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藏家Zian Cao和Ziyi Liu在2022年创立ZIAN Gallery桉画廊。两位创始人Zian Cao和Ziyi Liu在欧洲和美国接受教育后,选择立足于Zian的故乡杭州,成立一家专注于现当代艺术的全球性画廊。抱持着对于艺术所折射的自然命题的思考,ZIAN Gallery致力于寻找、探索及发展全球艺术新锐。
两位年轻的创始人同具有研究纯艺术及艺术史的背景,在十年的收藏历程中,他们的收藏不可避免地围绕他们跨越各国工作求学的“离散经验”开展。他们依托作为西欧一线艺术机构购藏委员会成员、艺术史研究者、艺术赞助人等多重身份,不懈地在一种当代的“全球离散”背景下探索、培育跨流派、跨媒介的艺术作品。
Zian和Ziyi深思熟虑的收藏总是围绕一系列问题意识:例如,边缘与中心是否截然对立?自然与人工存在是否对立?今天的全球艺场是否已经处于大型离散的状态?本期Larry's List专访ZIAN Gallery创始人Zian Cao和Ziyi Liu,分享他们从画廊创始人、机构委员会成员、以及创作者本身视角出发,在扮演多重角色时亦远且近的思考。
⚫ZIAN Gallery桉画廊创始人:Zian Cao、Ziyi Liu。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Zian毕业于纽约帕森斯艺术学院,Ziyi毕业于考陶德艺术学院和苏富比艺术学院,在履新成立ZIAN Gallery杭州空间之前,他们往返于中国、欧洲和美国三地之间,他们的收藏是一部围绕“自然”概念打开的系统。“离散”指的是全球流动的工作背景,也寓意着人与自然的分离。
⚫位于杭州余杭区的ZIAN Gallery傍山而立,主体空间矗立在俯仰于天地草木之下的花园中。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2022年,两人暂时地结束游牧状态,在杭州余杭区傍山建立ZIAN Gallery,致力于为东西方当代艺术家提供自由的展示空间,也为杭州内外的观众提供一个位于城市边缘、重返自然的艺场。开幕首展《江湖:中心的离散》希望借展览呈现这样的一种视角:与现代人依存的是被改造的自然、与中心依存的是相对的边缘。艺术家(或者更广泛地艺术资料生产者)如何“以个体的自主生产去探究中心与边缘如何并存及成为‘中心/边缘’之后的情境”。
作为一种语言,艺术深深根植于人与情境互动着的生理性存在之中。参展艺术家通过图像、影像、绘画、空间、装置等多种媒介,分别探究作为艺术家个体与周遭情境之间的关系,艺术家们对于江湖/庙堂、自然/非自然、中心/非中心,聚合/离散的思考,在与世界趋势的同频共振中将这部地处杭州的“江湖故事”扩展到更大的场域中审读。
⚫ “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左侧作品:刘国强,《有把手的工具》,2023,动力装置,30 x 30 x 20厘米图片致谢;背景中作品:刘国强,《左右3》,2020,录像 双屏幕,1’36”。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江湖:中心与离散”既是开幕首展的主题,也是一对既远且近的概念参照。在这种参照下,宏观到杭州与上海、中国与全球、水系地理与陆系文明的关系;微观到收藏者(观看者)和艺术家(创作者)的关系、媒介和概念的关系,都可以获得不断的再考量。
⚫ZIAN Gallery“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ZIAN Gallery“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由陈柏麒特别策划的短片放映单元。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对于Zian Cao和Ziyi Liu之外,“中心的离散”这个术语伞不仅存在于策展的语境下,也道破全球艺场下东方与西方、机构与个人的辩证关系。Zian Cao提到,在二十世纪下半叶之前,艺术的中心一直侧重于西欧,到全球化时代则呼唤一种“去中心化”的思路,重新编置亚洲、拉丁美洲、非洲艺术在世界的情境下——“我们已经处于一种大的离散状态下”。在此情境下,在“中心和边缘”的交错地带纵深思考、甚至互换场地必不可少。
