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林生的《荷花淀》
图文/极光
2024年7月，作为受邀的中国根雕艺术家，漆林生参加了由联合国经济和社会部主办的法国巴黎奥运国际艺术交流展。备选送展的根艺作品共10件，其中一件名为《荷花淀》（Lotus Creek）。这件根艺的左边是大片铺展的荷叶，右边是小荷刚露的尖尖角，下面是缠绕着的一个类似漩涡的小洞，远远望去整个就是一个开满荷花的潺潺流水的小河滩。
布格罗《The Oreades奥雷德人》
漆林生《森林交响》
把目光收回且闭上眼睛之后，这一整块木头与孙犁的同名小说、记忆中那些清新欲滴的荷叶就形成了一南一北的呼应，它也有理由形成某种文化意义上的呼应，但在参展出发前遇到了问题。办理出境托运手续时，包括《荷花淀》在内的5件作品，因超体量而被迫放弃，仅留下包括《女神》（Goddess）在内的5件小体量作品。为此，漆林生还着实感叹了一番，因为他特别期待勇敢的《荷花淀》，能与神秘的《睡莲》近距离对话。
漆林生《无言》
这当然不是去罗列荷花高洁、清雅的文化寓意，强调根艺创作中对天然部分的理解，或是《睡莲》中的色彩分割。小说、油画与根艺，南与北，东与西，传统与现代，都是基于某一种类型的表达，追溯到最后，这些表达都会化为生命所赖以存活的沃土。站在荷花的角度而言，这个沃土即是淤泥。站在读者的角度而言，沃土就是观看艺术作品所激发出的情感，愈丰富也就是愈肥沃。艺术家马君声作为其中一个读者，可以为此作作证，他为这件作品题写了“妙在自然”四字，并以抖音形式作了描述：“所谓清水出芙蓉，三分人工，七分天成。”
除《荷花淀》外，漆林生还有《森林交响》（Forest Symphony）《无言》（Speechless）《洞虫》（Wormhole，又名《剑胆琴心》）等，此类当属“大件”的作品都是备送巴黎参展的。这些作品有各自的故事，但几乎都指向时间，都必须得到时间的加持。在漆林生看来，《荷花淀》是对“和平”与“永远”情感故事最直接的表达。2023年4月14日，在填写去巴黎参展申请出国备案登记时，漆林生说起了与《荷花淀》这件作品有关的故事。说起《荷花淀》，自然让你想起中学语文里的《荷花淀》，那是以“和平”为指向的小说。小说《荷花淀》说的是在抗日背景下，白洋淀湖乡普通民众的抗日活动。根艺《荷花淀》当然不是生长在浅的湖泊，而是中国云梦楚泽之东洞庭湖岸畔，脱胎于抗日战争时的一棵古老樟树。
漆林生老屋周边的荷
有资料记载，1937年8月至1944年9月，日军共出动飞机539架，对岳阳进行了158次轰炸，投下炸弹3402枚，炸死5900多人。其中有颗直径近尺的航空弹，钻进了湖边一兜古老的樟树，没爆炸是枚臭弹。也许就是那次空袭，漆林生的祖父为了躲避日军，在大冬天浸泡在湖里一天一夜，回家不久便病逝了，老家祖屋也被焚毁，直到漆林生出生时还寄住在别人家。70多年后岳阳城扩建，那兜樟树根随那航空弹一起拔起。炮弹现存于公安专业库房，树根便成了《荷花淀》。
漆林生《虫洞》（又名《剑胆琴心》）
漆林生《女神》
10多年前，在“林生根艺馆”西边地下工作室，面对还是那兜被炮弹击穿过的樟树根时，漆林生似乎祥云而泊，回到最初的一个敦实的、总是穿着公安白衬衣天蓝警裤的艺术家。工作室靠近荷塘，荷塘现移至距此千来米远的温家塘）。他常在工作室往返踱步，围绕着一丛令人窒息的生命遗存，寸心徒悴的双眼时不时透出丝丝狡黠重生的光芒。他对我说，这里有三个品种，君山千亩湖的莲藕和湖藕，本地的菜藕，把漆家老屋前面和两侧的几分半亩水田都种上。漆林生常回老家，常泊在荷边喝酒。他说，根艺《森林交响》的灵感源自于布格罗1869年创作的一幅油画作品《The Oreades奥雷德人》，而《荷花淀》源来自于克劳德·莫奈油画系列作品《睡莲》。
