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听说丘成桐科学奖中学生开始做经济学研究,心中一惊,顿时有了危机感。本科同学群里也有家长同学讨论让高中孩子找大学教授辅导做论文发表。而我带的研究生也第一次有学生明确提出要把其研究论文发表。感觉时代在不断演变。前两天女儿也在问我有关研究的事,感觉这是从她出生之后第一次有点正式把妈妈的工作进入她的思考范围。
事实上,每个研究者的思考都不尽相同,也没有必要相同。我只能从自身的体验提炼。对我而言,研究好像是在崇山峻岭间探险。也许别人,甚至很多人,都走过这些山峰湖泊,也有各种阳关道独木桥。但,仅仅是去知道怎么沿着别人的路到达别人曾经到达的地点,那是被动的知识的消费。真正意义的研究,是知识的主动创造生产。研究更像是在山间经过很多的探索,告诉大家我们应该去往不同的目的地;也可以是对于这些现有的目的地,可以有不同的方式抵达。前人可能只知道搭木桥,所以他们选择了某一个路线,但是现在我们可以架设铁索桥,我们就可以重新选取路线。研究人员的价值永远是探索,是充满了未知与风险的一个过程。
曾经有指导的学生感觉我给她的题目过于“热门”。我的回答是,题目无非“热门”“冷门”两个极端。“热门”的题目做的人多,竞争激烈不假,但你有没有勇气做一个“冷门”的题目呢?既要题目有趣,重要,又不想面对太多的竞争。那是预期别人都想不到这样的一个题目么?那指导老师把自己的题目给你?研究选题可以说是研究者最最重要的能力。设计选题过程本身就是研究的一部分。对于很多初学者,比较可行的方式是多听多想多练习多做具体工作,培养对一个领域的感受。很难想象一个好的研究者对其研究的问题冷眼旁观,毫无兴趣,甚至觉得没有意义。就好像在山里长大的孩子,没事就各处走走,花花草草都看看摸摸,有了那种熟悉感觉,才可能想到一条新的登山之路,或者是注意到新的山峰。有了那种熟悉感觉,甚至可能有无数的好的选题不断涌现。
好的研究者应该是勇敢且充满好奇与兴趣的,是主动去探索未知,兴致勃勃的。可能这样说比较抽象。举几个例子,比如牛顿被苹果砸的例子,如果是把研究的心态放进去,那我可能会问为什么有的水果成熟后会掉下来,有的不会?又比如,为什么像丘成桐科学奖这样的活动会有需求?是高校对中学生的能力的鉴别是现有考试不能满足么?而这样的能力究竟是什么能力?现有考试制度对能力的评测究竟有没有必要以高校需求为标杆?还是应该以学生最终就业为标杆?什么样的学生会有机会得到指导从而在这样的竞赛中获益?这公平么?抑或我们有理由以公平作为评判标准么?如果现在明确幼儿园不应该教小学的内容,那为什么高中学生需要用高年级本科生的知识评价?高校的作用有多少是筛选,有多少是培养?如果以筛选为主,那高校为什么要占用青年那么多年的宝贵时光?如果以培养为主,那高校有可能给所有学生以充分的师资么?这里每一个问题的成立都基于一定的假设,所以这些问题本身又是否是“真”问题呢?
显然,当我们对一个问题充满了不解的时候也是思维最活跃,最有创造性的时候。这就是年轻人做研究的优势。这也就是为什么我反对初入研究的年轻人以一种朝圣的心态大量阅读文献,因为我怕他们觉得前人已经把所有的问题都研究透了,也忘记自己最初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