而如Ziyi Liu所说,他们赞赏的当代艺术作品,恰好是挑战地缘政治和性别政治中那些固化的中心的作品;摒除刻板化的性别印象和性向印象、对于地缘谱系中权力中心的崇拜,拥抱多边思考和边缘思考的方式,是使艺术家和艺术收藏能够走向更远的条件。
⚫Nicola Samorì,《罗曼娜(La Romana)》,2022,玛瑙,115 x 45 x 35厘米,“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江湖:中心的离散”创造性地将具有新古典/巴洛克色彩的西方艺术和中国当代艺术并置,像一阙探索“自然”的素材交响曲在东方与西方、形式与概念的各个变奏上不断进行,各声部轮流演奏。从ZIAN Gallery呈现的艺术家,到Zian和Ziyi收藏的作品,都呈现出绘画(平面媒介)和雕塑(立体媒介)在当代场域中全新获得的形式再现与衍变潜力。
在ZIAN Gallery的公共庭院中,公共艺术是撬动整个场域能量的杠杆和支点,其空间关系围绕现代人的条件展开。金亚楠《草地(一把躺椅的面积)》用塑料扎带和一把躺椅抹去司空见惯的日常景观中的舒适,将现成品变成具有俏皮感和对峙力量的场所。刘浪清的的作品以木、白陶、枯木、不锈钢等自然和人工造物为媒材,自然生成的造物(木、石)和人造物(陶、钢、铝板等)重新组合,形成地质形貌的新隐喻。
⚫从三楼俯瞰公共雕塑花园,“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金亚楠《草地(一把躺椅的面积)》,2023年,躺椅、塑料扎带,75 x 53 x 110厘米。“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刘浪清,《腐朽与不朽之重生》,2024,枯木、不锈钢,250 x 110 x 65厘米。“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现场。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艺术史学家Ian Rosenfeld认为,以肖像画为代表的意大利绘画无论即使在各个阶段与其他风格融合,其本质都是关于“人的戏剧”(The Human Drama),既关注人与自然纠缠中人性身上的自然,也关注自然中的人工部分。而Alexander Nagel在《Medieval Modern》中指出现代和前现代的艺术并非是割裂的关系,恰恰反之,当代艺术对于博物志的思索基于中世纪末、文艺复兴之初人文主义萌芽人最初提出的宇宙论自然论。参展的东西方当代艺术家实在平面和立体的维度上深入当代与古典肖像之间的罅隙,将对于媒介的精准把握作为再现绝对理念之美的渠道。
⚫Andrej Auch,《无题(Untitled)》,2017,布面油画,40 x 40厘米。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郭伟璇,《溪山 No.3》,2022,布面油画,150 x 100厘米。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韩新宇,《发生与消逝》,2023,布面油画,90 x 240厘米。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室内区域为雕塑、绘画、影像等各类媒介提供了一个通透的独立空间,而两位创始人对于公共空间(雕塑花园)的构想更加当代,其理想可以引述至艺术史学者Rosalind Krauss在其1979年的著名论文《扩展领域中的雕塑》(“Sculpture in the Expanded Field”)中引述的二十世纪后的雕塑——既非公共纪念碑,也不是为了供人瞻仰。雕塑已从一种静态且观念化的媒介过渡到一种时间的和物质性媒介,这与ZIAN Gallery支持综合媒介雕塑的主张不谋而合。事实上,无论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共和国起源之地的领主广场(Piazza della Signoria),还是当代的Dia Beacon Art Foundation,经典的公共空间都并非是一个艺术品暂时放置或介入的一次性现场,ZIAN Gallery是开放、可变、激进、抽象的,它等待着未来的更多形变,因为自然的本质即是变化的无穷。
Larry’s List:你们最初开始收藏艺术品的动机是什么?