克劳德·莫奈油画系列作品之一《睡莲》
克劳德·莫奈在自己的花园里建了个池塘，并种上睡莲等植物，展现了他对自然美景的敏锐洞察力和精湛的色彩、光影掌控能力。布格罗说，“一个人必须全身心地热爱自然，花一些时间去学习研究和赞美它。一切事物都来源于自然，包括植物，树叶，草叶等都可以是无限和丰富的凝思主题，对于艺术家来说，即使是漂浮在天空的云彩也有它独特的形态，这种灵感帮助他思考，给予他快乐。”
朱塞佩·拉布鲁纳《仙女的洞穴》
如果说克劳德·莫奈在《睡莲》系列作品中，通过丰富的色彩和光影处理来表现水的柔和与平静，使之呈现出一种梦幻般的感觉，那么漆林生在《荷花淀》中，更注重荷的形态和质感，用造型来呈现花朵的形态，有的盛开，有的含苞待放，更有荷下类似虫洞般的漩涡，营造出一种生动活泼的氛围。漆林生说，这一切都由时间掌控着，而根艺于绘画，时间这种形态更容易表达，绘画不可能把水中甚至土里的东西呈现出来。
左一为漆林生
漆林生参加工作最初5年，业余爱好是摄影。有了手机之后，他便不厌其烦用手机对着天空，很少放过那些云彩。他说，气象学看来，扫帚云与鱼鳞云预示着天气将发生变化，可能带来降水。棉花云与波状云预示着天气比较稳定，是好天气的象征。堡状云与乳状云则预示的天气主要是雷雨或其他极端天气。“云”作为一种自然元素，在中国的文化长河中始终承载着丰富的象征意义。它既是天空中最具代表性的象征，又常常成为诗人墨客笔下的灵感之源。而在现代艺术领域，云的形象也被赋予了新的生命。云则代表着一种轻盈、飘渺的感觉。漆林生认为，这种关于自然活的直觉的理论中有某种柏格森式的东西，“只要我们保持灵活易动，就能实现这种活的直觉。”他崇尚这种“科学方法”，我们必须关注每一种特殊形态，并且长时间地观察它，看到它们彼此之间的产生，发现那种简单的基本形态或原型形态，一系列转变都由它发展而来。因此，他总能从云里看出荷来。所谓观荷看云，天空碧蓝碧蓝，大朵大朵的云浮在空中，和满眼的“接天莲叶无穷碧”汇成一幅美丽画卷。没有比时间更金贵更神秘的，《荷花淀》中云却在荷的内部，那飘然而过的便是无限的时间。如果说云状是对未来天气预示，那么，《荷花淀》则是对无限时间的预示，荷的时间是对未来平安吉祥的昭示。
1953年出生的意大利著名雕塑家朱塞佩·拉布鲁纳（Giuseppe La Bruna），作品展曾在杭州和上海等地举办。这位与漆林生同时代的个性独特的时间雕塑大师，有作品《仙女的洞穴》（Fairy Cave）1与2，铸铜、玄武岩质地）。漆林生对《仙女的洞穴》说，这两块沉默的“石头”就是时间的静止、振荡、流动以及残余形态，我们能动地看到时间力量或暴力，看到物质与精神间的艰难平衡，也看到了丰饶和希望。漆林生把两块石头的空隙看成了那个航空爆弹孔，“水的漩涡”，“时间邃道”（“虫洞”）。
前排从右至左：王志龙、晏平、白良华、严小平、漆林生、童童、刘美英，后排右谭湘岳，后排左极光
《荷花淀》通过对时间的凝视和探索，表达出对时间的独特理解。不仅仅是物质形态的展现，更是对时间流逝和生命体验的深刻反思。他认为，民间艺人与民间艺术家的距离显而易见——前者尽可能复制传统，而后者成为传统。同时，他强调通过与不同文化的交流，发现不同的民族文化，从而更好地理解时间和生命的意义。这种理念在《荷花淀》中得到了体现，他通过极简的雕刻手法，在无穷的时间看到了生命的丰饶与希望。
作者简介：漆筱华，笔名极光。1963年2月14日生，湖南省岳阳人。现任湖南省岳阳公安文联主席，中共党员，大学文化，一级警长。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