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届【当代散文精选300篇】入围作品:涌动的春潮, 躁动的青春岁月II杨席兵

文化   2024-12-09 05:00   江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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涌动的春潮, 躁动的青春岁月

杨席兵



再见雪,是在母亲极力凑合下与另一个女孩相亲那次梦后,看见雪戴一顶淑女帽,正郁郁寡欢地走过她家门口那块桑地…..“雪回了!”,呼声脱口而出,心口恰似一只失控的鼓槌,“嘣嘣、嘣嘣”急跳声,在空荡荡的老屋四下回荡.....

赶到她家一看,雪真的回了。她立在檐下,瞧见我,双唇紧抿,眸中情绪翻涌,却终是一言不发。待她母亲轻咳一声,侧身将我俩关进屋内,那扇门“吱呀”合拢,似是隔绝了两个世界,徒留满室令人窒息的静谧。我张了张嘴,声音仿若卡在喉间,好半晌才艰难挤出一句:“什么时候回的……”“上月……”她眼眶骤红,泪如决堤之水,汹涌而出,贝齿紧咬下唇,那恨意顺着牙缝挤出:“你来干什么?我恨不得拿棍子撵你出去!”

我的泪水也在眼眶中充盈着、转动着、凝集着,留不出来…打工的日子留给我们太多酸楚的回忆。


1992年的岭南,好似早春初醒,天地仿若一幅徐徐铺展的卷轴,于惺忪睡眼中展露第一缕曦光。空气里弥漫着破晓的清润,街巷、集市、河埠,所有角落都氤氲着新生的蓬勃朝气,宛如原野之上,一夜细雨润泽后,青枝绿叶在晨曦轻抚下,悠悠冒着剔透的热气,每一片叶芽都鼓胀着希望,噙着朝露,满是未经雕琢、不染尘俗的鲜嫩,满溢向新岁拔节生长的渴盼,一切都在萌动中编织崭新的绮梦。

平洲那个耐火材料厂,——哪叫厂哦,露天一个砖场,没有厂界,没有地界,堆着砖垛,野蛮地向外延伸。几间破破乱乱的小木屋围着一根冲天的烟囱,沉浸在漫天的灰尘里。马路那边还不断传来筑路工人的机车轰鸣声和滚滚的浓尘。坐在那间简陋、狭窄的小木屋里,灰尘还不住地从窗口、门缝、木板缝里往进钻。

我与雪就相识在平洲那个耐火材料厂小木屋。

那时的广东,宛如一座先锋的舞台,新潮之韵满溢,处处皆流淌着独属于时代前沿的锐意与鲜活,熠熠夺目。山里的那些世俗、陋习,好似已成古董,消失在那遥远、偏僻、贫穷、落后的小山村了。

男女之没有情的灼烫,物的灼伤,更没那花花绿绿的尘世磨砺出一层坚厚的隔膜。同乡的男女情谊质朴纯粹,宛如嫡亲兄妹,毫无嫌隙与疏离。街头巷尾,乡音拉近彼此距离,一颗心便瞬间被温情填满,热切地跑上去搭家常。无论对方是男是女,眉眼间、谈吐中满是热忱,断不会有半分嗔怪、疏离之意,只以赤诚相待,宛如久别重逢的亲人。

那个星期天,我就提几本书兴冲冲地从佛山赶过去玩。推开那木屋小门,看见几个漂亮女孩围坐在表兄的木板床上织毛衣,有一个女孩把脚踩踏在另一张木床上,一边哼着港台名歌,一边欢快挑针走线,有的把脚握在男生被窝里谈笑风生。

我踏入那扇门的刹那,便觉两道目光如交织的丝线,或直率、或温婉地缠上身来。目光的主人,是两个正值妙龄的女孩,仿若春日枝头初绽的两朵娇花,带着独属于青春的馥郁朝气。

扎蝴蝶结的那位,身形轻盈,恰似灵动翩跹的蝶,眼神里透着毫不避讳的好奇,大剌剌地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那目光恰似锐利的探针,似要把我隐匿的故事都翻检出来。而圆脸的那位,仿若暖日下熟透的蜜桃,腮边晕着一抹绯色,仿若天边缱绻的云霞,只轻抬眼眸,眼角余光匆匆触碰到我,便羞怯地别过头去,手中的毛衣针在毛线间往复穿梭,似在编织着一方细腻绮梦,沉浸于那细密针法勾勒的世界里,旁若无人。

