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走笔记” 一位异乡人眼中的呼伦贝尔四季

文摘   综艺   2024-05-08 14:54   内蒙古  


作者印象

#有人说,故乡是用来怀念或铭记的。于我,故乡却是用来行走的。带着故乡上路,那一花、一草、一棵树,总是会在行走中生出一片流动的故乡,于是,你就会在那里找到心的栖息和灵魂的安放。

#来到呼伦贝尔草原四年了,感谢草原用一腔博大的胸怀接纳了一个异乡人的脚步。今天,当我以一个异乡人的视觉看遍草原四季时,“年久他乡即故乡”的感觉,正让我在故乡和第二故乡的反复切换中找到温暖。

#感谢呼伦贝尔日报社、感谢主编张宪红老师用整版的篇幅刊登拙作!  

         

 

HOLIDAY
春天不只是用来绽放的


呼伦贝尔的春天来了!
雪依旧覆盖着空旷的原野,乍暖还寒的风正吹过无边无际的草原,横扫着山坡、树梢、楼角、甚至是每一处背阴地的残雪。
呼伦贝尔的春天不像南方,节气一到,就争红吐绿,姹紫嫣红。也不似家乡,一夜春风,万树梨花。呼伦贝尔的春天总像一个大家闺秀,已是春拍窗棂、雨打枝头,还是“美女卷珠帘,深坐蹙蛾眉”,试试探探地不肯迈出闺门,那份江南女子“春风拂槛露华浓”的雀跃与激情,在这里是绝对看不到的。
于是,待过几年后,我终于明白,呼伦贝尔的春天不是用来绽放的。
呼伦贝尔的春天是在白色中到来的。瓦蓝的天空下,温暖的午阳让沉睡了一个冬天的东北大地在倦懒中慢慢苏醒。每逢此时,在呼伦贝尔的大兴安岭一带,“毛毛狗”就来了。“毛毛狗”,学名叫柳毛狗,是柳树的花,它呈白色毛绒状,似卧在柳枝上的一个个小狗,故当地百姓给它起了一个爱称叫“毛毛狗”。“毛毛狗”是呼伦贝尔春天里最早让人们见到的春天的胎痕,所以又被这里的人们称作春天的使者。 “毛毛狗”在冰雪破裂的融化声中轻盈地上升着、飞舞着,搅在迫不及待跑出户外戏耍孩子们的脚步里,落到聚精会神蹲在地头查看草情牧人的头顶上,钻进袖手缩脖行走路人的衣领里,人们看到它,就知道春天已经上路了。这个时候在当地的额尔古纳河流域,俄罗斯族人的传统节日柳条节就到来了,人们用它来祝愿、祷告,祈福一年风调雨顺。
呼伦贝尔的春天是在红色中到来的。每年的新春过后,在呼伦贝尔扎兰屯、牙克石一带的雅鲁河边,当第一缕春风吹来时,那些生长在岸边、山脚下的红毛柳就被唤醒了。 随之,春之愈寒,柳之愈红。雅鲁河两岸便会出现雪映柳红、争奇斗艳的壮美奇观。红毛柳学名钻天柳,多生于河岸和溪流旁,长得低矮,和荆棘作伴,以荒草为邻。一蓬蓬、一簇簇裸露着褐色和红色的筋骨,顽强地伸展着枝叶,它长长的根须伸入冻土里,一片片生命的红意,任飓风撕扯,仍坚挺无悔,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不管冬有多寒,夏有多炎,风有多狂,该开花时就开花,该妩媚时就妩媚。不与万物争春,却用顽强的生命,凝沙固土、涵养水源。它是呼伦贝尔地区最佳的护岸树种,在森林茂密的大兴安岭脚下和河流密布的呼伦贝尔湿地广有分布。每年的34月份是红毛柳最红的季节。那一片片、一簇簇的红毛柳映着残雪,吸足了河边的浆汁,暖暖的红颜色就从它的躯干中渗透出来,红彤彤的枝条簇拥在一起,随风摇曳,舒展纤手,将火红火红的色彩送入人们的眼帘。当大地回春、万物竞长,它们或悄然无踪、或遁形远去、了无痕迹。
