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谈怪论说麻将
文摘
2024-06-11 11:47
北京
麻将是一项极为普及的民间社交活动,尤其是像我们这样的南方偏远小城和乡村,麻将几乎是随处可见,天天在玩的群众休闲活动。酒店饭馆不仅有餐桌,而且还要有麻将桌,很多人走出家门其实倒不是为了去吃饭而去打麻将,而是为了打麻将而去吃饭,打麻将成了比吃饭更重要的社交动机或目标选项。这几乎成了这方城乡最惬意悠然的一道风景线,我也就处在这样一个老年群体中。有人认为,麻将是中国的国粹之一,在我看来它至少应当是眼前最重要的申遗文化选项。然而,争议也多,许多人一直把它作为旧文化遗存而加以漠视与拒斥,使得麻将只能以它低矮的姿态和庸俗的身段在民间匍匐蠕动,像野草一样抑制不住野性生长,表现出野蛮而坚韧的力量,让一个庞大的群体在不被认可的情况下,偷偷地享受这种传统人性文化,给生活或生命质量带来有益支撑、愉悦与律动。助推了人们文化、文明、秩序与低调博弈的社会化本质。麻将是人们用简单形式打点简单快乐,用无穷变化助推无常活力的有效路径。社会获得了低成本的秩序、和谐与稳定,人们获得了有人文和社会内涵的快乐时光。当个体时间被简单快乐与形式活力所简单代位,生命的质量与幸福的时光离想象就差不太远了。就这样闲情,就这样渡过,就这样老去,于世无争,于国无求,于民无害,何其不可多得,善莫大焉!其实我知道,在人的内心,打麻将不是一个高尚、高雅、高贵的游戏,甚至是一种很庸俗、很油腻、很颓废、很市侩、很杀文明风景的旧文化遗风。动不动有些地方会张贴告示,动不动有人会打举报电话,动不动有便衣会去掀桌子,动不动有麻友会被绳子捆了进去。但民间和人们小心翼翼地没把它太当蛮大一回事,民间与官方保持着心照不宣的尺度与默契,麻将在怯弱的灰色地带悄然而不可遏制的扁平化生长,它让很多人平淡无奇的生活和人生稍显忙碌、律动和有趣起来,人们得以把日渐向老的时光演绎或装饰成了财务自主、意志自由、情怀自持的全过程民间自由。街头巷尾,饭店酒馆,一般打麻将多多少少是要带点彩的,毛毛钱在生活中已不多见,带彩多数也就是块块钱或几十百把块钱,就连家里兄弟姐妹或父子婆媳之间打麻将也得带上这种彩头,这好象是它灵魂的汤汁。正是这种带彩粘上了钱的边,人们心里自觉不自觉就能感觉是在做一件不甚高尚、不甚道德的事情……好在那些麻将骨干多是一些无事可做的中老年队伍;好在麻将这种费事费脑的古典游戏吸引不了真正有味口的现代赌徒;好在麻将桌这块方寸之地实在吸纳不了股市、彩票和腐败那种大场面的大额资金和巨量财富;好在人们在麻将中的损益远远低于社会的欺诈和五花八门的盘剥;好在龟缩于麻将朋友圈多是被社会磨得遍体鳞伤已无心跳楼和无力扔砖的衰人;好在麻将爱好者更乐意把桌子上的钱多半交给饭馆老板吃一顿市场化的饱饭;好在麻坛上的丑闻及害群之马远远没有闹腾出像贪官那种举世无二的爆表景致;好在当代工人阶级不再幻想去当领导阶级,他们不抗主流,不混江湖,甘愿龟缩于二者之间的闲凉荒野,这片天空叫着民间。人民群众究竟能不能打麻将,打麻将能不能带彩,带彩能有多大的尺度?这一直是压在百姓心头的一块重石,也一直是一个很烧脑的法理问题和社会实务问题,它一直萦绕在我的心底不忍触碰。一是淫威的绳索悬在那里;二是坚硬的道德诟病躺在那里;三是社会和文人鄙视的眼神睥在那里。好像这是一个不能触碰,不能置疑,不能求解的铁板命题,虽然我内心确信它的荒谬,但却一直不愿去理会,懒得去招惹这块压在百姓心头的大石头。但人民群众喜闻乐见,老百姓无法自持或不大有二的麻将休闲选项,这难道不是道理吗?西方有句哲学名言叫“存在即合理”,我以为就是对这个命题最劲道的注解。有时当我想起这一命题,心里就会不由自主地冒出一句脏话,“带彩就是赌博是他妈最扯蛋的混账逻辑”。其中的道理我不细讲,大家去想。行内人应该懂得,当我们的社会接纳市场经济,承认资本经济,认可资本参与分配,技术参与分配,要素参与分配的时候,尤其当股市、彩票蓬勃兴起,衍生金融产品四处泛滥的情况下,其实“不劳而获”早已失去了它否定的词性,也基本退出了政治话语舞台和丧失了原有的词性功能,社会已然成了一个全要素参与博弈,参与博利的广阔舞台,不仅是劳动要参加博弈,资金也可以参加博弈,技术专利也可以参与博弈,智慧和运气同样可以参加博弈,说好听点叫竞争,叫博弈,说难听点与赌博或博彩没有什么绝对不同,哪里还有什么不劳而获的道德羁绊,有的只是无所不能,无利不博,要素为王,赢者通吃,不战而胜这样新的道德制高点。麻将就是这样,它是技术与技术的博弈,是意志与意志的博弈,是运气与运气的博弈,当然也是零花钱与零花钱的博弈,它与人们把钱拿去买股票,买彩票在本质上没有什么政治上的不同,没有什么经济上的不同,没有什么伦理上的不同,更没有什么道德上的不同。