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沟油的逆袭：被唾弃的废油如何迎来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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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沟油”是指从废弃食物和餐厨垃圾中提炼出的劣质油脂，主要包括回收的食用油和反复使用的炸油，其最大来源为城市大型饭店下水道的隔油池。长期食用可能引发癌症等健康问题，对人体的危害极大。自上世纪90年代末，从城市下水道回收的餐厨废油脂回流餐桌就几度经媒体曝光，轰动全国。触目惊心的“地沟油”事件，引发公众愤怒，被人人唾弃的“地沟油”，近年来却意外成为全球争相购买的绿色能源。
图1 各国进口“地沟油”（以HS code 151800为例）情况
数据来源：瀚闻资讯《全球贸易与产业增长实验室》（GTI）系统（gti.sinoimex.com）。
国务院办公厅于2010年发布重要文件提出加强“地沟油”的规范管理，并探索其资源化利用及相关产业发展。2017年，国务院办公厅再次发布文件，将“地沟油”治理列为“十三五”期间食品安全重点工作，鼓励资源化利用企业适度规模经营，向其中符合条件的提供税收优惠，以推动资源化利用技术研究和布局利用体系。尽管20年来“地沟油”没能在中国本土市场上大放异彩，但是大部分“地沟油”已出口到国外，特别是在全球低碳发展大势和俄乌冲突背景下，全球石油价格飙升、生物燃料油的兴起，促成了这一小众商品的变得热门起来，世界多国纷纷拥抱“地沟油”。在欧洲，大量以“地沟油”为原料的生物燃油工厂拔地而起；在美国，联邦政府为生物燃油提提供了每加仑1美元的巨额补贴，各州还有额外补贴，这进一步促进了“地沟油”的交易和使用。
图2 中国出口“地沟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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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所谓“墙里开花墙外香”，各国纷纷盯上中国市场，毕竟中国是人口众多、餐饮文化盛行的东方大国。早在2011年，荷兰皇家航空首次试飞“地沟油”航班后，便派人到山东青岛考察，并带走20吨“地沟油”样品。从此，中国的“地沟油”开始源源不断流入欧洲。由于需求太旺盛，地沟油价格飙升，一度超过棕榈油，以致欧盟都怀疑进口的“地沟油”中掺杂了棕榈油。2022年，中国出口到欧盟地沟油单价1.39美元/千克，增长22.89%，而欧盟进口棕榈油的单价1.35美元/千克。
图3 中国出口欧盟“地沟油”单价变化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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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欧盟决定对中国“地沟油”征收临时反倾销税。这个决定可把美国人高兴坏了，甚至有进口商兴奋地表示：如果欧洲不需要，把它送到美国来！美国对中国“地沟油”的垂涎丝毫不亚于欧洲。“中国有1260万家餐馆，而美国只有70万家。”美国的进口商丝毫不掩饰对中国“地沟油”的渴望。2022年，中国对美国“地沟油”出口激增，增长2.4万%，2023年增长1550.36%。
图4 中国出口美国“地沟油”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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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量中国“地沟油”流入引发美国大豆组织的抗议，该组织公开呼吁对从中国进口的废弃食用油（UCO，也就是“地沟油”）加征关税。那么为什么是大豆组织起来抗议？“地沟油”与大豆等粮食作物一样是生产生物能源的原料。早些年，热门的乙醇汽油就是通过发酵粮食作物而成的，其源头仍然是粮食作物。众所周知，美国的农业产能严重过剩，虽然规模化的大农场作物产能高，但美国人口就3.34亿人口无法消耗掉如此庞大的产量。加上中美贸易战，中国基于粮食安全的情况下，对于粮食进口来源结构逐步调整，减少对美国大豆的依赖，此时，再从中国进口的“地沟油”，客观上就会再度挤压美国大豆商的生存空间，迫使美国粮食产业相关利益团体极其重视生物燃料这个出路。
当然，中国“地沟油”完全不必担心外界的制裁。不论欧洲国家还是美国对中国“地沟油”的依赖程度短期内无法摆脱的，相比于他们的大量需求，中国实际的“地沟油”产量是满足不了的。预测显示，在2025年12月美国进口“地沟油”就能达到2.7亿美元，相比之下，2025年12月中国出口只能达到2.5亿美元，低于美国需求。从2025年全年预测来看，美国预测进口29亿美元，而中国预测出口31亿美元，刚刚满足美国进口需要，但是这里还要考虑到其他国家进口需求。换句话说，即便把中国所有的“地沟油”都榨干，也满足不了市场需求。于是我们可以看到，2023年全年中国出口“地沟油”20亿美元，但并没有激起多少水花，更大的感受反而是：身边的“地沟油”似乎突然消失了！
图5 美国进口“地沟油”和中国出口“地沟油”预测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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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方面，国内对“地沟油”的需求日益增长，相关产业链尚有较大的发展空间。经过不懈努力，中国在生物燃料方面取得突破。6月5日，中国商飞公司的一架ARJ21支线飞机和一架C919大型客机成加注我国自主研发的生物航空燃油，并分别在上海和东营完成演示飞行，这标志着我国自主研发绿色航空技术应用取得重要进展。中石化首席专家曹东学介绍说：“试飞所使用的航空燃料主要是餐饮废油，也就是由我们通常说的‘地沟油’提炼而成，并以40%的比例与普通航空燃料调和。”
同天，在深圳蛇口集装箱码头，中远海运所属“新亚洲”号轮成功完成国内最大单船用生物燃料油加注，标志着我国船用生物燃料油迈像规模化供应新阶段。经过14个小时的作业，中国船舶燃料公司为“新亚洲”号轮成功加注3850吨生物燃料油。该生物燃料油是由24%的生物柴油和76%的低硫燃料油进行物理调和而成，可以减少约20%的碳排放。这种生物燃料油也被称为“即用型绿色船舶燃料”，无需改造现有船舶动力设即可直接使用。项目负责人王磊表示，国内生物燃料油主要使用“地沟油”等废弃油脂作为原料，从而替代大量化石能源。生物燃料油在我国将拥有上百亿元的市场前景，有力促进我国航空、航运等交通运输业的绿色低碳、高质量发展，这也将赋予“地沟油”更多重要的角色。尽管生物燃料的供给仍有限，但其便于携带且可以和石油燃料一样可用于内燃机，因此可以使用在无法用电或氢替代的碳中和“最后一公里”，为实现绿色、低碳、能源转型提供了更多可行路径。
霍尼韦尔能源与可持续技术集团中国副总裁兼总经理孙建能指出，目前国内厨余油的回收量约为500万吨，如果全部用于生产可持续航空燃料，按80%的转化率计算，年产量可达400万吨。然而，根据相关报告预测，到2030年，中国的可持续航空燃料（SAF）需求将达到300万吨/年，2050年这一数字可能增至8600万吨/年，二者之间存在巨大的差距。在全球追求清洁能源的大背景下，国内的需求已难以满足，更不用说出口到其他国家。
谁能想到，十年前，中国人每天都为餐桌上的“地沟油”而忧心忡忡，担惊受怕。今天，我们再也不用担心了，因为——“地沟油”都快不够用了！再加上地沟油价格飙升，现在想吃都吃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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撰文：李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