呼伦贝尔的春天是绿色中到来的。沐浴着一场又一场春雨的洗礼,那无边无际的野草,就像约定俗成一样,在春风地怂恿下,成群结队、毫无惧色地钻出地面,一夜之间铺满草原。理直气壮地拿到入驻春天的第一张身份证,成为呼伦贝尔春天的主场。
也许是得到了足够地默许,也许是受到了太多地鼓励,春天,在草原上,生长最旺盛的总是草。不必刻意去照顾它,也不在乎有一拨又一拨的牛马羊骆驼不断地光顾和打压它们的生长欲望,吸吮着雨露、普照着阳光,它们欢快拔节、向阳而生。
每一年的春天与草原相遇,我都会在草地上驻足良久,深情地打量着这些大自然的尤物。想来,草原上的先祖们一定是和脚下这片草原达成了某种默契,才使得这些草们自由自在地生息成了今天的模样。
放眼望去,离离原上,“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草们不仅具备了春生、夏长、秋收、冬储的生长韧性,更于无言中传递给人类太多太多的哲学思考。它教会了草原上的先祖们从万物生灵中获取敬畏、生存和相融。试问,这个世界上谁给予人类的关爱最多?我们应该毫不犹豫的回答,是草原。据资料记载,养育人类的八大粮食作物当属水稻、谷子、大麦、小麦、燕麦、黑麦、玉米、高梁等,如果不是这八大粮食作物的贡献,地球根本供养不起七十五亿人口,而这八大粮食作物历史上都可以归为草类。草原的贡献还在于它通过生长的茁壮告诉人类,不只是大米白面能养活人,草也是古老的药材和粮食。明代药祖李时珍在他的药学著作《本草纲目》中记载的1892种物种大部分都是草类。那些或隐没在深山、或栖息在树下、或盘根在石缝的草类们,呵护和守望了人类几千年的生命延续。当年,铁蹄天下,征伐江山的成吉思汗,若不是当年“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后勤保障,又怎能有一代枭雄的大元帝国?由此说来,草的功劳也一点不逊于那驰聘疆场的战马之下,这也是在草原上有生命的地方就有草生长的缘故吧。
每年的初春,草原上的人们总是怀着苍天般的敬畏迎接着草原上第一茬草的到来,尽管这些草们没有婀娜花姿、没有绯红娇艳,牧民们还是满心欢喜的希冀着、盼望着,敬畏草原、包容草原、视草原为生命的长生天,虔诚而敬畏地守护着一片又一片草原,比邻而居、相生相长、生生不息。
见过呼伦贝尔草原春天的三原色 ,你就会释然,其实,春天的脚步在这里并不慢,只是它用了另外一种方式告诉我们,春天不只是用来绽放的!
HOLIDAY
夏日里静静的伊敏河   

