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垦二代】冯磊 ll重走国防公路0603线（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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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歌颂第四师原工建团筑路工人

重走国防公路0603线而作

题记

兵团第四师原工建团（新疆宏远建设集团有限公司前身之一）曾经是一支响当当冲锋在前打不烂拖不垮的钢铁筑路部队。国防公路0603线（现315省道从墩麻扎至乔尔玛与07042线“独库公路”对接全长254公里），就是原工建团在20世纪七八十年代用原始筑路工具建成的。记住那段历史就是记住兵团历史的一部分！就是为伊犁经济建设做出不可磨灭贡献的筑路工人歌功颂德，就是怀念那个伟大时代。

50年了，0603线这条兼具阳刚之气和阴柔之美的公路因为有了文化赋能，依然牵动1974年参加工作投入到0603线建设的同学们的心。2024年9月的一天，同学们在伊宁“重走国防公路0603线”座谈会上一见面，会场像热油锅里加了水，炸开了。谈得最多的都是同学们当年在连队生活的故事。由此我把大家的讲话整理成文。

紧急集合

在座谈会上，工三连（当时也叫民兵连实行准军事化管理）的靖和生同学，端起水杯喝了一口站起来温和地看着大家绘声绘色地说：1974年秋连队从79团工地搬迁到焦炭沟支线“三公里”处驻扎。虽然公路施工任务很繁重，但民兵军事训练一点也没有放松。训练的主要科目是，站队形、齐步走、正步走、蹲下起立和百米短跑、俯卧撑、仰卧起坐、立定跳远、投掷手榴弹、实弹射击，还有练习翻单杠、摔跤等项目。这与接受过正规军事训练的转业军人陈桂清连长密不可分。那时候陈连长三十岁出头，中等个不胖不瘦，腰杆挺直，性格开朗健谈，一双炯炯有神的大眼睛，突出的喉结性感、帅气。

那次连队军训动员会上，陈连长作动员讲话后，随即在操场的单杠上演示了三个大回环，让我们在场的一百多名民兵惊愕得目瞪口呆，操场上爆发出雷霆万钧般的掌声，仿佛要震裂整个空间。

从9901部队请来指导我们训练的军事教官都竖起大拇指赞不绝口地说：“哎呦，陈连长不仅在生产指挥管理上很有章法，而且个人的军事素质也非常过硬，真没想到。”

令人难忘的是，1974年12月底的一天在焦炭沟支线“三公里”营地紧急集合的故事。那天深夜两点，突然一阵清脆的哨子声打破营地的宁静。陈连长带四川口音洪亮地喊：“紧急集合！紧急集合！”约莫十分钟队伍集结完毕。陈连长一声令下：“向‘小水磨’方向拉练！”我是六班的机枪手, 当晚睡得正香呐，住同一顶帐篷里的班长尚玉玺听见哨声大声喊：“紧急集合喽！快起床！”班长第一个穿戴整齐，叫我扛上轻机枪先去操场，还不停催促其他同学：“快快快！动作麻利点！”那时候连队没有电灯，紧急集合煤油灯也不准用，都是摸黑穿衣、穿鞋、打背包。哎呦，真的抓瞎了, 不是你挤我就是我撞你。打背包时，两人拉着同一根背包绳，扯过来扯过去的才发现拿错了。

有个姓孟的同学看到其他人扛着子弹箱、步枪和轻机枪冲了出去，心急火燎竟把鞋给穿反了。拉练到“小水磨”时，有个姓陈的同学不小心掉进冰窟窿里，裤子湿透了, 才发现穿反了裤子，大家都捧腹大笑。其他班的同学，有忘了戴帽子的，有没系鞋带的，有没穿袜子的，有穿错服装的，有系错扣子的……

通过那次紧急集合、往返4公里的拉练让我们明白，必须从各方面练就一身过硬本领，才能成为一名合格民兵，才能培养战胜一切困难的信心，才能激发爱国主义精神和干事业的热情……

