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希望公众、艺术品和建筑之间
能够建立个人联系和共鸣 ”
—— 李昢
立木艺术家李昢（Lee Bul，1964-）用四件新作品改造了纽约大都会博物馆外墙的标志性壁龛，用雕塑作品挑战其所能揭示的时代特征。李昢的雕塑作品将博物馆墙面作为展示场所，既古典又现代，既直率又难以捉摸。通过融合肉体、机械和建筑原型、个人和集体记忆，李昢探索了历史如何被欣赏和被破坏。“创世纪外墙委托项目：李昢，长尾光环”（The Genesis Facade Commission: Lee Bul, Long Tail Halo）将在大都会博物馆展出至2025年5月27日，这是李昢二十多年来在美国的第一个重大项目。
李昢LEE BUL
长尾光环：CTCS #2（Long Tail Halo: CTCS #2）装置图
2024，不锈钢、聚碳酸酯、丙烯酸、聚氨酯
©李昢，图片 ©大都会博物馆
摄影：Eugenia Burnett Tinsley
李昢LEE BUL
长尾光环：秘密分享者 II（Long Tail Halo: The Secret Sharer II）装置图
2024，不锈钢、聚碳酸酯、丙烯酸、聚氨酯
©李昢，图片 ©大都会博物馆
摄影：Eugenia Burnett Tinsley
李昢LEE BUL
长尾光环：CTCS #1（Long Tail Halo: CTCS #1）装置图
2024，不锈钢、聚碳酸酯、丙烯酸、聚氨酯
©李昢，图片 ©大都会博物馆
摄影：Eugenia Burnett Tinsley
李昢出生于韩国瀛洲，多年来从事各种媒介的艺术创作，涉及绘画、雕塑、表现艺术，装置和视频。她的装置和雕塑作品往往涉及宏观命题，例如通过科技进步实现乌托邦，以及经常导致对敌托邦的质疑和失败结果。对李昢来说，人类对科技的迷恋最终指向肉体和人类追求永生的欲望，她的作品之中常涉及半机械人的形象，那是有机体和机械的混合体，是她认为最接近人类理想的形态。她将半机械人隐喻为社会对科技态度——同时是完美之物和怪物。
李昢在为大都会博物馆委托创作的作品中，同样采用了半机械人的概念，同时融合了博物馆馆藏的守护者或女神形象，以优雅而又令人难忘的形象激发观众灵感，促使观众不断思考雕塑在当代文化中的作用。对于此次项目，《纽约时报》作者安德鲁·鲁塞斯（Andrew Russeth）对李昢和大都会博物馆进行了专访，挖掘创作幕后的故事线。
李昢LEE BUL
长尾光环（Long Tail Halo）
2024，创世纪外墙委托项目展览现场
©李昢，图片 ©大都会博物馆
摄影：Eugenia Burnett Tinsley
李昢LEE BUL
长尾光环（Long Tail Halo）
2024，创世纪外墙委托项目展览现场
©李昢，图片 ©大都会博物馆
摄影：Eugenia Burnett Tinsley
艺术家李昢和她的四位神秘的守护者
作者：安德鲁·鲁塞斯
“哦，我还有另一个故事！”艺术家李昢在最近的一次采访中笑着说，“总有新故事，总有戏剧性。”
在过去的一年里，李昢创作了四件神秘的雕塑作品，这些雕塑很快就会出现在位于曼哈顿的大都会艺术博物馆的立面壁龛上。她告诉我她病了好几次，我开玩笑说她是被萨满巫师附身了。上周她被一只大蜈蚣咬了，当时她在位于首尔山上的家中，左脚后跟像被钉子刺穿一般疼痛。
通过视频翻译软件，李昢告诉我“那就像是一种暗示，或是一种预言，引导我应当保持心情愉快。”事件发生在八月初，她每周六天都在首尔郊外的工作室里进行创作，以便赶上9月12日在纽约的作品揭幕。她在谈到伤痛时说，“肉体的痛苦缓和了不停雕刻的痛苦。”
这是非常典型的李昢式表达——诙谐而坦率，狡黠而含蓄，同时带有强烈的决心。她创作了激进的表演、复杂的雕塑和装置艺术，描绘了那些消逝的对未来的憧憬。近年来，她创作了满赋诗意的抽象画。现年60岁的李昢长期以来一直是韩国最受尊敬的艺术家之一。
大都会博物馆外墙的委托创作项目备受瞩目，李昢的“长尾光环”（Long Tail Halo）是该项目的第五次合作。李昢将她职业生涯中不断更迭的想法应用到富饶又充满挑战的新领域，使用具象和抽象元素构建了四个神秘的生物，这些生物与该系列之前的任何作品都有所别。这些雕塑暗指向大都会博物馆的收藏，同时发问艺术在公共领域改以什么状态呈现。
