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岳阳“反扒组”
文/刘跃
上世纪七十年代后期，“文革”结束，动荡十年的社会开始稳定，还是县级市的岳阳经济开始繁荣。岳阳水陆交通便利，车船四通八达，人流物流，商贾买卖都汇集于此。当时景象，正如一位大领导作报告时比喻的那样，我们打开了窗户和大门，新鲜空气和花香吹进来了，同时苍蝇、蚊子也随风而入。一时间，岳阳市的各类刑事案件发案率陡然上升印证了这一点，其中扒窃案尤其猖獗。市局刑侦队，城南、城北、城东、五里公安派出所天天有失窃群众报案。商店门口公汽车上经常有被扒市民痛哭流涕；解放路口、火车站、街河口等公共厕所的坑道内遗弃的空钱包、照片等比比皆是，数目繁多。不断有悲剧发生，好几个遭受扒窃的郊区妇女回家受亲人责备后寻了短见。监利县尺八公社一个生产队农民卖了芝麻黄豆的二千多元在南正街商店扯灯芯绒布时被扒，屋场几十老幼哭哭啼啼凄凄惨惨过了一个年。岳阳市公安局立即采取措施，刑侦队专门成立了反扒组。年轻民警着便衣，携手铐和电警棍，配短枪，出没在大街小巷，变被动为主动，面对形形色色的窃贼，直接出手，辑擒扒犯。全局干警支持反扒组，交警拦截住逃跑扒手，局长张大尧那时四十四五岁年纪，年富力强，从市委、市府开会步行回局路上，经常腾出手帮助青年民警制服扒手。第一个加入反扒组的核心人物是罗贤金，他那时二十岁刚刚出头，家住火车站旁，因为业余抓扒手厉害，从一个留城知青破格招工入公安局。短短几年，他一人抓捕扒手三百多名。难能可贵的是他带领一班青年刑警，建立了一套从识别、跟踪、抓获、取证和处置扒手的工作流程，有效扼制了扒窃案的发生，保护了群众的安全。上级公安部门认可了他的工作，给予他各种奖励。他出席了在北京召开的公安部英模大会并被奖励“六四式”手枪一把，那是一个基层民警能够获得的最高荣誉。岳阳市区发生扒窃案多的主要是这几个地方∶商店方面，南正街一二门市部（后改称商店）、南货商店、鱼巷子和街河口；洞庭北路的岳阳楼商店；火车站的先锋路商店和东茅岭商店。公共汽车主要是解放路口到城陵矶的一路公交；火车站到麻纺厂的二路公交和火车站到四化建的四路公交加上东茅岭地区长途汽车站。岳阳楼轮船码头城陵矶轮船码头属长航公安管理，火车站属于铁路公安。在人群中识别扒手看三样∶一看眼睛。与正常人不同，扒手是斜视的。只因他在人群中多斜视了一眼，我们就能锁定他是干什么的，抓住他是迟早的事。二看姿态。正常人往前，挤向柜台售票窗口公汽车上，扒手是挤进挤出，不断转换身段，煞有介事。三看打扮。为了挡人眼，热天气时他们手臂上搭条毛巾或一件掛子，冷天是棉大衣和外套。抓获扒手的最佳时刻是将扒手伸进群众口袋的手一把捏住，扒手服行，险被扒窃的群众也愿意作证。发现扒手没有抓获机会，会有一段跟踪吊尾线，这个过程是辛苦的。有些老扒手是察觉了的，他装作若无其事。到厕所里换上衣服，戴上假发，出来像个小老头，溜之大吉。有的过铁路道口时，火车快来了，他突然从拦杆下钻过去跑过铁轨，令民警搞手脚不赢。从扒手归属地区分，可以分本地和流窜两类。岳阳街上有那么一批破了皮的老扒手，刑侦队有他们档案。档案分一式两样，一样装在档案袋里保存在档案室内，一样是订成活页册放办公室随时增减翻阅。刑侦民警基本的技能中除了刑事痕迹技术、枪械使用、擒拿格斗、犯罪心理学等等外，对当地情况要求“三知四熟悉”，掌握有犯罪前科人员情况是必修课。我们反扒便衣警是抓不到本地扒手的。我们在明处，他们在暗处。我们出现在某个地方，小扒手一声口哨跑得无影无踪。还有一些本地扒手去外地作案，也有金盆洗手改邪归正的，愿意将功补过向公安局提供线索，协助民警维护治安的，我们持欢迎态度。