后来,我才知晓,蝴蝶结女孩有个烂漫的名儿,叫花;圆脸姑娘,叫雪,如雪花般纯净娇柔。她俩仿若结伴寻梦的雀鸟,新近才离了家乡的暖巢,一同进了隔壁那家台资鞋厂。

每日下班,姑娘们就像被磁石吸引的铁屑,径直奔向表兄们的住处。男老乡们,烈日下,汗珠子摔碎在砖坯上,和着泥污,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在灰扑扑的劳作场里,把气力与青春倾洒。姑娘们却似慵懒的公主,端坐于床榻之上,带着点俏皮的霸道,满心期许地等着男孩们收工,买菜、做饭,投喂她们。


大年三十,这个热闹、沸腾的小镇一下子冷清了下来,只是那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和那流连在天空中不散的焰火还在热闹着。工厂和马路上的机器都停下来了,只把这无边的夜幕和冷清留在了这小屋的四周。很多人是第一次出远门,有一个女孩刚来,就想家,躲在那木门角落里哭。

雪与花,袅袅婷婷,双双而至。小木屋中,木板床成了筵席,中央搁一锅,锅内放各种菜,诸般菜色皆蒸煮得熟透,馥郁香气氤氲不散,满室皆是人间烟火的温热。缺了酒杯,漱口的口杯当酒盏。

众人“席床而坐”,笑语晏晏,一时间,这狭小木屋被盈盈的欢愉填满。表兄闯荡广东久,沾染了几分岭南人的豪爽与洒脱,起身,双手各执一口杯,递与花和雪,目光里满是热忱。我睨向花,使了个眼色。花心领神会,螓首轻摇,连声道:“我实是不会喝酒.....”表兄到酒时,她更是轻声央着:“少些,少些。意思,意思就好。”

雪在旁,神色安然,待表兄为她斟酒,直率地讲:“我可不像有些人,会喝,嘴上还喊着少倒.....”那坦率劲儿,恰似雪后初晴的澄澈,不带半分矫揉。屋内瞬时笑声更盛,酒未入喉,人已先醉在这融融暖意里。

花醉了,踉跄至木屋墙角,蹲身干呕,眉头紧蹙,模样让人好心疼,我上前,嗔:“人要自重!”她仿若未闻。我旋即转身,倒来一杯凉水递去,她默契接过,漱了漱口。

我扶花至表兄木床坐下,转身匆匆去买桔子,给她解酒。出门时表兄们还围着雪劝酒。待我折返,花已裹在表兄被窝躺下,雪也蜷于她脚边安歇。我轻搬凳子,挨着花的床边坐下,剥好桔子放在花床头。花忽地一下,侧卧撑起,眼眸直直望向我,盈盈目光里似藏着千言万语,良久,幽幽叹一声,又翻身卧下。我心间猛地一酸,那股子疼,丝丝缕缕,缠得人心乱。


夜渐深,万籁俱寂,电台热线里,播音员的嗓音仿若微醺,透着憨憨的缱绻。隔壁木屋,男孩与女孩正私语切切,那声声低语,似有魔力,将寒夜编织成了如梦的绮罗,沉醉,迷离,丝丝缕缕,漫入这寂静深夜。

过了年,花就带着雪要去沙头找工作,要我跟表弟送她俩。那时还没直达沙头的车,从西椎桥下车,沿着西江大堤走到沙头。我表弟比我小,他平时喜欢把背心脱下来搭在肩上,那次,他也穿得整整齐齐,头上还喷了香水,一路特别兴奋。

十五过后,我匆匆赶到沙头找她俩,工作仍无着落。那时工厂挑人严苛,熟手才是香饽饽,新手只能望厂兴叹。

花见我来,眼眸骤亮,欣喜溢于言表,带着我便直奔她叔叔住处。叔叔见了,没多言语,只把房门钥匙递向花,转身离去。

花奔过一座木桥,身影隐入鱼塘边茅房,那木桥还在摇摇晃晃。而后,她又穿梭菜市,买菜买面,归来在炉灶前忙碌,只为给我做顿饭。那煤气炉似有意刁难,火未生着,浓烟倒滚滚而起,呛得她泪花在眼眶里打转,楚楚可怜。

