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父在世时讲,古人选的这个时间正好,不忙,走亲访友,一整年了,起码儿认认大小儿。
先母在世时又说,“年节好过,日月儿难熬”。语气里,仍有对年节的不舍与无奈。
更有或正经或调侃的话叫“不出正月都是年”。
是的,一进腊月,办喜事的不用择日子,百无禁忌;有老人不幸过世,能打发就打发,有的到腊月跟跟儿了,就干脆“闷丧”,过了(正月)“初五”再说。总之,大家都在酝酿和维护“年节”的喜庆氛围。
一进腊月,特别是到了腊月二十三,神一上天,人间就“疯狂”了似的:“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磨豆腐;二十六,去割肉;二十七,去赶集;二十八,都蒸锅;二十九,家家门上红丢丢;三十日——过大年!”
山雨这一代人的童年都是念着这一民谣过了一个年儿又一个年儿的。后来成人家过时光了,渐渐体味着先母所说的“年节好过,日月儿难熬”,感觉,头一年贴对子的感觉还没淡了,又要贴对子,对子副贴上,又到上班儿,低下头,弓着腰拉套了,拉生活的套了。从领压岁钱儿到发压岁钱儿,一晃,好象还没准备好,到快没地方儿去拜节了。不知什么时候起,不得不在家里等着“收头”——来磕头的越来越多。
早些年,还凑到一起喝酒。近两年,弟兄们发儿小多头发都白了,喝酒的劲儿都松气了。经历了几年禁放鞭炮,心平气静,又觉得太静了不象过年,盼着“年味儿”归来。
“不出正月都是年”。初一在本村儿拜本家拜邻里;初二拜姥姥家拜舅舅;初三拜老丈人;初四有姑姑的拜姑姑;初五“破五儿”就不拜了。当然,有“服小的”,到初六、初七,也有去亲戚家看看,算“拜节”。
“破五儿”,就是解除了“节天”好些禁忌,商家做生意的利用这一天开市,又忙起来。农村儿闲不住了老年人也有去村边儿地里看看的;“人勤春早”。不过,谁也还不正式去忙什么。所谓“农闲变农忙”,是农业社时期,利用农闲兴修水利,起高垫低,小块儿变大块儿,方便耕种。近十二、三年,基本没人种地了,撂荒成为见怪不怪,稀松平常的事了。
农业社时期,“破四旧”那会儿,不让拜节,初一下午就上地干活儿。年节那几天,村里曾组织人员在村口儿没卡。清凉村有人到招岗拜姥姥家,一进村儿,上首儿就说:“哟——你到从你舅家回来了?”双方相视一笑——招岗值班儿的人早起到清凉舅舅家拜过节了。不知道是不是事实,大约也是差不了——老习惯,无害的,禁也禁不了!
“拜节”,就是序大小,笃情谊。是年节重要活动。这应是内容。形式,包括各种节庆活动,比方,贴春联儿,挂灯,游艺,耍拳,舞龙,舞狮,社火,放焰火,看大戏。各村儿都有,大的集镇,更是往往动了“大驾”,几百人几百人地参与集体节庆活动,弄得惊天动地,锣鼓喧天,人声鼎沸,好象地龙开了,马上要“春风杨柳万千条”,春意盎然,热闹轰轰,不可遏制。
好象是索堡村“正月十九过十五”,河南店村是“二月二过十五”;这就是涉县一些大的集镇过的“偏十五”。城关,据资料显示,县太爷开放衙门,正月里与民同庆,城里总得热闹。象索堡、河南店等大村,商贸重镇,有人口,有财力,也有需求,“征节天”,普天同庆,周边儿的村庄村民也参与进来。象招岗村儿,村民在民国时期,曾去索堡卖面、卖黄蒸,卖白菜,乘索堡生意门儿多,耍龙会傍晚去后半夜回来,转生意门儿。那个时候,人吃喝不好,但“闹动静”心劲儿大。
过了十五过十六,十六晚上烤风道,也叫“烤百病”,将用秃的扫帚圪茬子架起来拢火,烤小蒸饼子(小馒头儿)儿,烤焦脆热腾腾的吃,据说吃了一年不得病,还兴“跨风道”,在火堆上跨跳,小孩子们乐呵乐呵乐乐呵呵,没吃没穿也高兴。
“吃正月坐二月,圪里圪捣到三月”。正月末了,就是“二月二”,吃“龙蛋”,软米面捏的,包红糖,煮面条锅里。有人叫“吃cha饭”。山雨就生在“二月二”辰时早8点,一个是忘不了,想忘都忘不了,因此,打小就被人认为有“福气”。其实,是山雨粘沾了传统年节文化的光,“二月二”的年节味儿深入骨髓,变成了自已的血肉。
“不岀正月都是年”。不光山雨,有点儿年亿的人都面对淡去的年味儿,都怀恋。
山雨有愿望,那就是,传统在另一个层次回归,总有一天,还可以名至实归——“不岀正月都是年”。
山雨 乙巳正月初八
于古沙阳分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