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一叹
十多天前,小弟半夜微信发来一句话:昨天二哥打电话,就那个做墓碑的人在问,好久去把墓碑运走,把坟弄了,好几年了。
我说,弄嘛。
第二天上午,我又补充道:找人弄,费用该怎么算怎么算,大嫂买好车票了,30号来深圳。
第二天,他又说:昨天二哥说找了石匠,估计前后要一周,需要去现场看了才能决定,大概总费用一万元,医院里忙,我顶多前后去两次看看。
母亲去世31个年头了,父亲去世23个年头了。母亲的坟前已通了马路,长年累月,那几捧黄土已被雨水洗刷得所剩无几,无碑无台,几丛低矮的狗尾草枯枯荣荣三十余年,早没了坟样。父亲的坟由几块选乱石垒就,垒坟除草得在清明前后,而这期间我不曾回过老家,二十余年亦曾修缮。父母均英年早逝,都是村里平凡普通的老实人,那劳作一生的几亩田土仍在,那日夜相伴的一席之地位置荒僻,自他们躺平那一刻起,至今尚未腾挪,枯骨仍在原处。把坟垒垒,立个碑,是我们兄弟三人来的心愿。五年前,小弟找石匠做了两块碑,后因全民戴口罩,他在医院特别忙,垒坟的事一拖再拖。本来,今年清明他也挺忙的,二弟突然提起这事,按理,我是应该回去一趟的。清明就一天假期,离春节又如此的近,恰好大丫头刚考过驾照,有半个月空闲时间照顾小丫头去学校,妻子才得以抽身来深圳看看我。小弟说既然行程已定,就别改了,这事情就交给老二,他安排了就是。二弟九岁双目失明,十三岁拜师学艺,行走江湖数十年,为父母立碑垒坟这种事情,处理起来并不困难。但他长年住在城里,多次往返于城乡之间,总是不便。他的养子小涛得知后,便从重庆赶了回去,经数日努力,终于在昨天把能办的事情都办好了。
(村里搞照明工程,怡好在母亲坟前立了盏太阳能灯。她活着时,连电灯都没亨受过)
母亲的碑立了,坟也垒了。父亲的碑拉回来了,先生说父亲坟前今年不宜动土,得明年或后年再说。一同拉回的,还有爷爷奶奶和二爷的碑。我父亲有一姐一妹,即我大姑和小姑。大姑十年前走了,小姑远嫁福建,户口仍在四川,恰好,她打算清明后去老家办理养老保险手续,得知我们在立碑垒坟,就商量说想一起把爷爷奶奶和她养父(我二爷)的碑也立了,费用她出。我说好呀,二爷的钱你出,其他的我们兄弟来。
一转眼,我也是五十带点的人了。这些年来,与我父母年纪差不多的,有的已陆续离开,有的卧床不起,仍健在的也日益衰老。特别是近日,有好几位朋友的长辈因各种原因住进了医院,心力憔悴得令人怀疑人生。生老病故,生离死别,是自然规律,亦是人间常态。痛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这立碑、垒坟、化把纸钱,不过是子孙的应尽之责,是亏欠,是无可奈何的“补救”。唉,祖祖辈辈活着已是那么吃力,为养育后代早已耗尽所有,去到另一世界能照顾好自己就不错了,何必奢求他们保佑子孙升官发财?
凡夫俗子,草木一秋,逝者已矣,青山仍旧。人生短短几十年,好活歹活都是活。人活一口气,树活一张皮。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在清明时节,为故去的亲人立个碑,垒垒坟,为其短暂的生命做个简要概括和交待,是生者的本分。
2024年清明于深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