      空旷的天宇下,静静的伊敏河穿过市区缓缓向北。

      沿着河边,我和它像两条平行线一样结伴同行, 然而我知道,我不过是某一个清晨亦或一个下午它身边的一个匆匆过客,在漫长的上千年里,它就这样兀自流淌着,心无旁骛,孤独向远。 

      每天早晨,穿过熙攘的闹市,到伊敏河边上走一走,已经成为一段时间里我朝圣般的习惯。伊敏河,似乎就是为了讲述这座城市而来。日月经天,江河行地,许多物种随着自然的变迁消失殆尽,只有它,上千年来踏着不变的步伐,吟哦着恒久的长调,配合着一代又一代生息在这里的人们,红尘滚滚,千帆过尽。

      走近伊敏河,就走近了安静。刚才还喧嚣地让人喘不过气来的城市烟火,瞬间被眼前翠绿而清纯的草木和岸边散发着泥土气息的腥野气味冲击的烟消云散。置身于伊敏河边,任由你在它的哪一个方位,哪一个角落,喧嚣都在远处。

      据史料记载,伊敏河发源于大兴安岭蘑菇山北麓,全长359.4公里,自南向北纵贯鄂温克自治旗,穿过海拉尔市区,于海拉尔市北山下汇入海拉尔河后成为额尔古纳河的上源,最后汇同滚滚的黑龙江流经境外注入鄂霍次克海的鞑靼海峡。是我国流入国外六大河流之一的一处重要水源。

      想象着那流经平原、绕过高山、穿过丛林、汇入大海的伊敏河,我经常遐想,在它漫长的流程中,也一定经历了像我们一生一样的很多事情,只不过那些亦喜亦悲、或惊或险的故事都被那波澜不惊的一床河水所掩盖。想到这,我对眼前的河水肃然起敬起来。想想在那白驹过隙的亿万千年间,那每一床河水其实也和人类一样,都是唯一一次流过人间,但是他们却流的那样坦然、那样平静、那样的义无反顾。  

      每一次从伊敏河边走过,尽管是一个外乡人,我都被一种莫名的情绪感动着。伊敏河的安静并非无声,正如史铁生在想念地坛中写道:暮鸦吵闹归来,雨燕盘桓吟唱...季节的歌咏在伊敏河边从未间断,只是,我们走近它,心便安稳了,人也不那么慌张了,一个无措的灵魂,不期而至的就走回到了生命的起点。 

      那是一条河、一座山、一棵草、一朵花 ...

HOLIDAY
站在秋天的边缘

 

仲秋,草原上就没了灼热阳光的助力,早晚的气温已经降到了零度以下,来到呼伦贝尔才忽然觉得,夏天好像真的不会回来了。翻开日历,立冬还远,可我已经站在了秋天的边缘上。那些关于五彩斑斓、如梦如幻的景色早已落幕,站在天边草原上,触目皆是介乎于绿色与土色渐变中的一种颜色,这倒更接近原始意义上的秋天,也是我们这代人成长过程中更加真实的秋天本色。

终归还是抵不住草原地诱惑,选择一个阳光相对和煦的下午,我沿着呼伦贝尔的机场大街走出城市。在街道的两侧,我看到了许多雕塑:在苍茫的深秋草原底色上,有的是一群红衣少女在翩翩起舞;有的是一队身着民族服装的母亲款款而行;更有一双蒙古兄弟席地而坐、对酒当歌;我还看到了一组蒙古马在乌云的遮罩下从天边的草原嘶鸣而来......它们在大自然布下的这片素色草原上,恰如戏剧中一个个主人公,亦喜亦悲地讲述着草原的前世与今生。空旷的天宇间,我就这样沉默的与它们对视着。 我不知道当初雕塑者创作这些作品时的本意,但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许多词汇,比如踏实、质朴、勤劳,比如智慧、勇敢、牺牲等等...我想,他们才是这个秋天真正地着色者,他们才是这个秋天该有的颜色,成熟、沉稳、奋斗与收获。 

人,只有静下心来擦去岁月的浮色,才能打量季节的本色,来到呼伦贝尔,这种感觉又被激活。站在呼伦贝尔的草原上,我把目光投向远处,吸呐着深秋凛冽清醇的空气,思潮如澜。辽阔无边的沉静覆盖着苍莽四野,在这纯粹的宁静中,只有风涌动着秋草从天边向我铺展而来,我分明看到了附着在草尖、草叶上的霜色律动,那是光阴的颜色,日子的颜色,是我记忆中秋天的颜色。

从草原回到城市, 我遇到了这座城市的第一抹烟火。一位曾经在满洲里服役的边防兵,退伍后,为了生计,辗转多年,最后还是捡起了部队炊事班的手艺,开了一家小餐馆,然而刚刚开业,疫情就来了,三年地歇业让他刚刚起步的事业又回到了原点,但是他依然坚持着。壁炉里的炭火红红的烧着,窗外,海拉尔的深秋已经飘起了雪花,从他的身上我又一次看到了那一抹我所熟悉的、沉静的、朴素的秋色,那是一种不耀眼却能衬托出万物间最耀眼图案的底色!临走,我记住了他的名字,张忠诚。