李昢有一头亮白色的长发，她坐在宽敞的工作室里，穿着一件紧扣的黑色衬衫，外面套着一条钢笔印花的围裙。在完成大都会博物馆项目的整个流程中，她雇佣了10到15名助理。助理们在她身后来来去去，对雕塑进行细微的调整。这些雕塑高近10英尺，构架复杂，被布满密集穿孔的不锈钢网架填充，最终以聚碳酸酯和丙烯酸或醋酸纤维板完成外层加工。它们看起来像是诡异的拼装玩具，
李昢为大都会博物馆创作的作品灵感显然来源于她于20世纪90年代末用硅胶和聚氨酯等材料制作的“半机械人”雕塑，这些雕塑让她在全球艺术届间一夜成名。那些半机械人通体白色，呈现畸形又支离破碎的姿态，就像科幻角色与古代地中海雕像的融合。四肢和头部缺失，但其肢体的曲线表明半机械人的身份可能是女性。它们暗示被错误演绎的幻想，但不缺性吸引力，暗藏着欲望。
李昢于20世纪80年代末使用自己的身体创作的方式至今仍历历在目。她赤身裸体，用绳子吊在首尔一家剧院的天花板上，她讲述了关于她堕胎的经历。当时，堕胎在韩国是违法的。她在博物馆外脱光衣服，用镐头敲打套在脖子上的项圈链子。她穿着一件长着许多触手的服装徘徊在城市街道上。她说：“我没什么可失去的。”“我雄心勃勃，觉得自己可以改变世界。”
李昢LEE BUL
堕胎（Abortion）
李昢1989年在首尔东宋艺术中心的表演现场
©李昢，图片 ©首尔 BB&M、Galerie Thaddaeus Ropac 和立木画廊
在多年的独裁统治后，韩国正逐步向民主过渡。纽约大学美术学院院长、韩国当代艺术专家琼·基（Joan Kee）提到：“1987年6月，民众涌上街头，要求直接选举总统并恢复公民自由。从各个角度来看，我们都有必要将李昢的作品视为对公民自由的主张，也是对根深蒂固的父权制度的真正抗议。”（当今韩国不同性别的收入是所有参与经济合作与贸易合作组织的国家中差异最大的。）
李昢大约在那的十年后停止了表演。她说“我再也没有精力了。此外，观众来这里是为了看一场表演。他们想要更多的力量，更多的震撼。”
在策划这件委托作品时，李昢想到，像大都会博物馆这样的地方通常是守护者居落处。她在博物馆庞大的藏品中搜寻，看到了如此许多类似的形象，以至于失去了理智。在画草图时，她想知道“守护者是什么？对人类而言意味着什么？”
她创作的其中两件作品具有明显的人形特征。它们都有躯干和腿，但都是抽象的、碎片化的，仿佛是用碎片拼凑起来的，忽视了准确性。从效果图中看，它们让人想起大都会的立体派杰作、希腊罗马经典作品和盔甲藏品。
“它们看起来像神话中的人物，但也像当代雕塑，”李昢提到了希腊胜利女神耐克。“它不只指代是一种风格或一个时期。我试图让它看起来像是一种风格——尽管它有很多层次的时间和意义。”
另外两件作品的造型类似犬科动物，也一样是抽象的。它们由看似薄而尖的平面构成，弯腰驼背，呕吐出大量和构成作品相同的碎片。李昢多年前养的三只珍岛犬给了她灵感。其中一只在胃病时吃草来帮助它反刍，她说：“它总是坐在我面前，坐在我的窗前，坐着等待，看着这座城市。这不知何故非常神奇。”
李昢LEE BUL
对不起，你受苦了——你以为我是一只野餐上的小狗吗？（Sorry for suffering — you think I’m a puppy on a picnic?）
李昢于1990年穿着一件多触手的服装，在日本和韩国的街道上徘徊
©李昢，图片 ©首尔 BB&M、Galerie Thaddaeus Ropac 和立木画廊
马克斯·霍莱因（Max Hollein）是大都会博物馆馆长，每年由他发起外墙委托创作项目。对他来说，李昢的展览“投射出某种流动性、焦虑感和模糊性”。他说，它的外观很古典，“但当你看着它时，你会感觉到它在变化。”
两年前，委托项目策展人莱斯利·马（Lesley Ma）带领李昢参观了博物馆，他们一起观赏了翁贝托·博丘尼（Umberto Boccioni）于1913年创作的未来主义人物踱步穿越空间的画作，这幅作品呈现的动态与李昢的新作品相呼应。他们还参观了路易丝·布尔乔亚（Louise Bourgeois）的画作展，这位法裔美国人以肯定的态度描绘女性身体，并以超现实主义风格而闻名。布尔乔亚的作品同样与李昢的艺术有情感的连接。李昢曾告诉马，“我有很多母亲，她就是其中之一。”