Zian Cao&Ziyi Liu(以下简称为“Zian&Ziyi):艺术也是在时间的长河中寻找被凝固住的一刹那。比如我们对话发生的这天上午,我们去赏意大利一座建于15世纪修道院,在圣像画的背景处看到象征着自然主义萌芽的花草形象,你可以清晰地在一幕场景中看到时代精神的转折。而作为当代收藏家,就可以用收藏和扶持艺术家的方式参与到当代艺术史的一部分中去。
⚫Zian Cao和Ziyi Liu与艺术家梁绍基在2023年萃舍云集开幕展“等待的剧场”。图片致谢萃舍云集The Cloud Collection
Larry’s List: 在筹备ZIAN Gallery时,你们在哪些计划上下了功夫?ZIAN画廊的宗旨是什么?
Zian&Ziyi:在ZIAN有一个很重要的宗旨,就是为大型作品、非常规作品提供空间。空间形制上会更加贴近基金会的形式,除了建筑物主体包括“3+1”层的地上与地下空间外,还有1800平米的户外雕塑花园。因为地处跟市中心有40分钟车程左右的郊外,我们希望这里是一个观众可以放松度过一段时间的地方。
ZIAN Gallery地理位置上处于余杭区,毗邻始于晋代的古刹径山寺,天然就是一座毗邻大自然的场所。1800平米的公共雕塑花园为非常规媒介的作品提供了恣意发挥的现场条件。雕塑花园是一个公共空间,而公共空间是一个发生相遇的场所,它能调动艺术和人之间相遇的更多可能,也是激发智性对话的场所。而且曹子安有学习雕塑的背景,对于空间的体会也更多来自本人的亲身经验。
此外ZIAN Gallery还有一个很大的优势,就是与中国最好的美术馆之一——天目里美术馆同处一个城市。天目里美术馆的团队花了八年时间打磨这座机构,这在中国大陆是一个难以想象的时间周期。我们也希望ZIAN Gallery也是一个长期经营、跟机构发生深层联动的场所。
⚫“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开幕现场,观众欣赏Francesco De Biasi的布面丙烯绘画(前)王行云的作品(后)。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江湖:中心的离散”展览开幕现场,观众欣赏Gregory Kitterle的架上绘画和刘浪清的雕塑。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Larry’s List:如何看待开幕首展“中心的边缘”这个概念?
Zian:能在杭州做这场展览非常有趣。江湖的字面含义就是“江河湖海”,而杭州是一个“自然包围城市”的地点。这里有钱塘江、西湖这类代表的水系,西湖最初是为了缓解洪水对城市的压力而建造的人工湖。
退一步讲,现在的艺术界呈现“去中心化”的趋势,我们从杭州(也就是所谓的“边缘”)出发,观察杭州跟上海、跟其他亚洲城市、甚至是跟纽约的关系;结合我们自身的离散背景,实际上,我们作为当代艺术从业者在杭州工作,也是整个当代艺术全球大型游牧状态的一部分。我们希望通过这场在杭州的展览靠近那个“中心”的景象。到那时,我们会呈现为中心的一部分吗?还是会成为新的中心?这里有很多可待发掘的问题。
⚫策展人李荣蔚在“江湖:中心的离散”开幕现场为观众导览。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Ziyi:我认为中心和边缘一直是不断外扩的概念,中心不断成为边缘,边缘又不断成为中心;它们组成了非线性的循环演化过程。所以这次我们邀请到背景迥异的艺术家来参与,并置这些作品并不是为了无关痛痒地配合主题,而是为了激发新的碰撞:当来意大利、掌握古典油画传统的艺术家与中国本土士大夫文人画精神的艺术家相遇,他们是否会熔融产生新的主题?究竟是边缘来到了中心,还是中心来到了边缘?
⚫建筑灵感来源于德国包豪斯建筑,由建筑师Andreas Ruhland操刀设计。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Larry’s List:你观察你们的收藏是否有一个统一的脉络?
Zian&Ziyi:会循着艺术家作品气息的指引做决定,其中一个贯穿始终的线索就是“自然”,无论是对于微观的“人之本性”(nature)的探索、还是对于广义上的、与人造文明对立相生的“自然”的探索,都是无穷的。也许这个收藏脉络一开始不是特别清晰。但我们非常喜欢就填满这个脉络的过程,就像是从一个谜题里找到线索。
⚫刘浪清,《山脊》(细节),2024,木、白陶,70 x 40 x 134厘米。图片致谢ZIAN Gallery
⚫施政,《Hovering at the Convergence of Entrance and Exits #20》,2021,视频装置,6’01”,循环播放。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Larry’s List: 你们会收藏不一定符合自己个人喜好的作品吗?