有家厂招车工,花只学过几天,不敢去应聘。我鼓励她:怕什么?去试试!花便跑去试,最后,跑出来,满脸喜悦:“过了!过了。”比考上大学还喜悦。见到雪,叫我把雪带到佛山找工作。

厂里没有女生宿舍,雪只能与我们男生住在一起,屋里另有两个广东男孩。我住下铺,让雪睡上铺,她守着家乡习俗,坚持住下铺,在蚊帐外悬一块花布,于方寸间隔出独属自己的天地,似是带着故乡的暖意,抵御这陌生之地的种种。


早春的广东,寒意料峭,丝丝凉意如细密的针,轻易穿透雪那单薄的被窝。夜里,我听见她在铺上辗转,忍不住问询:“雪,冷不?”她沉默以对,再问,她带着几分嗔意回道:“不冷!不冷!”话落,却被一阵咳嗽扯破倔强。我心一揪,赶忙下床,把毛衣轻轻搭在她身上,那毛衣带着我的体温,为她添些暖意。

天蒙蒙亮,街巷还被薄雾笼罩,似青纱漫舞,洒水车刚过,水渍在石板路上绘出斑驳光影,行人寥寥,让人感觉到心旷神怡。我买回早餐时,雪尚在梦乡,我叫她,她在被窝慵懒扭动,嘟囔着。我怕粥烫着她,小心揭开盖子,搁在床头晾着,转身又去帮她找工作。穿梭于佛山工业区的街巷,汗水如雨,却满心热忱,不觉疲惫。

那年正月初五,我拎着一包桔子,莽撞地跑去雪家拜年。她父亲面露惊异,问道:“雪,这这么回事?”雪不假思索地答:“我没找到工作,在他那儿住了半个多月。”她父母不再犹豫,忙将我迎进屋内,热情招待。

雪的父亲好酒,我俩对饮起来,酒过三巡,话匣子打开,方知我姐与雪家姑曾是同窗好友,岁月悠悠,各自成家后才断了往来。在这异乡,与雪的相遇,宛如命运暗线交织,是巧合,亦或是天意?莫名间,心底对雪多了几分爱怜,仿若冥冥之中有月老牵线,一端系着我,一端连着雪,我一生会与雪逃不脱太多命运的羁绊。

回到佛山,我值夜班,心里想着花,便提笔给她写信。没料到,花很快收到信,大清早就来佛山找我。工厂转角处遇到花,我竟愣愣问道:“你咋来了?”她浅笑应着,说是去平洲看妹妹,顺道来瞧瞧我。带她回到宿舍,她催我弄点吃的,又嘟囔困得厉害,通宵未眠,要歇会儿。

我俩关起门,相对而坐,本是困乏之际,可话匣子一打开,滔滔不绝,困意全消,只觉千言万语都道不尽。正畅聊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咚、咚”几下,来人走到门口,却又转身折回。花赶忙起身开门,原是在酒楼上班的女老乡,挂着小包,进门就挨着我坐下,我触电般弹起,花目光幽幽,将这一幕尽收眼底。老乡讨了个没趣,便告辞离去。花便嚷嚷着困了,催我做饭,自己躺上床,须臾间就入了梦乡。

见过她妹妹后,花让我送她去沙头。从西樵桥头下车,我俩沿着西江大堤踱步前行。花轻声说:“你那信,我收到了,你呀,真傻,我下了夜班就赶来,你还问我来干啥。其实,我一直有句话,怕你伤了心,不敢讲。”我心一紧,问:“啥话?”她垂眸,缓缓道:“你别追我了……”这话像一记重锤,砸得我懵在原地,追问:“为何?”她却不答,只一个劲地讲,你这么大人了,还不懂这么追女孩,很担心你被女孩骗.....我仿若置身云雾,脚步虚浮,默默跟着她走。

她见我这般,眉头轻蹙:“你别这样,好不好,我心里好难受。”我不语。她又道:“雪,你莫追了,人家富二代带她去三峡游玩,都被拒了,你何苦……”我依旧沉默,送她到沙头,转身便走。后来,她在信里讲:那天,你送我送到沙头,一句话也不讲,要走,望着你远去的背影,我在街头站了,许久,很久,心被撕裂般疼痛。

