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里奥生活在意大利的一个小岛上,那里风景如画,但是生活条件很差,大多是渔民,都不富裕,马里奥尤其穷,他不喜欢像父辈那样一直打鱼,没什么正经工作,快四十了,还是个光棍儿。
一天,岛上来了个大诗人,带着个漂亮的太太,要在这里住一段时间。而这大诗人有不少世界上各个地方的人给他寄来的信件,于是岛上不得不为他雇一个邮差,要求不高,能骑自行车、会认字写字就好,工资不高,正好对马里奥合适,于是他就上任了。
大诗人的这些信中,很显然不少是来自女粉丝的,这让马里奥很羡慕,尤其是,岛上一个小酒馆里有个漂亮的服务员,马里奥对她很钟意,但看见她就说不出话来,马里奥就想向大诗人求教把妹秘诀。他姿态放得好低,就像马斯克现在对川普的那个样,巴结得有些滑稽。大诗人对他态度一般般,但马里奥受爱情驱动,知道自己的水平毕竟有限,这时候要能屈能伸,他向诗人表示他还可以为他买菜打杂。还买了本诗人的诗集,借机和诗人多说几句话。比如他问诗人为什么写“天空在流泪”,也因此略知什么是暗喻。他还问诗人“理发店的味道让我哀号”是什么意思,诗人的解释并没有让他很明白,但是诗人说:只要用情感的体验去感悟诗歌,就能充分地体会和理解它的意境。马里奥觉得自己在对着饭店里的姑娘说不出话来时,那味道就让自己想哭喊哀号,所以对那句诗就有了些理解。马里奥在诗集里还读到“我厌倦了做人”这句话,想起自己也有过这种感觉,只是当时不知道怎么表达。所以渐渐地,马里奥也喜欢上了诗歌,他们之间就有了更多话题可谈。他想写诗,虽然不太可能像大诗人那样能得诺贝尔奖,得到很多钱,但是能让他把对姑娘的爱表达出来也很管用。他问大诗人怎样写诗,大诗人让他沿着他熟悉的海滨走走,多体会就行。大诗人说,即使你不能成为诗人,也可以在生活中这样说。马里奥就去沿着他从小到大熟悉的海边重新去看看了,但拿起笔,还是没有“暗喻”出来。
岛上时常没有水,有天诗人在海边散心碰上马里奥对此抱怨,但马里奥说他们习惯了,政客们选举的时候答应改善,但一直没有解决。诗人就说你们没人抗议吗。【当然我认为,政客不帮忙,岛上的人就不能自己想办法吗,所以我认为诗人的角度不太对,把马里奥带得有点偏。诗人说:“有强烈意愿的人们,会设法去改变现状“,这句话我同意,但是等着让政客解决,还是自己想办法,还是有区别的。】诗人给马里奥朗读了自己的诗《致大海》,充满对渴求自由的情感表达,马里奥说自己的感受就像一艘小船在文字中摇曳。诗人说,你知道吗,你说了一个暗喻。真的吗?马里奥好像对诗歌开了窍。
马里奥爱着酒馆的服务员,知道她叫碧翠丝,但别的话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向诗人说他爱她像生了病,诗人说那还可以救过来,马里奥说,不,我情愿病在其中。但是他想让诗人帮他给碧翠丝写首情诗,诗人断然拒绝,说没见过没有灵感。马里奥激将说,你不能随时写诗,怎么能得诺贝尔奖。诗人说你爹也不是诗人,不还是把你妈搞到手,你就不能大胆点。两人斗嘴之后又和好,有天马里奥来给诗人送一个包裹,是从诗人的祖国智利寄来的,诗人打开,是一个录音带,是他的旧友们说的话,告诉他他的诗集《漫歌集》出版了,对大家很鼓舞。诗人很高兴,也录下一段话,又让马里奥也说说这里的各种美丽,马里奥一高兴,就说这里最美的是碧翠丝。
诗人被马里奥的真诚所打动,就和他一起去酒馆看看能不能帮助他。诗人举世瞩目,岛上的人也是知道的。这样的面子一定是百分之百奏效,马里奥觉得应该就可以娶到碧翠丝了,他问诗人是否可以做自己的伴郎,诗人说等咱们喝一杯酒之后再说。在酒馆里当着碧翠丝的面,诗人给马里奥在诗集中题词,致马里奥,我亲密的朋友和同志。
有了这样的铺垫,马里奥就有了诗人般的勇气,一天,又是在大海边,马里奥见到了碧翠丝,为她朗诵了写给她的诗:你的微笑,像蝴蝶展翅掠过我的脸庞,那是一朵妩媚的玫瑰,也是一把锋利的宝刀,更是飞花四溅的瀑布。你的微笑,是突如其来的银色浪花。
这样的词语,加上马里奥深情的眼睛,让碧翠丝陷入了心动的漩涡。但是碧翠丝的抚养人,她的姑妈,小酒馆主不同意,认为鲜花怎么能插在牛粪上。她把碧翠丝锁在家中,不准与马里奥相见。而且,她把马里奥给碧翠丝的诗也拿来给诗人看,说内容下流,诗人发现基本就是他自己的诗。
不过,按照常规,姑娘的心是被爱情勾走了,锁也是锁不住的,她逃出去与马里奥私定终身,又在诗人见证下,在教堂结了婚。生米做成了熟饭,姑妈也只好请大家来办了喜宴。诗人也向大家告别,说他的祖国智利撤销了对他的追缉令,他要回去了。他临走告诉马里奥,会记住他们的友谊。另外留下的东西,会让他帮忙日后寄给他智利的新地址。
诗人走后,很久也没有消息,有天有封信来,是诗人的秘书写来让他寄东西的,马里奥想念老朋友,就拿着录音机和碧翠丝一起,给诗人录下岛上的风声和水声。
又过了五年,诗人回来看小岛和马里奥,发现马里奥已经故去,只看到碧翠丝和他们四岁多的男孩。原来马里奥在某次抗争中,本来想朗诵一首诗歌,内容大概是诗人对他的激励,要把意愿讲出来,为理想而奋斗。但是被来镇压的警察叔叔的一颗子弹打死了。
