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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内容根据分享沙龙《经济萧条下的合作社十年：增长，挑战与新趋向》的现场录音稿整理而成，在录音稿的基础上有增删和调整。由于内容较长，分为三篇文章发送：
（一）传统合作社在经济危机下的表现
（二）全球合作社运动的复兴与挑战
（三）新突破：平台与开放合作主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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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品 | 706良渚·生态社区研究与传播小组
编辑 | 十笔
突破传统合作社
作者：小小乌鸦
平台合作主义
前几年大众创业的时候，我们有一个概念非常火，就是共享经济。现在一直还有很多人讨论，但是共享经济真的共享吗？未必。
因为，利润很大程度上还是被平台股东给攫取的。很多人包括他们的员工，包括他们实际雇佣的人，其实并没有享受到技术带来的红利。
这就是一种非共享，而且造成了新的不平等的问题。这个现象不只是在国内，在国外其实也都很普遍，像Uber、亚马逊。
接下来我会比较多的引述由网络社会研究所编译的“让我们平台合作社吧”的内容。
到底什么是共享经济呢？
现在共享经济其实只是在起到一个搭桥的中介作用，就是为两端需要服务和能够提供服务的人进行一个连接，中介借此在其中抽取利润。
所以从这个层面来说，它并没有实现太大的观念创新。在这个过程中还产生了很多的电子劳工，或者可以说是数字劳工，比如像UpWork——一个声称有1000万名工人的零工平台；Crowdwork 有800万；CrowdFlower 有500万。
2015年, 有16万名优步司机在路上。这样，一大批的数字劳动者产生了。
我们再看下面这个新闻图，这是美团外卖的一个外卖员，因为害怕被投诉而下跪。根据平台的规定，如果被投诉超过当月次数，可能面临很严重的罚款和停工惩罚。
但这个问题不是劳动者的问题，是这个平台的问题。
尽管我们作为消费者，会觉得平台为日常生活提供了很多便利。作为政府来说，会觉得平台提供了很多就业，尤其是在经济危机的状况下。
但是它也催生出了很多新的问题，而且它没有改变过去这种不公平的劳资关系。
英国金棕榈导演肯洛奇的最新电影《对不起，我们错过了你》，这部电影聚焦了一个从中产阶层下滑的家庭。经济危机后，父亲失业并开始做货车快递员，母亲则开始做家政工。
父亲的工作靠快递公司的互联网平台来开展。我们可以看到这种工作高强度且缺乏传统的劳动保障，即便遭遇很严重的工伤也没有保险，因为平台不认可快递员是公司的受雇佣者，而认为他是自雇者。
当父亲躺在病床上没法爬起，快递公司甚至警告他如果继续旷工就会被扣光一个月的工资。想一想我们周边的数字劳工吧，他们就是经受着这样的痛苦。
在这里，我总结一下平台资本主义存在的若干问题：
一、损害劳动者的利益。
我们过去在劳动法的规定下，每个人都应享有基本的社会保险。实际上是国家介入劳资关系起到一个调和的作用，使得劳动者可以有劳动上的保障。但是资本平台出现以后，传统的劳动保障机制已经在逐渐失效。这种情况下劳动者的权益如何保障？这是一个很大的问题。
二、平台仍然是为股东谋取利益。
它并不注重社会公共福利的增长，所以它也会扩大贫富差距。
三、它可能是很低效的。
这里的低效不是说扩张市场的低效，当然它可以迅速使得大街上所有地方都摆满共享单车，你可以理解为这是一种高效。但是从资源利用的角度来讲，平台之间的恶性竞争其实是很低效的，浪费了大量的资源。
四、它实际上总是鼓励违法。
