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育王寺,位于宁波鄞州、北仑两区交界处、五乡镇的宝幢境内,鄮山南麓、与玉几山相对,是中国唯一一座以印度阿育王命名的千年古刹。
“宝幢”一词源于佛教,本意为庄严佛菩萨之旗帜,常以诸宝严饰,或者是刻有佛号或经咒的石柱。
古时候的宝幢位于海外与内陆贸易处所,又占水利之便,经济甚为繁荣。
公元前222年,秦始皇置古鄮县,以管辖包括今鄞州东部、镇海、北仑和舟山群岛在内的甬东疆域,县治即在今日的宝幢同岙。
然而,随着政治和经济重心的逐渐西移,宝幢昔日的繁华渐渐消逝。30年前,宝幢乡被撤并进入五乡镇。如今这个老地名反而成了本地墓葬文化的代名词。
2010年前,进出大陆的舟山车辆基本上都得在北仑白峰码头搭轮渡,都得走329国道,也必定会路过阿育王寺外那长长的一段黄色外墙。
《宁波市志》上称,阿育王寺创始于西晋武帝太康三年(282年),因高僧慧达(刘萨诃)在会稽鄮山乌石岙发现了舍利宝塔,“遂于其地结庐守护”。
大部分的资料却显示,刘萨诃其实是与法显和尚、鸠摩罗什同处一个时代的东晋匈奴人,因杀生罪重而舍俗出家,最终成为最早一批西行取经的佛学大师。
窃以为,东晋义熙元年(405年)晋安帝命构塔亭之时,才算是阿育王寺创建的元年吧?
不过,真正命名阿育王寺,并将之发扬光大的,还得归功于笃信佛教的南朝梁武帝——那个创造了“南朝四百八十寺”奇观、还倡导黎民百姓吃素的萧衍皇帝。
公元522年,梁武帝命人建起了大雄宝殿和法堂,并将这座浙东寺院正式赐名为“阿育王寺”——彼时距今恰好1500年。
唐天宝二年(743年)——也就是在宁波升格为明州府后的第六年,阿育王寺迎来了一位中国佛教史上非同凡响的人物——鉴真。他从宁波第三次东渡日本失败,在遇险得救后曾驻锡于此。
自此之后,阿育王寺便名扬天下了。
不得不提一下印度的那位阿育王(Ashoka,公元前303年至前232年)。
百度百科上说,阿育王是印度孔雀王朝的皇帝,统治着从今日的阿富汗到孟加拉国的广袤领土,囊括了几乎全部的印度次大陆。
阿育王比秦始皇年长44岁。前半生同样充斥着逆袭上位、集权专断和武力征服它国的相似剧情。与秦始皇不同的是,他在杀戮了几十万人之后幡然悔悟,毅然皈依佛教,上演了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大反转。
战争结束后,阿育王立佛教为国教,开始专注于礼佛。不仅广修寺庙,还派出僧人四处传教,故被人们尊为“护法名王”。
论及在印度佛教上的地位,阿育王仅次于开山教祖释迦摩尼。而强调政治宽容和非暴力主义的阿育王统治时期,也成为古印度历史上空前绝后的强盛时代。
为弘扬佛法,据说阿育王一共铸就了84000尊供奉佛舍利的阿育王塔,由其弟子传播到世界各地。
此后共有19座阿育王塔陆陆续续进入了中国。五百多年后,刘萨诃在宁波发现的鄮县塔就是其中之一。
时间又过去了五百多年。五代十国时期,阿育王寺的舍利宝塔成为了吴越末代国君钱俶造塔的原型。
钱俶,原名钱弘俶,乃吴越王钱镠之孙、钱元瓘之子,嗣位三十余年,毕生崇信佛教。在位时,他励精图治、保境安民,做到了“境内无弃田”。
吴越三世五王统治下的两浙是唐末五代中国境内的唯一乐土,而吴越国也成了闻名遐迩的“东南佛国”。
宋太祖赵匡胤夺得天下之后,钱俶奉旨入京,遂被扣留。为保百姓不遭兵燹,钱俶审时度势,毅然纳土归宋。
因此,人口数量并不占优的钱氏得到了在百家姓上排名第二的特殊礼遇。
钱俶在位时,于境内刻佛经、建寺院、修宝塔,不仅在首府杭州重修灵隐寺,兴建六和塔、雷峰塔,还屡屡遣使于高丽、日本访求天台宗典籍。相传虔诚的他也仿制了阿育王塔84000座,分派于吴越旧地。
20年前在雷峰塔的天宫、地宫中出土的两座银制阿育王塔,便是钱俶当年所制——而其原型便是来自于宁波阿育王寺中的那一座。
钱俶的父亲钱元瓘年轻时曾主政过宁波,立为储君时又授封镇海、镇东节度使。不难想象,孩提时代的钱俶曾跟随着父亲游历过阿育王寺......
五一长假第一天,我兴致勃勃地驱车前往市区20公里外的阿育王寺。
不巧的是,疫情之下寺庙大门紧闭,旁边坚持在营业的几爿店铺也是门可罗雀——有时战乱不一定能做到的事,如今看不见的病毒却做到了。
虽然这次未能一睹舍利宝塔的尊容,却惊喜地发现,在祥和得有点冷清的山门外广场上,正有几只白鸽在悠然信步。
在打卡了场所码、遥拜过寺院后,我就欣然折返了。借用东晋王徽之的话: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憾之有?
其实无论是古印度的孔雀王朝,还是五胡乱华时的东晋、北朝觊觎下的南梁、唐末五代时的吴越,都是战火纷飞下的乱世一隅。
阿育王、刘萨诃、梁武帝、钱弘俶,这些人都是在枕戈待旦中苟全性命于乱世,在刀枪入库后闻达于人间。
人类社会一直都在暴力与和平中更替着。然众生悉有佛性,无论悔悟或彻悟,都是种福德。而开悟之人必定心境豁然、与人为善。
人人皆可成佛。
参考资料:《宁波市志》、《宁波文化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