Zian:我的收藏的倾向和工作兴趣可能会截然相反。艺术会把人从工作的状态在某个阶段中拉回来一点,回到内向性的维度中,也帮助人看到更大的历史背景。比如,我一直会纵向收藏意大利艺术家Nicola Samorì的作品(也是本次展览参展艺术家)。他的作品具有超现实主义色彩,阴郁而沉静,与20世纪大师Lucio Fontana和Alberto Burri的作品有相似之处。他以对于材料的破坏来呈现的物质的匮乏和对物质的侵蚀,这种对于场景的非具象再现(representation)接近侧写,甚至比直接描绘“用刀划破手、让血液流出”的画面场景更加震撼。
Ziyi:艺术家用物质性的手法,把精神受到的折磨和痛苦以崇高(Sublime)的形态展现出来,驾轻就熟地驾驭铜板油画等各种意大利绘画传统的媒介。而看似风格迥异的中国艺术家刘浪清、德国艺术家Andrej Auch的作品,也都是以探讨物质本质和人类精神世界为出发点,深刻剖析了人性的深度和维度。这些都是我们在个人的收藏中比较关注的重心。
⚫Nicola Samorì,《Jordan's Book》,2023,纹砖大理石上油画,80 x 73 厘米。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Enrico Minguzzi,《绒毛(Animale da pelo)》,2024,布面上油画、树脂、金箔,60 x 80 厘米。图片致谢艺术家和ZIAN Gallery
Larry’s List: 在全球范围内,Zian担任古根海姆年轻藏家购藏委员会(YCC)委员,你如何看待这间机构的购藏方式?
Zian:作为ZIAN Gallery的发起人,我也担任古根海姆年轻藏家购藏委员会(YCC)委员。古根海姆美术馆年轻藏家购藏委员会成员大多年轻,我选择加入,一方面是因为古根海姆离我当时在纽约的住所只有步行的距离;一方面是因为古根海姆有我非常喜欢的收藏,尤其是Pablo Picasso“蓝色时期”的一些作品;最后是通过参与机构的购藏工作,为运营自己的空间打下基础。
我和Ziyi在分别加入古根海姆美术馆和弗里克收藏馆的购藏委员会之前,也对于海内外机构购藏的委员会进行过调研。基于运营压力的不同,中国的机构更擅长完成短期目标,而海外机构倾向于设置长线的购藏方案、系统的艺术家调研、并启动购藏委员会成员的能动性和群体智慧来完成这一过程。委员会会一年两次举行投票,投票结果是决议是否收藏一部作品、以及可能延伸出何种展览计划的重要参考。
⚫LG X 古根海姆美术馆年轻藏家购藏委员会2023年年末派对,投影打出“Art + Technology Initiative”(艺术+科技行动)。摄影:Jason Lowrie
Larry’s List:弗里克收藏馆委员会又有哪些不同的关注点?
Ziyi:相较于古根海姆美术馆而言,弗里克收藏馆(The Frick Collection)的收藏更专精于西欧古典大师(Old Masters)的绘画、雕塑与装饰艺术作品。委员会传统意义上侧重收藏古典大师作品,近年为了吸纳更年轻的力量,逐渐向当代艺术领域做出靠拢,对于当代艺术家的选择也更为严格。例如去年,博物馆将Nicholas Party受Rosalba Carriera启发的一系列色粉画新作与Carriera的原作并置;从生态的视角出发将Olafur Eliasson和Claude Monet的作品并置等等;委员会的讲座也会提到非传统媒介——诸如大地艺术(Earth Art)的收藏与保护。诸如此类活动,令我们获益匪浅,收藏也是一个不断自我教育的过程,这也是ZIAN Gallery接下来会探索的方向。
⚫ 弗里克美术馆“Nicolas Party and Rosalba Carriera”展览现场,2023-2024。摄影:Joseph Coscia Jr.
文/编辑:e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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