它不仅自己违法，还鼓励违法。我们在新闻上能够看到很多外卖员或者快递员闯红灯，然后发生了各种交通事故。其实是平台的各种规定促使他们不得不去做出这些行为。
五、隐私安全被利益打破。
平台实际上在没有经过用户的同意下，去收集大家的个人数据隐私并从中牟利，但是我们任何利润都没有分享到。
所以在2015年纽约新学院的一些学者，比如Trebor Scholz 提出了一个新的概念，并且付诸实践，叫做平台合作主义。
这个东西简单来说是把合作社模式和数字平台的技术融合起来。也就是说这个平台实际上是可以由劳动者甚至可以由用户一起来决策的。
接下来简单介绍一些案例。
Loconomics是一家由自由职业者拥有的合作社。自由职业者会员持股、分红，并对该公司如何运行有发言权。
德国的Fairmondo是由用户拥有的离散式在线市场，采取有别于亚马逊、淘宝的合作社模式。
旗下2000名成员致力于发展替代电子商务大玩家的平台，同时坚守自己理念。该网站鼓励公司参与公平贸易且只从社会责任信誉良好的商家进货。在从德国推广至全球的过程中，他们的目标是发展一个离散型全球在线市场，由当地合作社集体所有。
Stocksy是一家摄影库存图片合作社，它归艺术家们所有。
合作社理念基于利润分享，为网站提供照片的艺术家共同拥有网站所有权。艺术家可以申请成为会员。一旦成功，他们会得到销售图片50%的佣金，年底还有利润分红。合作社的目的是为了帮助会员创造可持续发展的事业。
2009年丹佛的出租车司机成立了出租车联盟，成立了首个驾驶员所有的合作社。
出租车合作社在欧洲、台湾、香港等地都可以看到。类似的平台合作社还有美国俄勒冈州波特兰市的Union Taxi、威斯康辛州麦迪逊市的Union Cab、加拿大蒙特利尔的Coop Taxi，韩国首尔的Coop Taxi等等。
这是一个美国家政工的平台合作社Alia，是由美国的家政工联盟开发的一个平台。
在家政工的待遇上，美国的法律跟中国的法律会比较像，家政工不适用一般的劳动合同法，没有被包括在劳动法保护的范围内。这种情况下，家政工其实是没有社会保障的。但有了Alia，通过合作社分红的方式，家政工拥有了带薪休假和保险。
gcoop是一个程序员拥有的合作社。前些年，“996icu”事件发生的时候，很多程序员网上抗议。但是发现，在这之后，996还是要继续，并没有带来实质性的改变。
那么这种情况下，其实国外是有一些参照的案例的，程序员其实也可以组成合作社。
总结起来，平台合作主义有这么几大原则：
所有权
体面的工资和收入
保障公开数据转移
赏识和认可
共同决定工作
法律保障的框架
工人保障和福利
保护和免受霸凌
拒绝工作场所过度监视
注销权
开放合作主义
上一篇，我们提到合作社内部性的问题以及面临的几大挑战。而“开放合作主义”的主张其实很大程度上是在回应这些挑战。
我先分享一个故事。
恩里克·杜兰（Enric Duran）是我们待会要介绍的加泰罗尼亚整体合作社（Catalana Integral Cooperative）的创始人。
他被称为“银行罗宾汉”。
他在2006-2008年期间，从39家银行获得了689笔共计近50万欧元的无抵押贷款，并将其全部捐赠给反资本主义组织。
接着他成立了整体合作社。在2008年9月17日，杜兰向互联网发布了一篇题为《我从那些从我们身上抢钱抢的最多的人那里“抢”了492000欧元，为了声讨他们并建立一个替代性的社会》（I have "robbed" 492,000 euros from those who rob us the most, in order to denounce them and build alternatives for society）的文章，并上传了解释自己所作所为的视频。
那以后杜兰（Duran）逃离了该国，然后成立了 FairCoop，这是一个基于开放合作主义的组织，该组织致力于通过法律，金融和技术工具促进一个全球性的合作社计划。
合作社和整体合作社