事实上，我从小到大逐渐形成我的思想体系，明确自己的价值观、世界观和思考问题处理事情的方式及角度，就是受到在连队的这种环境和良好教育的熏陶不知不觉慢慢形成的，并在枝头结了果实。

1973年2月，原工建团工三连在0603线二牧场（四师79团）工地军事训练中

1973年3月，原工建团工三连在0603线二牧场（四师79团）工地军事训练中。

实弹射击

在伊宁“重走国防公路0603线”座谈会上，靖和生同学的话音一落，会场又沸腾起来。马福生同学站起来乐呵呵地大声说：大家静一静，我来说说我们工三连实弹射击的故事吧！大家都不作声了。他滔滔不绝地说：1975年元月在焦炭沟支线“三公里”营地，工三连从驻扎新源则克台镇的“9901部队”请来两名军人做教官。有一位大个子教官姓章，陕西兵，刚满20岁，入伍三年，是副排长。

章教官的性格特别开朗，陕西口音，讲话嗓音洪亮，做事果断干练，雷厉风行的军人气味呼呼往外冒。喜欢打篮球、摔跤、翻单杠。每次我和他摔跤、掰手腕，非要比个胜负。他没有教官架子，把我们当朋友。但训练时他却非常严格，铁面无私像换了一个人。

我们训练遇见困难时，动作要领做得不正确时，有人有厌倦情绪时，他常说的一段话我记了一辈子：“连苦都吃不了的男人是男子汉吗？一个男人如果不能吃苦，就没希望了，也没啥前途了。”

军事训练是很艰苦，寒霜染白了我们的头发，但大家进步都很快。也是我人生一次难得的挑战，不断增强我的意志力坚忍力自制力的历练。那年冬天，章教官每天冒着严寒徒步来我们连搞训练。我们一丝不苟地反复揣摩章教官的动作要领，反复做卧倒、持枪、压弹、瞄准和呼吸节奏等射击动作训练。我觉得呼吸节奏训练是比较难的。

章教官一段话叫我茅塞顿开：“常用的射击呼吸节奏是3-5-7法则，即吸气3秒，屏住呼吸5秒，释放呼吸7秒。这种节奏可以帮助射手在射击过程中保持稳定的状态，提高射击精准度。”

那次实弹射击给我留下了极深印象：1975年元月底的一天上午, 在焦炭沟支线“三公里”营地，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满连队营区。我们在章教官和连领导带领下跑步去部队的实弹靶场，嚓嚓嚓的齐跑声和一二三四的口号声在工三连“三公里”营地周围回荡。

哇，实弹射击靶场视野很开阔、四周哨兵林立的阵势，首先就把我给镇住了，没见这场面。尤其是毛主席的题词：“提高警惕，保卫祖国”赫然在目，一种强烈的责任感和使命感油然而生。

在靶场上，章教官目光炯炯有神，刚劲有力地讲了实弹射击规则和鼓励我们的话：“100米胸靶，5发子弹，单发射击5次；命中30环为合格；35至45环为良好；45环以上为优秀。同志们，检验我们训练成果的时候到了，希望大家都能打出好成绩。”

实弹射击终于开始了， 全连按班依次排队等候。当轮到我时，章教官铿锵有力地喊道：“二排六班的马福生，出列！”我立即喊：“到！”，向前迈出坚定一步。

第一次打枪心里既兴奋又紧张。我手握79式自动步枪，小跑二十几步到达指定位置卧倒，肩顶枪托调整姿势，枪口对准百米外的靶子，然后压弹，打开保险“三点成一线”瞄准靶心，掌控呼吸节奏，准备射击。随着章教官“目标正前方一百米开始射击！”的命令，我的右手食指迅速扣动扳机。砰的一声在我耳边响起，接着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每发子弹像愤怒的火焰飞向靶心。

可是，在我等待报靶时的心情，就像一个要被判刑的罪犯心悬在半空等候法官宣判一样。哇，报靶员终于有了声响:“马福生46环，五发全中！”我顿时高兴得手舞足蹈，我为六班争了光。

