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神的小女孩
文/彭胜求
我在上课的时候，总觉得坐在窗户边上的女孩子老是走神。有时候眼神呆滞，有时候总是一动不动地望着窗外，窗外是蜿蜒起伏的群山。
我故意提醒她，但是，几次她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我的善意提示。反而，引起了同学们的关注。
她是一个挺听话的好孩子，尽管成绩不是怎么突出，但是我觉得她也尽力了。
我历来对她这样的孩子关爱有加。分数的高低，不能全盘肯定和否定一个孩子的优缺点，何况，我了解这个孩子。她的家离学校很远很远。几乎是在一个即将退休的老爷爷那里读完了四年级，然后去三十多里地的完全小学寄宿。一个星期才回家一次，回去也只有一个爷爷在家。奶奶早死了，父母亲去了南方打工。于是，就是她与小自己三岁的弟弟，跟着耳背的爷爷，在独门独户的山里度过周末度过漫长的暑假和寒假。
我与年轻的班主任说起这女孩，班主任有点激动。她说那女孩有点犟，她都不想问她了。
我刚想问问班主任到底怎么回事，上课铃响了。再想问问，那班主任去参加上级教育部门的学习，一去就是一周。尽管我对这种影响教育教学秩序的做法很反感，但是也是没有办法哦。
我用一个晚自习的时间，把她叫到了大办公室，我问了问她为什么最近上课走神了。她开始什么也不说，忐忑不安地瞄了瞄在办公室的其他老师。我明白了，就把她带到我家里，给她倒茶，还给她我女儿喜欢的零食。
还没有等到我开口，她竟然大哭起来，那是不知道憋了多久的委屈，顷刻犹如滔滔洪水，倾泻而下。
我陪伴着她，由号啕大哭直到抽搐，当她平稳许多以后，我们开始了交谈。
其实，她爸爸妈妈非常重视她和弟弟的学习。今年她爸爸犯风湿性关节炎，不能在南方打工了，就回家在学校附近租了房子，带他们姐弟俩读书。
爸爸能陪她们姐弟读书，小女孩已经感动得不知所以。“爸爸没有了收入，全靠妈妈，我越来越觉得读不好书，就对不起我妈妈！”孩子的叙述里有一种负罪感。
上次，我月考没有考好，在班里还退步了三个名次。女孩愧疚地又开始擦眼泪。妈妈在电话里就骂我，说我是蠢货，爸爸天天做饭给我吃，喂猪一样喂得只长肉，变成了猪脑子。
……
老师，从记事起，一年里，我就只见过妈妈几回。小时候，山里手机没有信号。除了过年，与妈妈在一起的日子久一些，其他时间妈妈长什么样子差不多都不记得了呀。
现在有视频方便了些，妈妈一开口就问我考试成绩，问我作业做完了吗，问我在班里考试排几名，年级排多少名。有时候，我确实不知道自己年级排多少名，我妈妈就做死地骂我骗她，就诉苦说她在外面打工多辛苦，说让她死心了，根本不由我分说。
我静静地听着，孩子的眼泪止不住又流下来。我递过去卫生纸，她都不想去擦，任由泪流满面。
老师，你晓得啵，有一次，我身体发生了变化，又不敢问别人。放学后，我在租房的厕所里吓得哭起来。后来我趁爸爸做饭，偷偷拿爸爸的手机，躲在房子里查百度，才晓得是什么原因。结果爸爸硬说我躲着他玩手机，告诉妈妈后又是一顿乱骂。我本来想找爸爸要钱买点用品，看到那气势，我只得带了好多卫生纸去学校。
说着说着，孩子又哭了起来。
我说，你遇到这样的事，应该问问你们的班主任呀，也可以问问我，我们都是女老师。
我恨她！女孩说：三个月前，我的同桌钱丢了，老师把我叫到办公室，要我回忆是不是不小心拿了她的钱，我说没有，老师就问来问去，让我感到她在怀疑我。我真的没有拿呀，老师。
呜呜，我长这么大，就是那次偷偷拿了爸爸二十元钱，卫生纸不好用，就偷偷拿了钱去买卫生巾，结果爸爸告诉妈妈，说我偷钱了。等妈妈骂完，我才告诉妈妈拿钱做什么了，妈妈说，你要钱用，要给爸爸讲清楚呀。老师，我说不出口呀！
到现在，我的同桌还冷言冷语，班主任老师也说我犟，她们说班里就我穿着土，就怀疑那钱是我偷了。
我抚摸着孩子的头，孩子说∶“我想跳楼，我想死……”听她这么说，我的头一晕，倒在沙发上。
当晚，我与女孩的妈妈通了将近两个小时的电话。
开始她妈妈问她的成绩是不是退步了，年级考了多少名，问她是不是偷着上网，是不是与同学闹不团结，说了一大堆。
我耐心地与她妈妈交流，主要谈孩子的身体健康与心理健康的重要性。讲分数只能说明一方面，孩子的成长需要家庭温暖，需要父母的爱。
她妈妈知道了真相，后悔极了。一个星期后，她妈妈请假回来，母女相拥大哭了一场。妈妈对女儿表达了歉意，她们来到我家，表示感谢，说我是女孩的再生母亲。
看到她们母女如此的幸福，我由衷的感到欣慰。
那女孩从此阳光得很，成绩也不断地进步。在一次学校组织的活动中，她的朗诵诗《窗外，是我憧憬的世界》，获得了一片赞扬。那诗歌充满了对未来的美好向往。
窗边，那走神的女孩，已经由一个灰姑娘，变成了美天鹅了。
作者简介∶彭胜求，女，六十年代出生，岳阳县张谷英镇人。专科毕业，中学数学高级教师。从教三十五年，教育教学经验丰富。退休后，舌耕不辍，仍从事初中生数学辅导，热衷于国学文化传播。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