我们前面提到传统的合作社，通常着眼于市场，寻找他们可以提供的商品或服务，并从那里开始建立业务，如果可能的话，最终会扩展到其他市场。
但是整体合作社试图打破这种模式和概念。整体合作社认为如果真的想要朝后资本主义社会去过渡的话，那么不能够只是做成单个的零散的合作社，而是要从整体上去打破。
整体合作社寻求的是不同行业和不同岗位劳动者的一个联合。但这不是工会，也不是传统的合作社，它实际上是形成了一个劳动者的生活和工作网络。然后他们通过互相的需求、使用同一个网络的数字货币和利益相关方共同决策形成一个合作社。
具体在做什么呢？CIC核心成员的主要工作是通过民主委员会和议会，依照共识程序来管理自己的民主委员会和集会制度，并且为合作社内开展的多元项目提供便利和资金。
其实核心部分是基础设施的开发，比如说它做了易货市场，商店网络，开发了一个叫作“eco”（生态）的替代货币平台，成立了自己的合作社基金会。另外，每一个加入合作社的正式成员都能够申请获得基本收入。
但过去那种传统的合作社也没有遭到排斥，它被鼓励成为这种整体合作社的一个成员。当然，不管你是合作社，还是说你是别的经营单位，比如你是个体经营户，或者说你是自由职业者，你都可以加入整体合作社。
对，这是一个新的合作社的形态。这实际上形成了对传统合作社“内部性”的一个爆破式的回应。但某种程度上整体合作社是对传统合作社恰好欠缺部分的一个补充。因为CIC的最终目的是在西班牙和加泰罗尼亚政府以及资本主义市场的范围之外，促进“合作公共系统”的发展。它寻求将诸如食品，研发，教育，住房，卫生运输等系统过渡到基于公地的管理和所有权系统。或者可以说，它是一个敦促和服务于社间合作的合作社。
除此以外，整体合作社还组织起了自雇者/自由职业者，或者我们可以称为不稳定就业者。面对越来越零散的用工形式，CIC提供了一个思路，那就是顺势而为，通过极其广泛的跨行业合作主义来对旧的行业工会主义模式进行一些重要的更新。毕竟旧的行业工会模式很难组织起越来越多的不稳定就业工人。
CIC的实力还来自其广泛的互惠互惠网络。通过不依赖任何单一收入来源，与以商业为导向的合作社相比，整体合作社能够相对自由地进行试验。许多后资本主义和主流经济转型理论认为，以后有可能转向越来越少的正规就业，并且随着视频会议和远程办公的普及，正规就业的进一步分散化已经在发生。CIC的对策是优化劳动力零散化的消极影响，促进跨行业和跨车间的社会网络的普遍增长，将其作为发展未来公平和可持续经济形式的主要工具。
我们前面还提到，一些合作社通过认可资本主义通行的知识产权保护制度获得垄断定价机制。那么，整体合作社是通过一种新的开放设计许可，来打破这种机制。
XCTIT是加入整体合作社的一个研发实验室，主要开发各种农具和机械的原型，并组织培训班来分享知识。通过向原型颁发称为“ XCTIT-GPL”的开放设计许可，最终用户有权修改和重新分发拥有XCTIT-GPL许可的技术，使得人们可以在原有方案的基础上进行本地化的改造，从而合法地保护知识的自由共享。
其实就很像是程序员在用的github，该网站的精神是和强调开源的自由软件运动相契合的。
这里我们正式提到“开放合作主义”的几点核心原则：
为公地利益而工作，不仅仅是为了自己的成员身份
多方利益相关者共同治理
在生产和颁发许可中使用和制造基于“公地”的产品，而不是转化为专有的生产资料
与全球进行合作，以期使经济转型，同时专注于本地生产和发展。
我们正在翻译一本与加泰罗尼亚整体合作社有关的书，还有很多资料有待我们去研究。感兴趣的小伙伴可以加入我们。
FariCoop
整体合作社之后，一个新项目FairCoop被开启了，这是一个应对全球化的方案，可以视为整体合作社的升级版。
FairCoop是一个很复合的概念，它支持合作社的价值观，并将其中的大多数也付诸实践，甚至超越了传统的合作社方式，但FairCoop本身根本没有法律地位。