我们接到过他们的线索，抓获了扒手。 反扒组抓的扒手都是流窜犯。我们把被扒群众的证词取了，把钱粮票证让他们领去写上收条，再对付问话扒手。在没有个人信息的时代，打电话或拍电报查证扒手的真实姓名和地址占用了大量时间。扒手们统一都会去公安局对面旭日照相馆照相，皮鞋手表旅行箱好衣服等值钱物都会作赃物没收，赃物定期由物价局割价后交国营的南正街寄卖店处理，赃款上交市财政。有群众认为扒手在公安局会受到严刑烤打，这是不会的。扒手们鼻青脸肿状态多数是刚抓获时生气的群众赠送的，反扒刑警对于太嚣张又不戴爱相的扒手会把绳索稍微束紧点，解绳索时有意慢吞吞。我们抓获的扒手不在公安局过夜，当日送往梅溪桥洞子外的民政局收容所。那时候的收容所不如现在温馨，门是反锁的。每天的伙食大同小异，吃黄牙白便吃黄牙白，吃海带便吃海带。十天半月后，流窜扒手由我们送往五七渔场南边赶山下的岳阳地区公安处三边站收审。经过三个月半年的审查教育，这些扒手被劳改劳教，犯罪档案随案犯转入其户口所在地公安局。反扒组也碰到过对手。有次抓住了一个新疆扒手。被扒群众及目击证人的证据都做扎实了。没想到后面跟了十几个维吾尔族男女到了公安局刑侦队办公室。按理他们从新疆到岳阳行程几千里肯定有人懂汉语，但他们都说不懂，那个扒手更是装宝，什么买买提什么肉孜的，我们名字都问不清。不知什么原因，七八个新疆汉子在刑侦队办公室互相打起来，牛高马大的在办公桌上跳来跳去，几个肥胖的维族妇女骂骂咧咧，把自己携带钞票掏出来砸向男人，10元5元的票子满地都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我们反扒组触手无策，几个队领导也无奈何，隔壁秘书科长胥涛玉过来说，先不激化刺激他们，他打电话请示市民委。市民委领导也没遇到过此类事，干脆指示我们放人，不仅要放人，还要礼送出岳阳。 一九八0年元宵节，岳阳街上欢庆游行，队伍从岳阳楼出发，沿洞庭北路往南正街，再拐弯往解放路，终点火车站。万元户是那年主角，披红挂彩，喜气洋洋走在队伍前头。街上锣鼓掀天，鞭炮齐鸣，街道两边人山人海，水泄不通。每次搞大型活动，欢喜的是群众，发愁的是警察。我们在人群中发现有位男子利用军大衣作掩护在扒窃。我们抓住他带到刑侦队，见他除了帽徽领章没戴，四兜黄色军上衣，兰色的良军裤，军鞋军袜，妥妥的军需装备。我们一头雾水，只遇见过诈骗犯冒充军人，没见过扒手也军人打扮。我们搜出他的证件介绍信，与他口供一致，他是昆明部队空军地勤排职现役，南县人。他交待，年前回家探亲相对象，钱用得差不多了，返回部队途径时岳阳袋中无钱心生邪念。昆明部队某政治处回电报说该部队有此人某某某正排职回湘探亲未归。这伙计也许是后悔了，低下头，独自抹眼泪。我们无语，替他可惜，还买了包子稀饭给他，他粒米不沾。局领导指示，放他回部队，但行窃资料照片挂号信寄往部队。部队怎么处理是部队的事，隐瞒不报是我们的错，部队是非常之地，不能容品行不端之人。这是我们抓获的最特殊的扒手。十多年后，有两个南县政府外调人员执介绍信找我了解那个伙计当年所犯事情，我如实讲述。事毕，外调人员说，当年因那件事他按复员待遇回乡，对象也吹了，也不安排工作。他多次上访，称是冤案。我敢保证，罗贤金领导下的“反扒组”没有冤假案。![]()
作者简介∶刘跃，岳阳街上老人。七七年岳阳市公安局(小市)工作，八五年调岳阳市人民保险公司工作至退休。年轻时在南正街金家岭一带生活，中年后在东风广场土桥一带活动。我喜文写文是跨行折腾，难成气候。
编审：蒋正亚 公众号管理：严小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