如果说有所不同,麻将的门坎更低,金额更小,规则更加透明,更有秩序,更加自主可控。在很多人的心里,股票、彩票才是一个真正的大赌场,很多人的血汗钱多数被那个无底黑洞吸得血本无归,还没有地方喊冤。其实,正是因为股市、彩票洪水般引领,才唤醒和重构了人们对麻将的传统记忆和人性化的本质复苏。可以说,直接激活麻将神经,直接打开麻将门窗或直接燃爆麻将激情,打开番多拉盒子的不是别人,正是社会博弈风潮旗帜般地引领。当今社会,赚钱与劳动一样是光荣的事情,甚至赚钱是比劳动更紧要更荣光的事情。只劳动不赚钱活不下去,只赚钱不劳动却可以活得很好,这就是市场经济,货币经济,金融经济,要素经济下的残酷事实。任何一个人,你不能不赚钱,没有钱什么都做不了,没有钱一天都活不下去,一切社会活动都可以作价值考量,一切社会活动都可以与金钱建立关联,不管是生产、生活还是娱乐休闲,都可以看着是一种价值属性和博弈关系,价值属性是社会普遍的或第一的属性。人们组织和参与社会活动以价值作考量,以货币作畴码,这正是要素经济和要素社会的自然秉性。卖小菜可以谈钱,卖技术可以谈钱,卖要素可以谈钱,卖娱乐可以谈钱,没有什么价值是不可以用钱去做媒介或尺码的。麻将也是这样的要素博弈,带点小彩是社会价值属性的逻辑延展和习惯延伸,我们不好去简单作脱离现实社会基础和道德基础的法律评价,也不能苛求让人们成为一个人格分裂的社会人。人生就像一个时光的水晶瓶,在这个确定的容器里,你不做这个,就要做那个,你不装这个,就要装那个,无害的东西装多了,有害的东西就装不进去了,快乐的东西装多了,苦闷的东西就没地方装了,麻将就是往这个水晶瓶中装填无害且有益或快乐的民间游戏,向老的时光有这样一个简单快乐的安放路径,何乐而不为呢?博弈的游戏遍地都是,但为什么这个庞大的群体却偏爱选择麻将?原因很复杂,如果有人认为打麻是为了赌博,为了获取不义之财或幻想暴富,我不赞同这样的观点,基本事实也不支持这一立场。因为你在这类人群中实在找不出几个像样的赌徒或像样的案例。在现代赌徒眼里,麻将是一个太老套,太笨拙,太耗时间,太拚体力的粗活,而在麻将爱好者眼里,这正是一个打发时光,开动脑筋,活动筋骨,斗智斗勇,低位博弈,发掘潜能,联络感情,简单充实的游戏。人们通过这种活动,托住快乐的时光,拔升生命的活力,助益价值体验,保持着人与人之间持续沟通和灵魂碰撞,激发着生命的活力与脉动。有人说,麻将是最像工作的娱乐活动,又是最像娱乐活动的工作,它让很多老年人有一种工作的感觉或上岗的体验,也让他们忘记自己是一个已经退出社会舞台的人,正在假装像年轻人那样去生活,去拚搏,有一种站在社会舞台或价值舞台中央的感觉,这种感觉会一直陪伴到他们离开麻将桌那一天才会老去。麻将之所以深受人民群众喜爱并不是偶然的,而是有它深刻而饱满的社会文化原因和独道的功能魅力,这里我们不能一一展开分析,但至少有三大功能因素是我们最不能忽视的:一是人们保持最密切见面接触的行为动机。见面是证明人活着最直接、最简单、最有效的方式,死亡往往是从见不上面开始,又从无法见面终结,人们需要见面就像人们需要活着一样重要,人们不知道你还活着与人们知道你已经死了差不太多。二是生命保持脉动最有效的方式。心电图如果呈一条直线生命就完蛋了,人对生活的感觉像一条直线人生就完蛋了,所以脉动和律动是生命力鲜活的本质特征。有的人一年活365天,有的人一年把一天活365次,没有律动的生活与没有心跳的生命同样可怕,它与躺在床上或躺在墓穴里没啥两样,麻将是保持生命律动最好的发动机,因为人生从来不会遇到相同的两手牌,天天不一样,盘盘不一样,张张不一样,你想让心跳象一条直线都不可能,内心的迭宕起伏方显生命的活力。三是保持人的价值属性最鮮活的路径。价值属性是人的第一社会属性,过去我们说劳动是第一属性,现在我们要说赚钱或博弈是第一属性,可以说人的一生都奔波在赚钱或准备赚钱的路上,有些人嘴上不说为了赚钱,但行动哪儿离得了一个钱字?人与世界的关系就是人与钱的关系,这种关系就是价值关系或利益关系,麻将就是这种让人们时时保持价值责任和利益关切的真实游戏,让人们在小世界中体验和保持对大世界的真实感觉,让你体会到人一生都是在赚钱路上遭遇风风雨雨、起起伏伏、输输赢赢、得得失失的追风少年。麻将就像世界,世界就像麻将,那么多的辛酸成败原来都是围绕一个“钱”字在转,钱很肮脏,因为世界很肮脏,但价值就是这样去体现的,谁也把它没有办法,其实麻将比世界要干净许多,要是世界能像麻将这样和平、干净、透明和人性化博弈那该有多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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