FairCoop还具有平台合作社的一些特征，但由于其工具和应用程序的多样性，也超出了这个定义。它具有基层运动的特征，但是它也从全球层面推动，旨在创建一个替代现有系统的替换和并行系统，而不是改良系统本身，因此该定义也不完全适合。当然，FairCoop也绝对不是一家非政府组织或一家公司，不是为了牟利。
下面是目前它搭建的基础网络，提供各种各样的工具和平台来扶持全球各地合作社的发展。
FairCoop批评了什么？
中央银行的权力，全球经济不平等，无限的经济增长，中央政府与中央国家的概念，个人主义与竞争，自然资源、知识和技术的私有化。
我们可能很难理解它所批评的一些对象，比如无限的经济增长。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我们认为人类的经济是可以无限增长下去的，但是在生态主义者看来，地球的生态环境和自然资源是不允许这种增长的，所以必须要进行调解。这里不做进一步详述。
接下来我会重点介绍一下这个数字货币FairCoin是如何运作的。恩里克·杜兰（Enric Duran）表示：加密货币可能是一种有用的工具，可以围绕它引发社会运动和相互支持网络，并将“合作病毒”带入货币市场。这个东西稍微涉及到数字货币的一点知识，我也是刚学习不久，可能对不了解的人会难以理解一点。
我们知道最初区块链和数字货币是为了寻找中央银行系统以外的金融模式而被匿名者发明出来的。
目前区块链上的数字货币是怎么产生的呢？主要是通过两种机制；一种是通过采矿即工作量证明（POW），一种是通过铸造即股权证明（POS）。
采矿是比特币的主要产生机制，需要采矿者的计算机做计算题，花费一定的投入得到答案以后，你就能够获得比特币。但是这些计算题随着时间的推移会越来越难，比特币也就会越来越难开采，这个就叫做采矿。
铸造是什么意思？铸造就是说它不通过做计算题，它是依据目前每个人拥有数字货币的份额来分配股权，并进而产生分红，谁拥有了更多数字货币，就类似于谁拥有了更多的股权，从而获得更多分红。
我们可以理解为新的分红就是在铸造货币，从而产生了新的数字货币。这两种方案被广泛应用，但其实会消耗大量的能量（电力），而且对富人有利，因此不能被认为是公平的。
从2014年到2017年年中，FairCoin也依赖于采矿（POW）和铸造（POS）来保护区块链。但随后它探索了第三种方式，叫做POC也就是合作证明的机制。
他既没有采用采矿，也没有采用铸造，他是怎么来产生的？与大多数其他区块链技术一样，FairCoin是一个不可停止的独立数学模型。它是一个“通用分布式数据库”，可供每个钱包用于添加交易，算法控制交易的确认方式。
但FairCoin独有的协作验证节点（CVN）没有以竞争的方式解决难题以使区块合法化，而是以循环方式进行合作。这可以极大地降低了能源成本，不再需要采矿。CVN运营商在这个过程中只收取很少的费用，以防止垃圾邮件并覆盖一部分电费和连接成本。此外，链管理者必须修改区块链中的某些参数，以允许数十年来的平稳运行，而无需每个参与者都更新钱包。
当然FairCoin不是完美无缺的，甚至在某些方面存在比较大的困难。尽管FairCoin旨在成为一种反投机和稳定的货币，但也有建议者指出从比特币那里继承来的固定数额特点将使FairCoin仍然成为投机者的对象，因为币值总是在增长。因而FairCoin仍有可能继续进行改造，比如使得货币总数与货币内部活动用户数和交易量的参数关联，并将由此产生的新硬币平均分配给该货币的所有活跃用户，即每个用户都可以享受合作劳动的整体成果，或是采取任何社区民主大会决定的分配方式。
此外，一些评论显示召集分散于各地的成员进行全球性会议决策非常困难。“许多决定都是由最后仍在坚持的人做出的（因为其余的人都累了并且脱节了）；FairCoop的治理系统是疲劳共识（“ consenso por cansancio”），决定是在电报组的无数次会议中做出的。”
DAO和DAC
数字货币的主要特征之一是它们是去中心化的。这意味着它们不受单个机构（如政府或中央银行）的控制，而是由各种计算机，网络和节点组成。在许多情况下，数字货币会利用这种分散状态，以达到通常无法用于标准货币及其交易的隐私和安全级别。
