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见来//青春期的难言之苦

文摘 2024-12-16 05:59 湖南

青春期的难言之苦

文/秦见来

一九六六年五月，我在岳阳一中即将完成初二年级学业，文革开始了，学校停课闹革命。语文课我学过《松树的风格》和《爱莲说》，数学课则初识笛卡儿直角坐标系，至于生理卫生课，那是初三的课程，我无缘获益。彼时父亲遭难，母亲忧惧，无暇顾及我的教育；家中无兄无姊，我对男孩成长过程中的自然变化懵然无知。所幸六二年苦日子的磨砺，我体质羸弱，发育迟缓，生理变化因此推迟了许多。年岁渐长，心理承受力逐步增强，虽身陷变局，然我未因茫然而失措行事。

革命渐深，年龄日增，生理变化愈加明显。每晨甫醒，仰卧床上，被下若长一小松树，“生气勃勃，傲然屹立”，数日如是。我心中惊愕，疑是罹患疝疾，缘起一日如厕，见高二年级的王学长蹲于茅厕，面赤如丹，其“小松树”亦如此挺拔。

当年，我和王学长皆为校体操队成员。他为力量型，尤精单杠、双杠与吊环。有次单杠训练，他动作轻捷连贯，分腿燕式，越杠而下，落地稳健，获得老师赞许和队友们一片掌声。训毕归途，素日与王学长技术不相上下之队友悄悄对我说：“别看他现在玩得好，水平再难以提高了。”

我十分迷惑，道：“有志者，事竟成。他每天练习这样刻苦，为什么不能上去？”

“他患有疝气，有疝气的人那东西特别大，严重时，走路都有困难。”他非常神秘的说。

我入校未久，因身形矮小，动作灵捷，为体育老师选入校体操队。入队后，屡受老队员提点助益。王学长常与我一起训练，我对他颇有好感。有日课外活动，我与王学长在学校大礼堂训练，他不厌其烦，耐心教我前手翻。适逢我班女同学七八人，在大礼堂排演舞蹈。见我平日寂寂无闻，居然还有两下子，惊而不计男女界限，舞也不跳了，如同大街上观看猴把戏似的，三五成群，扶肩搭背，围观于侧。

时我年少，肾上腺素还未成熟，然见一群美丽少女围观，心中微觉异样。尤其她们为我进步而欢欣，为我失败而感慨，令我心怀温暖，好感渐生。王学长见状，教学愈发卖力，我亦愈加用功，几十分钟下来，我进步不少。自那以后，我与王学长往来日密，彼此默契亦愈加深。

想到我现在与王学长一样，“东西特别大，严重时，行走都有困难。”此非疝气，则为何也？从那时起，我整日心重如山，欲寻人询问，然羞于启齿。

后来，病情愈加恶化。某日清晨，刚一醒来，忽觉下身湿润，顿时想起市井卖药者之言，称此为“肾亏”之兆，所流者乃人体精华，若失一次，便折寿一年，轻则头晕目眩，重则甚至失明。想到此，心中不免惶恐。回顾自己命途多舛，罹患疝气，如今又添“肾亏”之患，恐怕此生已无大望矣。我不禁后悔，未曾与同学王绪德一道购得《老李金刚丸》的神丹妙药。

王绪德是我班第二任班长。年长我一岁，身高超我半头，体格壮健，文笔甚佳，口才了得。他与我家相距不远，放学后，我们有时结伴而行。

时逢六五年春季，岳阳一中校大门前面空地上，常有一堆人围观湖北壮汉表演武术。该汉子在此地表演多日，每次放学经过，皆能听见其吆喝声及稀疏掌声。我平日对此无兴趣，匆匆而过，素不留步。然那日经不住王绪德劝说，遂站于圈外，观看表演。

只见壮汉赤膊上阵，肌肉虬结，边演边讲，颇有能耐。刀砍其胸，仅留一道红痕；红砖顶于其首，大锤之下，砖碎如粉，然其头毫髮无损。他能说会道，一口武汉腔，语调高昂，抑扬顿挫，把肾亏之起因、症状和对人危害，说得清清楚楚。随后他开始推销名为《老李金刚丸》仙丹妙药。

据其所言，此药包治百病，跌打损伤或补肾强身，皆可见效。他当场示范，刀痕显于胸前，敷药片刻，痕迹即消。又称自己常于街头观看美妇，夜梦颇多，却从未有梦遗滑精之患，皆仰赖祖传神丹之功。此仙丹来之不易，药方秘传，恕难奉告。

壮汉说罢，当场开始诊病卖药，一包五角，售完为止。果见购者众多，王绪德也挤了进去。那汉子扫他一眼，瞥了瞥他的左手掌，说道：“你的病，你自己是知道的。”绪德闻言，面色骤变，急忙递上两元钱，买了四包药，赶紧回到我身边。

我当时不知何为肾亏，心中暗想，王绪德还真阔绰，当年白菜才两分钱一斤啊。

今天我也身临其境，情况竟日益严重。欲寻医诊治此顽疾，然细思之，若见医生，应如何诉说，岂不是自投罗网，让人认为我是流氓？最好办法莫过于上街寻找卖仙丹之人或其他民间良医，人不知、鬼不觉，暗中治愈此疾。做出这个决定后，我心中顿时安定了许多。可惜的是，卖丹人再未现身街头，估计他和其他民间良医皆忙于捍卫伟大的革命路线去了。

我进一步分析得病原因，平日里我对年轻漂亮女人没有任何感觉，在校也不和女同学说话，夜间很少作梦，应无梦遗之嫌。最大可能是睡姿不好，手放的位置不对，梦中无意中引发某种过敏反应。嗟乎，真应古人所云：“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心中迷惑，难以释怀，郁郁寡欢，度日如年。

天无绝人之路，两年后，我响应了伟大领袖的号召，第一批上山下乡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在广袤乡野之天地间，困扰我久之难题终得圆满解答。

原来此事并非丑事，而是身体成熟与强健的象征，实为好事、大事。它为贫下中农老师们津津乐道的美事，更是他们每日不可缺少的精神食粮。他们丰富的想象力与栩栩如生的描绘，使得所有老师、教授都自愧不如。直到那时，我才真正意识到，广阔天地才是我们这一代的知识源泉，深刻领悟了“卑贱者最聪明，高贵者最愚蠢”的伟大意义。

作者简介：秦见来 湖南衡东人，岳阳一中 67 届初中毕业生，已退休。既无不良嗜好，也没有多少爱好，偶尔阅读点古典文学作品，以寄怀古之幽情。

编审：蒋正亚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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