故事纯属虚构,不过其中著名的智利诗人聂鲁达倒也确实在世界上很多地方流放过。而我在少年的时候也对聂鲁达有些记忆。那个时候,除了欧洲的罗马尼亚和阿尔巴尼亚,能给我带来异国情调的地方就是智利了。智利是我们的友好国家,有熟悉的阿连德总统,我们的作家互相来往。让我幼小心灵最为着迷的是,智利是世界上最狭长的国家,在南美大陆的左边,像一条细细的虫子,或者好听一点,一条长长的柳叶。我担心这样长条的国家,为什么不会被侵略者从中间进入,分成两半。我对越南也有这样的担心。因为没有侵略者,我常想自己去做这样的事,把他们一分为二。好像不这样做手就痒。
但我那时连家乡那个省都不能离开,怎么可能动手把智利一分为二。这之后,应该是我十四五岁的时候,我在《外国文学》杂志里读到了聂鲁达的诗。
聂鲁达在诗歌上的成就,有人用诗歌毕加索来形容。因为他不断地变化写作风格,就像毕加索从写实到立体主义再到抽象等等,而每一种方式都是领军人物。但是对于很多读者,可能还是他最早的情诗最为人接受,也就是他二十岁出版的《二十首情诗和一支绝望的歌》。而这些情诗,当时在智利被认为过于“色情”,而被各个出版社拒绝。有趣的是,聂鲁达虽然二十岁,竟说这些诗是他经过他“半生”酝酿而成,他给著名的诗人写信,自信的说,出版社会不发表这些诗会后悔的。那个大诗人也不介意,写信给出版社为他求情,他一举成名。其中的第一首《女人的身体》,确实比较色情,但是诗歌贵在有真实的激情和高超的写作技巧,色情无非是一个载体。就像余秀华说《穿过大半个中国去睡你》听起来很色,但其真实的激情就让其成为一首好诗。
聂鲁达的这首《女人的身体》原文是西班牙语,翻译的过程中魅力可能会减弱。英文附在文后,更好些。
“女人的身体,白色的山丘,白色的大腿
你像一个世界,弃降般的躺著。
我粗犷的农夫的肉身掘入你,
并制造出从地底深处跃出的孩子。
我像隧道般孤单。众鸟飞离我,
夜以它毁灭般的侵袭笼罩我。
为了拯救我自己,我锻铸你成武器,
如我弓上之箭,弹弓上的石头。
但复仇的时刻降临,而我爱你。
皮肤的身体,苔藓的身体,渴望与丰厚乳汁的身体。
喔,胸部的高脚杯!喔,失神的双眼!
喔,耻骨般的玫瑰!喔,你的声音,缓慢而哀伤!
我的女人的身体,我将持守你的优雅。
我的渴求,我无止尽的欲望,我不定的去向!
黑色的河床上流动着永恒的渴求,”
聂鲁达之所以被流放,是因为他宣传革命。南美大多数国家一直没有找到一条适中的道路,一直在左右两极震荡。
聂鲁达有一句话令我沉思。他的传记作者维吉尼亚·维达尔问他:“卡斯特罗会不会像萨特小说《齿轮》里的主人公那样,打倒残暴独裁者以后自己也重蹈覆辙,甚至变本加厉。聂鲁达操着他惯常的平静口气说,他会努力让所有怀疑古巴的人看到革命的真相:换了他们,会不会对抵抗打到自己家门口的帝国主义者,为最穷苦、最底层人民谋福利的人不满?古巴革命做到了这一切,难道还不够吗?”
也就是说,他这个自由的渴望者,并不在乎革命后会发生什么。
Neruda “Body of a woman"
Body of a woman, white hills, white thighs,
when you surrender, you stretch out like the world.
My body, savage and peasant, undermines you
and makes a son leap in the bottom of the earth.
I was lonely as a tunnel. Birds flew from me.
And night invaded me with her powerful army.
To survive I forged you like a weapon,
like an arrow for my bow, or a stone for my sling.
But now the hour of revenge falls, and I love you.
Body of skin, of moss, of firm and thirsty milk!
And the cups of your breasts! And your eyes full of absence!
And the roses of your mound! And your voice slow and sad!
Body of my woman, I will live on through your marvelousness.
My thirst, my desire without end, my wavering road!
Dark river beds down which the eternal thirst is flowing,
and the fatigue is flowing, and the grief without shor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