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势》:中华自古文武成一脉

文化   历史   2024-06-04 23:03   广东  

让读书不再是负担、历史也可以很有趣。



韩非子在《五蠹》中有一句:“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这里的「侠」不是咱们今天武侠小说、武侠片中看见的那个“侠”,而是指的墨家,墨家最看不惯的是欺负弱小,比如《墨攻》里革离帮助小国梁抵御赵国的进攻、对一国的“暴君”执行暗杀行动等。

余秋雨对先秦诸子的文学品相做过一个等级划分,第一等级:庄子、孟子;第二等级:老子、孔子;第三等级:韩非子、墨子。是的,排最末一等级的都不那么在乎文学,但好歹也算自成一家,只是墨子没能传下自己的“文”就只传下来了“侠”、以至于后世对“侠”的认识都源自于“儒”的笔杆子,慢慢就有了武侠的高武世界,太过夸张玄幻,反而让中华武术显得不真实……




书籍简介


虽然从书籍封面设计上来说,很有那种上世纪武侠小说的感觉,不过要我来说、这像是一本历史小说(嗯,上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是读到《射雕英雄传》,大概好的武侠都无法脱离开时代背景吧),这次是在1930年的上海:

“于大哥,快看这个,斧头帮了不得呀!”长脚嚷着推门进屋,手中晃着张报纸。

《申报》头版赫然印着赵铁桥遇刺身亡的新闻,配了一张半身照。于升一看,正是在大世界遇到的白西装男子。

“全上海都知道,这笃定是王亚樵下的手!乖乖隆地咚,赵铁桥这样的大官,居然大白天在招商局门口被打死!”

《申报》对刺杀事件做了详细报道:

1930年7月24日清晨8点50分,赵铁桥与夫人共同乘坐牌照为4347的纳喜汽车上班,同车有一位保镖。车停在外滩福州路中国轮船招商局门口后,赵铁桥走上台阶时遭埋伏的暴徒枪击。子弹从右侧腰部穿透肝脏,于前胸穿出。中枪后,赵铁桥被送至海格路红十字会医院,由白良格医生为之手术,最终因失血过多去世。


读到这段时特地跑去翻了翻1930年7月25日出版的《申报》、还真有这么一条,连版面描述都没差:
https://www.modernhistory.org.cn/#/Detailedreading?title=%E3%80%8A%E7%94%B3%E6%8A%A5%E3%80%8B&id=87725918&fileCode=9999_bz_00000202&docType=bz&treeId=149078866&bzId=1930-07-25&dirCode=1930-07-25&uniqTag=1930-07-25&contUrl=https%3A%2F%2Fkrwxk-prod.oss-cn-beijing.aliyuncs.com%2F9999_bz_00000202%2F18720430%2F1872-04-30.json
1930年7月25《申报》 ▼


这要说起来,王亚樵掌管之下的斧头帮确有墨家遗风,完全不似周星驰《功夫》里被污名化的那个“斧头帮”:

斧头帮众人皮肤黝黑,身着黑衣,带有浓烈的劳工气息。于升见他们脸色凛然,纪律性极强,不由想起春秋墨家。

墨者,黑也。黑衣和黑皮肤是底层劳动者最突出的特点。

墨家以武力为劳众撑腰,在市井酒肆间长啸狂歌,于权贵面前据理力争,锄强扶弱,死不旋踵,是任侠精神的代表。王亚樵创立斧头帮,为工人讨公道,公开反蒋,颇有古风,有墨子之韵。


武侠电影的势微是个不争的事实,近20年来武侠电影还算成功的系列就只能想到一个《叶问》,里面集齐了中国武术与日本空手道、泰拳、拳击、以及美国军官杀人技的对决。要说遗憾的话,就是第一部的日本军官设定太弱,打斗过程少了点危机感、再有就是面对泰森的拳击,最后只是点到为止、胜负未分。

这本2022年出版的《借势》有点像对叶问这一缺憾的弥补,主角的很多对手跟叶问系列都能对应上:
  • 拳击:费兰奇、龙卷风 -- 基洛夫
  • 泰拳:第三部不知名泰拳刺客 -- 姆当
  • 帮派:洪门 -- 斧头帮、青帮
  • 日本武术:三浦 -- 锦右卫门(相扑)、内田
  • 中国武术:张天志 -- 陈天正

