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爸，你好
情感
2023-06-18 18:02
江苏
四年前的六月下旬，爸爸，你出院了。这是你人生中第一次住院，你不开心，天天想回家。终于出院，你脸上有了笑容。在医院期间，你几乎不笑。我和哥哥轮值，保证每天都有人看你陪你，但是你从来都不开心。推你出去看花，看夕阳，散心，都没能让你开心过。孙女外孙女来看你，也不见你笑。那时我常感委屈，不仅努力都是白费，还被妈妈咒骂。而你出院后该怎么办？我和哥哥几乎一件事都搞不定。现在我还常常从四年前开始复盘，检讨为什么我没办法做正确的事，而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妥协。当妥协成为唯一的办法，我知道结局就已经注定，只是早晚问题。不断复盘后，我的想法是有变化的。爸爸，那时我还是不太懂，懂得往往来自教训，教训来临时，一切就都晚了。假如早知道期限都不足四年，根本无需正确，只要快乐。爸爸，我应该只要你们过得快乐就好，随便你们要怎么过，反正最终你在家还是要摔无数跟头。包括去年12月12号我从南京回来，我应该立刻去看你，而不是打算等两天。为什么要等两天？因为怕坐火车地铁接触人多，带了病毒传染给你们。现在回看这些感到多么荒诞可笑。如果回家后立刻看望你和妈妈，带你们出去吃好吃的，而不是打电话报平安，摔最后那个跟头的事情可能就不会发生。如今再没有人需要我报平安，没有人会管我去哪儿，到哪儿都这么自由。我才知道，原来有爸爸管着，多么踏实。爸爸，进入六月份，我便觉得你居住的小区的空气里，弥散着爸爸的味道。那是湿腻腻的热，带了一点若有若无的油脂气味。我想你头顶稍微长长就会呈火焰状的头发，那一撮头发在我手心里弹跳几下，再被我用剃刀推掉。爸爸，你生病之后，我推轮椅时总喜欢看你的头顶，你就这样矮在了我的眼睛里。那个总是要召集儿女吃饭的爸爸，逐渐失去了壮年时代的话语权。衰老的爸爸，在那间房坐在我挑选的沙发上，等我来，好一起出去玩。走进你们居住的小区，我就会想，我的爸爸在里边，所以这个小区有着不一样的意义，它叫“有爸爸的小区”。前天，看一个话剧，说的是三个妈妈和一个傻儿子。结尾时，三个在情感上那么依赖傻儿子的妈妈，那么不舍得却还是把傻儿子送去了更好的地方。我的心都碎了。虽然和爸爸毫无关系，我还是想起了爸爸。想念也是一种安慰。很害怕哪一天会忘记想念了，哪一天我玩得开心忘记爸爸了。昨天火车上，同一节车厢有好些老人，他们大概是结伴出来玩的，在火车上不断分享各种食物，好开心。我就想，如果你们要是也这样出去玩，我一定给你们准备好多分装得漂漂亮亮的水果和小点心，让你们拿出来就很有面子。可是我没有这样的机会，再也没有了。六年前你们去成都，我只给你们准备了在车上吃的自热饭。爸爸，我就是想和你随便聊聊天，瞧，在手机上我还会和你说话，最后一条是在你生日那天发的。其实现在是我管理着你的手机，隔一段时间充一下电，打开看看，已经没有人私戳你了。你的微信置顶我舍不得取消，不取消你就还在。就写这么多吧，凡事都节制一点更好，对吧。写得太长，说得太久，也是一种放任。爸爸，没有爸爸的半年，就这样流逝，现在我已经好多了。花儿应该还在开，六月的风吹来爸爸的味道，有时候卞塘和塔集的栀子花会闯进来，屋后的小河戏水的伙伴，因为吃了太多生鱼而在屋角呕吐的野猫，爸爸，今天是父亲节，你在那边很好吧？我该去抄一张心经了。爸爸，妈妈有我和哥哥照顾会好好的，放心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