画之后”。
我国国画最重要者,为用笔、用墨。若要不入工匠气,须在笔墨上留心。至于色泽,当然也是重要的。
写意的画,是拿神与意做主体。工笔那就要形、意同时并重,当然更要注意到神。
绘画时,要体会万物的生意,无论花鸟、人物都必须力求其生动,不能画成死的标本。
写意两个字,依我看来,写是用笔,意是造境,不是狂涂乱抹的,也不是所谓文人遣兴,在书房用笔头写写的意思。
作画自然是书卷气为重,但是根基还是最要紧的。若不从临摹和写生入手,那么用笔结构都不了解,岂不大大错误?所以非下一番死功夫不可。临摹古人,是要学他的用笔用墨,懂得他的苦心构思;写生,则是要认识万物的情态。
画题有至难传神的,必须反复瑞摩,不嫌麻烦,三次五次地涂改,至无可议处方可落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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