受加密货币去中心化的启发，一群开发人员在2016年提出了去中心化自治组织（Decentralized Autonomous Organization，DAO）的构想。
DAO如果拼成中文叫“道”，让人想起老子提到的无为，是一种很有意思的巧合。其实DAO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无为，它强调的是许多去中心化节点通过协作的模式来一起达成共识和自组织。DAO可以避免集权，但未必必然是消弭不平等的，这和我们谈论的数字货币的情况类似。
但DAO的出现确实代表了一个重要趋势：区块链和数字货币越来越多地具有了走向社会治理的倾向。
也有一些人将DAO和合作社结合，产生了DAC（Decentralised Autonomous Co-Operatives）。其实就是一些运用数字货币和区块链技术的合作社。
我们完全可以把整体合作社和FairCoop理解为比较复杂的DAC网络。这里还有两个案例可以视为采取了DAC理念的合作社单个经营体。
英国的Nexus Mutual是第一家去中心化的共同保险企业，以合作社的方式运作，并由DAO驱动，建立在以太坊公共链上，允许任何人成为会员并购买保险。
Nexus Mutual使用区块链技术创建了一个共同的风险分担池，由会员全资拥有，并鼓励成员参与风险评估，索赔评估和治理以获取经济激励。
La Suite du Monde是一个农业社区运动，它通过购买农业用地，提供法律、治理、技术和会计资源，并采用区块链来创建一个联邦网络，支持各地创建本地的、自组织的公社。
DAO和DAC也未必是符合开放合作主义价值的。但两者其实可以比较好的兼容且在技术基础上存在很大共同性，所以放在这里作为一个参照。
与DAO和DAC相比，“开放合作主义”更为人所熟知，因而许多相关探索可以为未来的开放合作主义所借用和延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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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场讨论
问答1：合作社的公共决策vs英雄领导者
听众F：我谈一下我的看法，您谈到的过去十年经济意义上的合作社，其实就是一类市场经济的主体。但它不可能成为整个市场的主导性主体，因为我们都了解，你在市场经济要面临竞争的话，都面临一个决策的问题。任何一个伟大的企业都必须要有一个很优秀的决策者，合作社的集体决策和合作社间合作，通过商量的话就不是最优秀的人做出决策。所以说这种先天性的不足导致了它不可能取代公司。
分享者：在我们没有办法取代市场经济的情况下，也许必须要承认市场总是充满各种随机性的。这决定了企业经营总是处在一个不稳定的环境当中，这是市场的先天不足。因而决策的成败也是有很大变数的。没有任何一个企业仅仅由个别决策者就可以完成运转。每个人都可能在自己掌握的领域做出最优决策，并从不同的视角提出其他领域的建议。任何一个企业都不可能仅靠单个人进行决策。任何组织都必须进行集体协商，依靠大家的智慧，而且这种协商越高效，决策可以越优质地完成，也可以越有力的得到执行。这是合作社的一个优势，这是其一。
其二，决策只是一小部分劳动。这时我们应该考虑的就是在决策成功时，如何分配红利；在决策失败时，如何分摊亏损。如果决策权在少数人甚至个别人手上，一般都会导致严重的不公平。
其三，是不是合作社的任何事务，事无巨细，都必须由社员集体开会决定呢？这又是一个极端的误解。一艘在大海中航行的船遭遇了风暴，有经验的水手们这时不会傻到为谁去吃晚餐的第一口金枪鱼而开会讨论一个小时。他们会迅速在甲板上集合完成分工，各司其职，先把风暴挺过去。
