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我的父亲II齐小春

文化 2024-12-06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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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父亲

☆齐小春

很多次，想过写点什么，关于父亲，但每次提笔却不知道写什么，毕竟在我幼小的记忆里，父亲一年就回来一两次，暑假一次，过年一次，我也算是半留守儿童。

据母亲回忆，曾有一个寒冷的冬日，外面寒风凛冽，室内炉火通明，婴儿时期的我坐在用竹篾编织的塞满棉絮的椭圆形的摇篮里，父亲在不远处打铁（用明火烧制铁器，然后捶打定型），在他全神贯注的过程中我突然哇哇大哭，越哭越急，父亲赶忙停下手中的活，但由于着急，也找不到原因，最后细心的母亲才在我的后脖颈找到了一块细小的烧红的铁质碎片，伤口还在慢慢扩散，处理完了之后，哭声就停止了。这是我对父亲最初的印象。

可能是改革开放初期，发展慢。父亲小的时候做过学徒，打铁的。我们年幼时他也想借此营生，但后来还是穷得四徒皆壁，后来就改挖建筑用的土井了。因为父亲很少在家，我与他的交流自然很少，印象中，他除了逢喜事喝点酒爱唠叨些，大部分时间都是缄默不语地干活，我和弟弟都很怕他，我弟是出了名的调皮，也不敢在父亲面前随意造次。因为父亲会不动声色地用食指和中指的中关节组合的创意“螺丝”敲脑壳，当你正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作恶多端”时，他总能毫无声息地靠近你，然后用力一敲，待你回头时，不敢作声，不敢顶撞，只好摸摸生痛生痛的头悻悻离去。

如果不是一次学骑自行车，我也不知道平素威严的父亲还有细心温情的一面，快上高中了，父亲买了一辆自行车，说是以后要去镇里上学用得上，我和弟弟看着父亲，知道父亲花了大价钱买车，肯定得让我们学会，他才会觉得物有所值。

学车地点选在废弃村小教学楼的操场。弟弟比我聪明，父亲演示了下，然后教了他上车方法和骑车的套路，绕了三四圈就基本学会了。轮到我就不一样了，我一会儿看到云动，一会儿看到地颤，四肢如木刻般僵硬无力，还胆小如鼠，光练习如何单脚跨上车，就让父亲急得额头渗出了豆大般的汗珠，面对笨拙的女儿，只好采用死法子，他用双手扶着自行车后座，跟着让我直接坐在自行车车座上，直接用双脚踩、踏、蹬，几圈下来，父亲气喘吁吁，问我行不行，我说还是上不了车，父亲又重复原先的方法，只穿者短袖耐心地跟在后面奔跑着，我像风一样在空气中自由穿梭，背后是像机器样拖着沉重的步伐努力坚持了一圈又一圈的父亲。

时节已然深秋，穿着外套都凉意飕飕，父亲却汗湿衣衫，气喘吁吁。后来，每次骑自行车，都会想起在风中大汗淋漓来回奔跑的父亲。

第一次对父亲有了期待是在高中的第一个学期，开学了，看到别人都是由父亲把绑好的方块被送到孩子手里，然后看着孩子拿好被子坐上了班车渐行渐远......而我独自一人，跨上书包，全力抱着被子，回头看了看，只看到乡下广阔的田地，默默上了班车。有点遗憾常年外出打工的父亲不在身边。

父亲虽话少，但村民们和亲戚们都很喜欢他，亲戚要什么铁器，父亲业余还是会帮忙，也不要他们的钱，有什么生活铁器和木具需要修补的，他都笑容满面，免费服务。他总说，我们虽穷，但够吃。对自己家的亲戚，他也总是奉行一条原则：吃亏是福。长辈们都觉得父亲是个老实善良的后生。

有一年，听说父亲在老家的后山花果园做事，我上下学要经过花果园，出于好奇，我跑到父亲的工作区。

井下有人正用铁锹不断向井口抛土，我凑近了井口边缘，看到两米多深的井下正是父亲，为适应井中垂直逼仄的空间，父亲不得不猫着腰弓着背用尖锄吃力地刨着脚下的硬土，井底有的地方正在开始渗水，父亲挽着裤管，光着双脚，头发上和脸上满是泥水和汗水，我想叫声父亲，却始终没有叫出，我起身缓缓离开，天空正下起了濛濛细雨，我看着额前沾满水珠的发丝，前方正在滴水的红色山茶花，突然做了个决定，读书太贵，不读了。

中午父亲回到家，我就把这个决定告诉了他，没想他很生气，坚定地说了句：“挣钱是我的事，读书是你的事。”我看了看他坚定的眼神，无力反驳。

然而，用肉身凿地下深井的工作，地下的湿气，冷水的浸泡，长期的缺氧，加上长期的营养不良，父亲患上了慢性胃病。有一次看到父亲在自己的卧室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嘴里反胃流口水样，我问父亲怎么了，父亲小声直说没事，过下就好了。我又提起我不读书了，父亲真生气了，大声吼了句：“钱的事你不用担心，你把书读好就好。”我没做声。父亲喝了点热水，然后坐在老房子的门墩上，对着瓦房屋檐的天空，掏出了一根劣质香烟，点着，然后用嘴叼着深吸了一口，接着从鼻孔和嘴里晃悠悠地吐出了白色烟圈儿……

记得高一时，我第一个学期懒散得很，学习懈怠了，还爱上了吃夜宵，一个学期胖了十多斤，成绩也下滑了二十多名，父亲生气地质问我，为什么退步这么多，我不敢说话，父亲没问出个所以然，就丢下一句：“不管怎样，你要赶超回去，你要是敢谈恋爱，我打折你的腿。”我像是做错事的老鼠，而他是看守正义的猫。

高二那年的深秋，是个阴天，家里收族谱唱戏，醉酒的父亲走了。我从学校赶回时，也没能见到父亲最后一眼。科技不发达，经济也有限，亲戚们也没人提议要查下病因，我虽提议了，可没人理我，也可能觉得没意义。守夜的时候我并不害怕，我还期待着父亲能重新醒来再骂我一回。父亲被草草埋了，无数个夜晚，我时常担心，万一父亲醒了，怎么办……

之后，所有的回忆拼凑起来也只是残存，我将所有的残存不断地循环回放也不过是自我安慰。我有两周没怎么说话，也没明白什么，只有一种信念：读书很贵，余生不能浪费，今后无惧无畏。

现在教了书，明白很多学生在成年前都有叛逆期，大部分人是在初中。而我是高中，如果不是突然失去，我想我的叛逆期会持续更久。而现在我会是谁，会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清楚。但一定是一个不懂生命意义的人。

我的成长，得感谢父亲那么用心地陪我一程。

作者简介

笔名暖烟，原名齐小春，性别女。性情朴实恬淡。1984年10月出生于江西省上饶市余干县梅港乡农民家庭。现在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从事一线教育16年，现就任于江西省上饶市横峰县第三中学，恪守“用心教育，用爱育人”的教学原则，平时爱好写作，喜欢用文字语言记录生活点滴，记录教育感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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