我不理花的好言,执意去追雪。花见我这般倔强,也不再劝阻,只是每当我与雪争吵时,花便会挺身而出,数落雪。雪却不依,反嗔花:“别装糊涂,你对他才是情深意重,家里安排相亲,你陪着人家闲逛,可一收到他的信,便心急如焚赶回广东,当我瞧不出来么?”
那时,我在佛山工作,雪身处沙头,漫长时光里,仅能借着周日短暂相聚,不知觉间,亲密不再,隔阂渐生。雪开始与公司司机谈恋爱,此事引起雪和花发生争执,情谊似也因此有了裂痕。我反倒觉得很淡然。


一个晌午,日光烈烈,我像往昔那般守在雪的厂门口。许久,才见她身姿袅袅,打扮得明艳动人,步步走近。见我,她神色冷淡,直言让我莫再寻她,已然倾心于那司机。我低声劝道:“他对你,不是真心实意的。”雪柳眉轻蹙,一脸执拗:“我的事,不劳你费心!”我苦笑,满是无奈与执着:“你我相逢,本是天赐缘分,可命运弄人,纵有波折,我也甘愿等。”雪别过头去,只留一句“随你”,似冰碴般冷冷落下。我好似没什么感觉。

后来再赴沙头,花迎上来告知我雪与司机分道扬镳,催促我抓紧时机。再见雪时,我嘴角扯出一抹笑意,故作洒脱:“许是咱俩缘分未到,命理不合。”雪抬眸,目光澄澈,静静凝视着我,久久未曾言语。那次,她将亲手所制的白色袖套递到我手中,指尖轻触,带着几分温热。彼时,她刚用鸡蛋清混着大宝敷脸,肌肤仿若春日初绽的花瓣,白里透红,圆润而娇俏,额前刘海用筷子精心卷就,松散垂落,添了几分妩媚韵致。我们并肩漫步园林,谈及来年春日归家认亲之约,笑语间,似有美好在悄然萌芽,可又仿若被一层薄纱轻掩,朦胧难测。

腊月二十八,雪放假,随我到佛山过年。她手脚麻利,将房间清扫得一尘不染,棉被叠得方正齐整,桌上杂物放置有序,还摘朵小花插瓶,挂在墙上,满室顿时充满青春朝气,给我一种家的温馨,酿就馥郁氛围。置身其中,我紧绷的思绪如琴弦,在温煦里一根根松弛,终悠悠然,仿若乘扁舟,沿碧溪,向青草更青、繁花似锦处漫溯。

老师邀我俩去家中过年,雪小酌两杯,面上泛起红晕,双眸含水,耳发卷曲,楚楚动人。回厂途中,我们手牵手,畅聊人生,憧憬未来。几个老乡闻雪来,齐聚我那小屋,无奈,我带雪至办公室,用沙发搭床安置好雪。她躺在被窝里,我鼓足勇气,爬上去,想吻她;她醉意朦胧,双颊嫣红,待我凑近,她目光骤亮,恰似利刃穿透灯光,直抵我心。我僵于原地,望着她皎洁面庞,几缕刘海俏皮卷着。正犹豫时,她狡黠一笑,扯起被窝蒙住头。我本欲掀开,却终是罢手,在心里呐喊:雪,我一定要堂堂正正娶你!

次日,雪从女老乡处回来,留一张分手纸条,跑了。我赶上去挽留,她挣脱我的手,跑了。

眼睁睁看着那份本以为属于自己的挚爱,却如沙般从指缝溜走了,一下子使我跌入痛苦渊薮。独坐椅上,紧盯巷口,每有脚步声响起,我就从椅子上弹起,叫着“雪,回了!”却一次次失望。雪,是真的走了。

失落之下,我向厂请假回了老家,返乡不久,便有人提亲,母亲整日唠叨让我相亲。成亲前夕,我翻出雪的照片,紧拥怀中,潸然泪下。
在南方那那火热的青春岁月中,我遗失了一段纯真的爱!也许我们的爱平淡无奇,没有陆游与唐婉爱情那么缠绵悱恻,也没有爱情小说主人翁那种轰轰烈烈。它更像夏天的雨,冬天的太阳,来得也快,去得也快。但这段纯真的爱,伴随开放春潮,与青春悸动,永远镌刻在我心间,长留心底。也许老来,我一样会像陆游,不断用回忆填满我这一生太多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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