其四，究竟什么才是伟大呢？我不认为交给富士康去完成手机装配的苹果公司是伟大的。我也不认为盛行996不遵守劳动法加班规定的任何互联网公司是伟大的。我不认为这些公司的领导者是优秀的决策者，他们愧对每一个员工。
听众F：美国总统大选这次有一个华裔杨安泽提出来，以后美国人每个人每个月发800~1000美金生活费，因为未来自动化会替代人，人不再需要劳动了。很多人说第四次工业革命未来每年10%的人会失业，中国可能未来10年、5年也会逐渐出现这种情况。到时候国家也定期发给每个人基本生活保障。在这样一个前提下，没有什么太大的经济压力了，这个时候实现一个自由人的联合体好像就更容易了。比如说我们的文化艺术领域是不是存在更多创建合作社的可能性。
分享者：首先，我们实际上很难预测自动化技术到底什么时候、能在多大程度上替代人的劳动。事实反而证明自动化技术的进展总是比人们预想的要慢。例如自动驾驶至今仍被视为不足够安全的，因而迟迟无法大规模推广。
其次，一些相对重复性的劳动的确会首先被自动化技术取代。但新的劳动也被不断地创造出来。有一种趋势是我们的劳动正在经历非物质化。或者叫我们说的情感劳动和知识劳动。但今天的实际情况反而是人们的工作时长越来越多，工作压力越来越大，工作与生活的界限越来越模糊，劳动得不到保障。即便是你提到的文化艺术领域的许多从业者，也时常苦恼于被压榨的问题。
第三，我们总是认为自动化技术会恩泽每个人。但如果最终根本没有什么无条件基本收入，反而是大部分人成为了“技术弃民”呢？治理精英不做亏本的买卖。当人作为劳动力的价值也失效了，你的存在理由是什么?这是资本主义社会逻辑的正当延续。如果有必要，机器人将拥有胃去消化一切商品，而不是你。因而，永远不应等待恩泽，改变不是等来的，改变是从当下开始的。
听众F：我还有一个问题就是，你看今天你举的例子主要是西方比较多？中国是不是缺乏这种文化土壤？
分享者：建议我们以后组团一起去这几个地方看看，山西永济的蒲韩，安徽阜阳的南塘，四川成都芳草街的爱生活家。越是在靠近人们真实需要的地方，合作社越可能生根发芽。
问答2：参与资本主义的竞争是自然界的必然吗？
听众B：你把当下社会中存在的竞争称为参与资本主义的竞争，我觉得这不叫参与资本主义的竞争，它就是参与一个自然界的博弈。我认为它不是资本主义里面的现象，它是一个更普遍意义上的现象。
分享者：实际上，竞争存在很多种。我们把体育竞赛上的各类游戏称为竞争，把市场上不同企业之间的损人利己称为竞争，有时也把不同国家、民族、种族之间的战争和屠杀称为竞争。关键的问题在于，如果某种竞争机制它带来了很多问题，比如造成了很多不公平，甚至被牺牲者，那么需不需要被改变？自然界不光有优胜劣汰，适者生存，还有物种内外的广泛合作和共生。人类社会所以能实现物种的存续和繁荣，恰恰在于物质和组织技术的更迭使得我们离一开始毛茹饮血、弱肉强食的残酷生活越来越远了。
资本主义的市场竞争是前所未有地运用市场力量来协调整个社会资源调配的机制。理论上它似乎可以促使商品和服务的提供者提供最优的方案，但它是以利润为驱动力的。为了保持利润的最大化，垄断是每个公司的终极追求。因而我们谈资本主义竞争，必须谈到垄断。因为资本主义运用市场最为充分，所以垄断也最为充分。如果不加以干预，社会不平等就会不断加剧。社会生产力空前提高、资源空前丰富但分配空前不均衡，从人类历史来看，这是资本主义的社会形态所独有的。
另外，在市场当中，劳动者之间也被迫进行逐底竞争，这不是奥利匹克比赛，而是古罗马斗兽表演，雇主则是看台上的贵族。这其中的野蛮我们不需要再细说了。
听众B：但我认为我们在说两个层面的问题。你说的是不合理性，我说的是到底能不能得到解决。我不认为有什么完全可替代性的方案。
原文编辑 | 阿克加
原文作者 | 小五
原文录音整理 | YINLI、阿克加
原文头图设计 | AY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