情节设定上也是逐步进化升级,先是完败了拳击、泰拳,然后帮派群殴,再是日本相扑、最后打内田也并非顺风顺水。

不过主角于升的对手无论是基洛夫、还是锦右卫门,按照现在擂台对决规则来说,存在格斗量级差,对于“低武”设定的小说《借势》来说,这是一个需要解决的问题:

于升身高一米七四,体重六十九公斤。

……

基洛夫身高一米八五,九十五公斤的体格如同白熊。作为外侨俱乐部的保镖,他来沪之后还未逢敌手,一双硕大的拳头摧枯拉朽,被人称作“白榔头”。

……

右卫门梳着形似银杏叶的发髻,赤裸身躯,仅穿条兜裆裤。他体型骇人,身高一米八,体重一百零八公斤,面似圆盘,胸部和腰部肥满得像要溢出来,两只臂膀一晃有千钧之力,一双象腿稳稳站在地上。


这些年传武在诸如“马师傅”们的不懈努力下,说实话名声不那么好,如果硬上类似“闪电五连鞭”一类的招式来抹平量级差,难免就有“低武”设定向“中武”设定的转变
马师傅的闪电五连鞭 ▼


特别是面对格斗圈流行的体重胜负决定论,传武支持者能反驳的也就剩一句:“武术是杀人技”,那些擂台规则限制了武术的发挥,对此作者在小说里给了一个更细节的解读:

擂台对战,讲究你进我退、你退我进,比的是移动和反应,拳远腿长者占优。中国武术本是战场杀招,如同两匹战马迎面冲撞,一个照面便分出高下。在小屋打,是逼他进入我的节奏。

……

不同武术间的较量不是竞技,而是战争。竞技时的习惯会成为战争中的盲点。暹罗拳师用肘击封住了我左眼视力,在竞技中或许有用,但战争讲究兵贵神速,生死搏杀强调第一时间消灭对手。他得了小利,却失了大局,被摔后又不懂自我保护,放弃防守就代表战斗结束

……

武术千百年来用于自卫、暗杀和战场,无论镖局护卫还是绿林争斗,拳脚仅为兵器的补充,没有职业打擂之说,战法体系与擂台竞技要求相差甚远。


这是不是诡辩呢?咱不是习武之人,说实话没法子分辨,但这本小说跟别的武侠小说很大的一点不同是在书后还有一部窥月篇——用现代科学来解读武学原理:

现代健身特别爱讲一个词—科学。举哑铃时强调目标肌肉孤立用力是科学;每组动作做8~12次,注重肌肉的深度刺激是科学;每天训练不同的肌肉群,保证充分的休息时间也是科学。如果用这样的眼光看待武术训练,会发现武术训练的一切都很“不科学”

元拳一日训练上万次是常态,而且没有休息日,要求日日不断之功。无独有偶,与中国武术一脉相承的空手道同样要求数千次出拳,锻千日之技,炼万日之术。…到底科不科学?从健美增肌的角度来看,保证孤立动作,限制单组次数,达到刺激的深度,辅以高蛋白饮食和充分的休息,肌肉才能增加,反之肌肉就会被损耗,因此武术训练从增肌角度来说确实“不科学”。武术家的体型跟施瓦辛格的体型也确实存在很大区别


甭管怎么说,在我这个普通人看起来还蛮有道理的,小说是本好小说,后面的原理解读更是点睛之笔,说不定哪天来了兴致也能照着练一练:
拳头结构说明 ▼


特别是在看了上周末张志磊KO维尔德的比赛后,就又想起了书中郑金智初遇陈天正的那段:

他捏了捏陈天正的手臂:“你这肌肉,大得像苹果。外家练法,是把苹果不断变大,堆成一大堆,看起来唬人,可都是里腥(江湖黑话:假的)。今天,我给你看点尖的(江湖黑话:真东西)。

说罢,郑金智伸手撸起袖子,让陈天正摸自己的手臂。郑金智骨头粗大,皮肉却软如婴儿,没有一个肌肉疙瘩,可一旦握拳,他前臂瞬间出现一道凹陷,如被斧头劈了一道。

“这个叫筋槽。打人不能靠肌肉,要挑起筋来打。人靠筋膜包裹,筋是‘君’,肌肉是‘臣’。现在大家都讲‘内劲’,其实老一辈人只讲‘内筋’。劲有千千万万种,根本在筋,所以有‘宁练筋长一寸,不练肉厚三分’的说法。要练筋,不能靠压肩腿,必须周身起螺旋。”

张志磊KO维尔德瞬间 ▼


你别看磊哥肚子上这一圈肥膘,留意在击打的这一瞬间右前臂出现的“凹痕”,或许就是郑金智口中「全身筋绞出来的力量」:

说罢,郑金智缓缓打出一拳,从手指开始卷紧,以此为旋涡中心,带动身体拧转螺旋,像有一根筋从手指到腰部拧毛巾般绞起来。

“看,这拳不是握紧的,是旋紧的,从身体里挤出来,节节较劲。只有这样倒逼出来的力,才是真正的整体力。全身筋绞出来的力量,局部肌肉怎么比得了?”