李昢的生母是一名政治异见人士，她的父亲亦是。“我父亲想成为一名作家，但他失败了，”李昢说。“我母亲想成为一名舞蹈家，但失败了。他们俩都不得不为了现实而放弃。”几年前他们去世了。
李昢的父母从事艺术活动，他们很难找到工作，全家经常搬家。李昢的母亲在家里给包包缝制珠子，也织衣服。有一次，她被送进了监狱。那是“一个非常困难的处境”，李昢告诉我，“但当时，我没有能衡量困境程度的标杆。”由于她的家庭故事，她相信自己也会遇到就业问题，因此她去了艺术学校，在那里她学会了用石头和金属创作。
李昢LEE BUL
雄伟壮丽（Majestic Splendor）
1997，鱼、亮片、高锰酸钾、聚酯薄膜袋
©李昢，图片 ©首尔 BB&M、Galerie Thaddaeus Ropac 和立木画廊
对手工制作和日常工艺的热爱定义了李昢的创作。1997年，她在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的一场双人展中展示了一件名为“雄伟壮丽”（Majestic Splendor）的作品。她用亮片装饰死鱼，并将它们装在塑料袋里，展示在白色的墙壁上。这是对腐朽之美的描绘，让人想起包括她母亲在内的韩国妇女靠制作廉价的手工制品谋生，以及当地市场上晒干的鱼。冷藏装置中还装着更多的鱼。展览开始后不久，博物馆就撤走了这台装置，称它无法正常运转，作品的气味已经蔓延到其他空间和餐厅。博物馆没有事先通知李昢，作为回应，她撤下了其余的作品。“他们对此事的处理非常武断和胁迫，”她说。
韩国艺术基金会（I.F.A.）总监凯（Kee）表示，“雄伟壮丽”在韩国以外展出时“可能会引发种族歧视的争议”。“对气味或物品外观的抱怨可能会凸显人们对种族和性别根深蒂固的偏见。”
著名策展人哈罗德·泽曼（Harald Szeemann）捕捉到了了纽约现代艺术博物馆展出时的亮点，邀请李昢参加1997年的里昂双年展和1999年的威尼斯双年展。自那以后，她的作品被国际博物馆广泛收藏，2018年，李昢在伦敦海沃德画廊举办了一次展览。次年，另一件作品在首尔Leeum博物馆展出，并将前往香港M+艺术博物馆。
尽管许多美国机构都收藏了李昢的作品，但大都会博物馆的委托项目是她自2001至2002年巡展后来首次在美国博物馆机构举办的展览。立木画廊创始人乐睿昕曾说：“我们尝试过，相信我，我尝试过。美国机构合作太晚了。”
李昢LEE BUL
半机械人雕塑（Cyborg sculptures）
1998，铸造硅胶
©李昢，图片 ©首尔 BB&M、Galerie Thaddaeus Ropac 和立木画廊
摄影：Yoon Hyung-moon
李昢谈及再次在纽约的博物馆机构展出的感想时说道：“我很喜欢，但我几乎忘记当时的感觉了。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她笑称美国人认为“纽约是当代艺术的中心。太自豪了！”
她希望人们在大都会博物馆前的作品感受到各种复杂的情绪，包括当前一刻的反应，可能会有厌恶情绪。
这听起来令人不安，与人们所期望的守护者或或女神形象传达出不同的信息。李昢进一步解释了她的想法：“我希望这些作品一开始看起来有熟悉感，容易理解。但我也想传达一些有点古怪或令人不适的东西，让观众思考为什么会这样。”
这些雕塑可能是守护者，但又不完全是。它们是鬼魅的、不祥的、奇幻的，尤其是那些喷出犬齿、内部装饰精美的雕塑。它们汲取了数千年的艺术史和深刻的个人经历，看起来悬而未决、不完美、难以捉摸。它们是我们这个时代的雕像。也许对于艺术家来说，它们也是不可知的，就像宠物和主人之间的联系，或者艺术的终极力量。
关于艺术家
立木画廊由乐睿昕（Rachel Lehmann）和慕德伟（David Maupin）于1996年在纽约携手创立，自成立以来，立木画廊一直积极为国际艺术家开拓新市场，并建立长期的策展关系，展览场地遍布美国、欧洲及亚洲。立木画廊的展览活动以提倡多元化声音而见称，带来勇于挑战身份概念及塑造国际文化的艺术家之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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