HOLIDAY
于冬日里约雪  

冬日里,最惬意的莫过于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隔着窗子看大片大片的雪花静落荒原了。这个时候,如果恰好身边还有一炉熊熊燃烧的炭火,亦或一尊热气腾腾的火锅,那种感觉就更加妙不可言了。似乎幸福的模样也不过如此。来到海拉尔,不经意间就体会到了这种感觉。这是一座一年有近乎半年都在飘雪的城市。就像此刻,头年最后一场冬雪还没转身,翌年的第一场雪已经姗然而至。雪,对于海拉尔的冬天从来是不吝啬的,就像流动的空气一样,随意伸手一揽就能入怀。                                

海拉尔, 最初与这座城市相遇的时候,以为是一个俄文音译的舶来品,后来真正驻足下来,认真地查了查资料,原来是蒙语“野韭菜”的意思。野韭菜,在家乡走汉长城的时候,在荒芜寂寞的烽火台上曾经与它有过初见。杂草丛生中唯独它蓬蓬勃勃地生长,长得倔强,绿得野蛮,似乎有一种洪荒之力。只可惜,家乡的野韭菜少得微乎其微。来到海拉尔则不一样了,在伊敏河两岸,每年的七月,茂茂密密开满了野韭菜花。没有精耕细作地侍弄,更少于科学施肥地守护,我很惊讶野韭菜缘何如此葳蕤茁壮?朋友说,那是来自那一个漫长冬天绵绵冰雪地孕育。

在雪城,有许多这样冰雪覆盖下的奇迹。距离海拉尔市区250多公里,有一座叫做根河的小城,那里有一片湿地,即便使是在零下58℃的极寒天气,水也不会结冰,被称为“不冻河”。

跟雪城相处久了,听说了许多关于雪的故事和感动。在雪城,结识一位雪雕师。每年的冬天进入12月份,他就几乎长期在零下三十度以上的室外工作,在城市的显要位置一斧一铲一刀的用线条雕塑成一件件精美的雪雕作品。

这是一份常人难以想象的艰苦工作。制作一个大型雪雕之前,首先要有一个精确的设计图, 依照图纸建成一个木制结构的框架, 然后再以紧压的雪填充其中。当压紧的雪变得坚固成形的时候,木制框架就可以拆掉了,然后对雪的精雕细琢就可以开始了,制作中,雪雕师们除了忍受极寒天气的考验,还需要带上护目镜解决强光反射对眼睛的刺激,白天相对温暖的天气会让雪雕融化易碎,因此很多雕刻者选择在夜间进行工作。

在雪城,生活着很多这样具有传统手艺的雪雕师。每年冬天,经他们的手,那一场又一场不厌其烦飘落的雪,就被赋予了灵魂,改变了匍匐在街上、屋檐边、墙角下的命运,以站立的姿态在这座城市里有身份、有尊严地行走,讲述着漫长冬天里这座城市的勇敢与坚强。

我来到这座城市的第一个冬天,有幸观看了呼伦贝尔举办的又一届冰雪英雄会。之所以叫做英雄会,我想是因为那些竞技的内容都与冰雪有关。参赛的勇士们要在冰雪上进行高山滑雪、冰雪车王打榜赛以及国内维度最高、气温最低的国际冬泳邀请赛等...当那些生命的张力与似火的激情在极寒下的环境里与冰雪碰撞时,我想我是看到了这座城市与众不同的气质,那是经历了无数严冬淬炼的勇敢与自信,晶莹与剔透。  

作者:项晓晖,上个世纪八十年代毕业于内蒙古民族师范学院中文系。宁城县融媒体中心高级记者、编辑、大型活动策划人、撰稿人。

一个相信文字是有灵魂的写者。几十年码字为生,不成想养成了落笔为念、煮字成暖的习惯。林林总总些许文字2004年由远方出版社结集出版文集《大宁往事》,建有自媒体平台《昨日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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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再现
那些匆匆流年, 以为渐去渐远。 偶尔有风吹起, 依然《昨日再现》。 构成: “路见拾’遗’”~博主行走笔记; “昨日回声”~“声”动过往时光; “微”炉夜话~灵魂相近的人煮字疗殇; “永远的罕中”感怀~“永远”有多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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