……

郑金智拍拍他的肱二头肌,又捏了下肱三头肌:“肌肉有局限性,一侧肌肉收缩,相反一侧肌肉就拉伸。所以,收缩永远是局部的,你没法同时收缩所有肌肉。但拧绞不同,拧绞只能是整体的。一根绳只有两头拧紧了,才能绞起来,只要一头松了,绳就松了。”

陈天正眼中光芒闪烁,郑金智的话语如同一把打开新大门的钥匙,让他窥见了未曾触及的秘密。

张志磊KO维尔德瞬间 ▼


而如果把时间播回KO前几秒,来看一下慢动作回放:
张志磊KO维尔德瞬间 ▼


像不像于升战胜姆当的场景,维尔德一拳过来磊哥右侧视线受阻、磊哥闪过后的出拳完全凭着感觉,尔德吃完一记重拳后虽然还能站着,但已背身面对对手,完全放弃掉防守

“不同武术间的较量不是竞技,而是战争。竞技时的习惯会成为战争中的盲点。暹罗拳师用肘击封住了我左眼视力,在竞技中或许有用,但战争讲究兵贵神速,生死搏杀强调第一时间消灭对手。他得了小利,却失了大局,被摔后又不懂自我保护,放弃防守就代表战斗结束。”



书籍目录

封面版权信息自序望山篇  第一章 闭门比武·蝉鸣  第二章 黑龙会·二足兽  第三章 隐于市·三顾茅庐  第四章 杜月笙·笔阵图  第五章 空手无先手·五轮书  第六章 十里洋场·斧头帮  第七章 月影·中国之武士道  第八章 猛张飞·传灯  第九章 源拳·闯三关  第十章 骨力·国术馆  第十一章 挂帘子·逆天改命  第十二章 玉面阎罗·红枪会  第十三章 春风得意楼·码头官  第十四章 大世界·掌心雷  第十五章 书寓·剑胆琴心  第十六章 黑蛇·白榔头  第十七章 鹧鸪斑·蚯蚓  第十八章 凌空劲·血斗  第十九章 野兽·输赢  第二十章 国术·空城计  第二十一章 万人敌·江湖  第二十二章 长门怨·内外三合  第二十三章 女神·腥风血雨  第二十四章 响马·九爷  第二十五章 寸劲·斧战  第二十六章 吃讲茶·墨子  第二十七章 庶人剑·公开比武  第二十八章 相扑·六合之拳  第二十九章 严流岛·生死与共  第三十章 活人剑·雷音  第三十一章 龙凤意·生之末死之初  第三十二章 古柔术·夺势  第三十三章 青龙·血修罗  第三十四章 凉风·无根树  第三十五章 静安寺·斗剑  第三十六章 夜袭·割发代首  第三十七章 一品香·血月  第三十八章 五浊恶世·羊脂玉  第三十九章 关东帮·洪门  第四十章 隐匿基督徒·暗劲  第四十一章 韩国跆跟·柔虎  第四十二章 救世主·无字碑  第四十三章 琴音·风吟  尾声 余生窥月篇  第一课 最速曲线原理——“天地劲”与重力启动  第二课 张拉整体结构——为何武术强调筋膜训练  第三课 结构增劲——以弱胜强的能量放大器  第四课 闭链运动——道家无根树的秘密  第五课 功能性训练——上万次打熬筋骨到底科不科学  第六课 F=ma——凭这个公式就能打出完美必杀吗  第七课 筋骨力与腾膜——运用结构打造最强矛与盾  第八课 对称产生集中——看来回劲如何翻天覆地  第九课 将阻力变为渗透的武器——隔山打牛的暗劲  第十课 非对称作战意识——武术与搏击思维的差别  第十一课 将军肚、板肋虬筋——金刚力士佛像蕴含的科学原理  第十二课 无招胜有招——李小龙修的是“君子拳”结语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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