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随想录》:不过四十年时间,就忘了滔天罪行

文化   2025-02-06 12:33   北京  
1988年我在书店见到巴金的《随想录》,一套好几本,这套书当时在坊间轰动一时。我拿起来读了几页,小孩兜里没钱,店员看出来我没钱,白了我一眼。于是我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老人就是说了几句实话,而且不关小孩事。

这个春节,我花两天时间读完了这部将近八百页的大书,我想不到过了三十多年还能读它,毕竟现在可读的书太多了,在这个健忘的年代,谁还记得巴金呢?

然后我发现,巴金老人这部《随想录》到今天依然没有过时,我相信再过一百年,它也会依然鲜活。今天的很多疑惑,这部书里都可以直接找到答案;巴金老人提出的一些问题,今天的我们依然在面对。

1978年,香港《大公报》找巴金约稿,巴金交了两篇写日本电影《望乡》的文章,顺便说可以开个“随想录”专栏。

从此巴金开始了漫长的“随想”过程,病中的老人每天只能写三百字,他用了八年时间,交出了应允的150篇稿子。

1978121日,巴金为自己设想的这本“小书”写了一篇很短的《总序》:

这些文字只是记录我随时随地的感想,既无系统,又不高明。但它们却不是四平八稳,无病呻吟,不痛不痒,人云亦云,说了等于不说的话,写了等于不写的文章。那么就让它们留下来,作为一声无力的叫喊,参加伟大的“百家争鸣”吧。

可见当时巴金只是设想说几句真话。

1987619日,巴金为三联书店版《随想录》写了一篇《合订本新记》,他说:

有人告诉我一件事,据说有个西德青年不相信纳粹在波兰建立过灭绝种族的杀人工厂,他以为那不过是一些人的“幻想”。会有这样的事?!不过四十年的时间,人们就忘记了纳粹分子灭绝人性的滔天罪行。我到过奥斯维辛的纳粹罪行博物馆。毁灭营遗址还保存在那里,毒气房和焚尸炉触目惊心地出现在我面前。可是已经有人否定它们的存在了!

那么回过头来看“文革”,我们到哪里去寻找它的遗迹?才过去二十年,就有人把这史无前例的“浩劫”看做遥远的梦,要大家尽早忘记干净。

唯有我不让人忘记过去惨痛的教训,谈十年的我反反复复谈个不停,几乎成了一个大逆不道的罪人。

《随想录》是巴金在病床上僵卧,在湖边驻足,在庭院中拄杖,在噩梦中惊醒的“随想”,却是这位老人最重要的一部书。

五十年代我不会写《随想录》,六十年代我写不出它们。只有在经历了接连不断的大大小小的政治运动之后,只有被剥夺了人权,在“牛棚”里住了十年之后,我才想起自己是一个“人”,我才明白我也应当像人一样用自己的脑子思考。

在写这部书的时候,五四时代的同龄人先后星散,他把自己的声音叫做“无力的叫喊”。

在我们这样大的文明古国,几声甚至几十声间断的叫喊对任何人的生存都不会有妨碍。它们多么微弱,可以说是患病老人的叹息。

我做了我可以做的事。我做了我应当做的事。今后呢,五卷书会走它们自己的路,我无能为力了。

这说明巴金对这部书的命运很清楚。既然世界的通病是遗忘,既然自己是无力的叫喊,是一个衰病老人的叹息,那么它也很快会被埋没。

惟其如此,这些连接了五四和八十年代的老人的声音,才几乎是独一无二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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