章教官、连长陈桂清、班长尚玉玺和班里的战友们都夸我，好样的！第一次打靶就取得这么好的成绩，真了不起啊！

我终于舒了一口气，悬着的心也放了下来。

实弹射击结束，我们的队列井然有序，齐唱“日落西山红霞飞，战士打靶把营归……把营归”嘹亮的歌声荡漾在回营区的路上。

1974年9月，原工建团工三连在0603线焦炭沟支线“三公里”工地军事训练实弹射击中

不在乎晒黑皮肤了

在伊宁“重走国防公路0603线”座谈会上，我本人给同学们讲了当年工四连的年轻小伙子“不在乎晒黑皮肤了”的故事。

连队爱美的小伙子们，喜欢美的事物、渴望被认可的心理、把自己装扮美，仿佛永远有颗狮子般的进取心，把连队生活过成了诗。

比如他们穿的衣服干干净净；被子、枕头叠得有棱有角；生活用具摆得井井有条；劳动工具收拾得利利索索。

那么，这会不会被别人看作“洁癖”——爱干净过了头影响与人正常交往呢？就像某个人老押着韵说话，尾音带委婉的拖腔，足够浮夸满腹经纶的样子待人接物，着实令人反感那样？

其实，工程连队劳动繁重、环境差不具备滋生“洁癖”心理的条件。比如工四连的杨友谊、周折、王新军、马力、王明跃等就是一个干干净净、利利索索的人。一方面这就是生活，你得适应；适应不是改变，是平衡、和谐。别人爱不爱干净、邋不邋遢是别人的事，对别人不要说三道四。你应该接受看别人不顺眼的某种生活行为和习惯；同时爱美本身就是自我成熟的表现。生活中把自己打扮美的人，肯定比外表邋遢的人更有可能是积极上进把日子过得热气腾腾的人。

比如，马力相貌的轮廓遗传了他父母最好的基因，英俊帅气，浓黑茂密的头发硬得像钢针。从小写一手叫别人羡慕不已的钢笔字。在我的认知中也是为数不多的，没参加任何硬笔书法比赛的硬笔书法爱好者。在这个商业包装和媒介传播时代，一个不拜谒艺术码头、不主动投稿参加比赛活动的硬笔书法爱好者，注定被遮蔽和掩盖。

从这个方面讲，算不算有点可惜？

其实这都没啥，参加个啥比赛拿个啥名分也只是个名分。最主要的是，马力把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当工人像工人；当老师像老师；当企业主管像企业主管；现在过着悠然自得的退休生活，足矣。

往事如烟。随着社会的进步和发展,人们的审美观也发生很大改变，对容貌的要求也越来越高。现在的青年人爱美、会美，希望皮肤白净细腻，长时间在户外劳动，一定费尽心思爱护好自己的脸蛋，最起码要戴上遮阳帽、太阳镜或涂抹防晒霜等以缓解皮肤被太阳灼伤。而0603线的所有筑路工人就是一顶草帽，完事。

可是，当连队举行劳动会战，人都铆上了劲儿，干起活来毫不惜力你追我赶挥汗如雨，和着工地上红旗招展、吆喝声、机器轰鸣相交织，就没几个戴草帽了，草帽便成放置衣物的篓子了。比如年轻筑路工人都才十七八岁青涩懵懂的年纪，保护皮肤的知识了解得也少，从小听大人说“多晒太阳身体好”，现在太阳晒不正好嘛？

再说，在当时的劳动环境里，小伙子有一双强健黝黑的臂膀让自己大为增色的体魄，姑娘俊俏的脸蛋晒得黝黑黝黑透着红的健康美，既是无法避开也是从心里乐意接受的，谁也不在乎晒黑皮肤了。

（未完待续）

      本期编辑：天下白

作者简介：冯磊，男，汉族，1957年4月在伊犁新源县第四师71团出生，在伊宁县拜什墩第四师原工建团长大。做过卡车司机、共青团、司法、旅游、国际商务等工作。出版散文集《流淌的岁月》、纪实文集《我到底看见啥了》。2013年加入兵团作家协会，2015年加入新疆作家协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